秋风抚过窗棂却不敢打搅窗下旖旎,翠竹压着海棠正浸在神魂颠倒的余韵中。

    殷旭看莺时娇羞着错开自己的视线,方才还勾在自己衣襟上的手在说完那句“不理你了”之后看似颓然地松开,本没用什么力气,却意外扯开了一点儿,让那剧烈的心跳声都跟着从胸口漏了一些出来。

    殷旭爱极了她撒娇示弱的模样,低头在她嘴角轻啄了一口,道:“成亲以后还理我了?”

    莺时推开他,终于坐起了身,而他却卧在榻上,一手支着额,看她颊上的余红一直漫到耳根,再顺着修长的脖颈钻进衣领里,当真娇艳。

    莺时缓过神后才回头看他,问道:“心情可好些了?”

    得她一番柔情抚慰,虽有他半逼半哄的成因,倒确实驱散了不少心间阴霾,殷旭跟着坐起身,整理起两人纠缠时弄皱了的衣衫,道:“我都知道了,你也记得我的话。”

    深沉眼底缠尽暧昧,莺时唯恐他再做出什么来,忙起身道:“你知道什么了?”

    “知你心里有我。”殷旭也站起身,已恢复了往日从容不迫的姿态,道,“无威不足以立信,你心肠软,一味纵着下人便不可能真正服众,还得我帮你起个头。”

    莺时追问道:“你要如何?”

    “夫人管家,我打副手。”殷旭猝不及防地刮了莺时的鼻子,道,“就从随玉开始。”

    莺时却拉住殷旭,欲言又止。

    他会意,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不会让你为难。”

    见莺时还未放手,殷旭笑容更甚,顺势将她拉进怀中,低头逗她道:“不是不理我?这会儿又不让我走了?”

    莺时只道:“过两日,我想去当面拜谢长公主。毕竟长公主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想我们的礼数也该做全的。”

    殷旭敛容,不见了方才的调笑神色,抿紧了嘴角显然有所顾虑,稍后才对莺时道:“我原也该去,但确实手头事情太多,无暇分身,而且……有劳夫人替我向长公主赔罪。”

    殷旭不与自己同行对莺时而言绝非全无好处,至少有些不便当着殷旭的面提及之事,她可以放心告诉李沁阳。

    两人这便算是做下了商量,而殷旭留了不多时又因为商会的事不得不走,让莺时松了口气。

    往后几日还算平静,殷旭总忙着应付商会的事,莺时对管理园中事务越发熟练,一切看来都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着。

    前往公主府这日,莺时发觉随玉连帮自己拿花钗的手都在发抖,她隐约知道了原因,却仍装作意外之态,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随玉额角沁着汗,一个简单的动作比平日做来多费了好些功夫才做完,才道:“没事。”

    莺时看着镜中总像在忍耐着什么的侍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其他问题,道:“昨晚文初回来过了?”

    “亥时二刻才回来,知道小姐睡了便没让奴婢叫人,今早卯时才过便又走了。”随玉答道。

    昨夜莺时入睡前,随玉还不是这样,可见殷旭回来后发生了什么,才叫这侍女跟受了难似的,还不能说。

    莺时随意应了一声,不再多问,原要带随玉一块儿去公主府,不想才踏出房门便遇见了方享。

    看他的样子,是早在外头等着了。

    “平献,有事吗?”莺时问道。

    方享瞥了随玉一眼,与莺时道:“我有事与随玉谈,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事,你可否换个人带去公主府?”

    “服侍小姐是奴婢本职所在,怎能假手于人?”随玉并不领方享的情,道,“方大夫有事,等奴婢与小姐回来再谈也不迟吧。”

    方享眼底的担心因随玉的拒绝多了焦急,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带着一身伤去公主府,万一有了纰漏倒是我们失礼。”

    莺时故作震惊,道:“随玉受伤了?怎么回事?”

    “是奴婢失职,应该受罚。正因如此,更是长了记性。”随玉始终冷冷的。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里长什么记性。”方享少见地焦躁起来,一改往常和善颜色,已带了恼怒,道,“非要我将文初叫回来,由他亲自说,你才听?”

    “奴婢的命是公子的,自然听主家的。”随玉对莺时道,“时候差不多了,小姐再不走就要耽搁了。”

    莺时拦住正欲离开的侍女,道:“你听文初的,文初有时也听我的。况且,我也即将成你的主家了,不是吗?”

    随玉始终没有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似是受了刺激一般抬眼盯着莺时,其间冷漠与隐隐透露出来的试探让她们之间本就不甚融洽的气氛更显的怪异。

    莺时知道随玉心里不服,哪怕殷旭不会将她牵连进这一次对随玉的惩罚里,但他们都不是傻子,岂会不知其中的蹊跷。

    但随玉到底只是殷旭身边的侍女,也从未想过要摆脱这样的身份,一心一意地偿还因为殷旭而得到生命延续的恩泽,如今不得不对着他最在意的莺时低头。

    眼见随玉终究垂了眼,莺时对方享道:“随玉交给你了,文初若是问起,也只管推是我的决定。”

    言毕,莺时便离开幽淑园,前去拜见李沁阳。

    没有了顾忌之人在场,随玉不在强忍,紧绷的身子乍然一松,她竟有些站不住。

    好在方享眼疾手快,几时将她扶住,又小心避开她受伤的地方,道:“我扶你回去歇着。”

    随玉点头,半倚着方享往住处去,道:“哪怕我心里不服,你也不必为了这件事对公子有怨言,原也是我没有做到令公子满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哪怕真的没问题,我也担心文初。”方享道。

    随玉想起二人之前的谈话,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你……真要?”

    “事有诡异之处却查不出结果,一切看来如旧,但你觉得还跟过去一样吗?”方享问道。

    随玉自是有同样的感受,道:“我越发觉得她跟过去不一样了,尤其是从上回从公主府回来之后……公子的境况跟着变了,我担心……”

    接下去的话她不曾说,因是当真害怕“色令智昏”这四个字会在殷旭身上得到印证。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追随的主家是这样的人,可偏偏殷旭如今的所作所为无不偏袒着莺时。

    殷旭甚至为了那一点偏执,正在走向一条在随玉看来近乎疯狂和自毁的路。

    “方大夫。”随玉停下脚步,坚定地看着方享,无比郑重地请求他道,“不论先做下这个决定的是你还是我,请务必让我去办。”

    “你……”方享惊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本就是烂命一条,能活到今时今日都是公子当初愿意救我。这些年我有幸追随他,也有幸认识方大夫你。你与公子是过命之交,是他在这世上仅能相信的人,所以如果要替公子彻底除去病根,还是让我来。这样不论公子之后要追究多大的责任,都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关系。”随玉道。

    相识至今,方享一直都以为随玉尽管忠心不二,但是天性冷淡,心里也只装着对殷旭的忠诚。

    此时听她如此真诚地说下这番话,哪怕还是多为殷旭考虑,他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侍女除却一贯的淡薄疏离,仍是心有余温,存有恻隐的。

    她足够热烈,只是不愿表达,否则何以如此慷慨,宁愿一人揽下对殷旭而言天大的罪责,也要去做那斩草除根的事。

    方享因她这番话,反倒动摇了心底的想法,许是他的确不愿因为一个女人与殷旭决裂,也或许是他不忍心让随玉成为他和殷旭之间的牺牲。

    在很多时候,他敬重随玉的专一,那股为了心中所想愿意忍受一切误会、屈辱、不甘的决心,是这世上很多人都办不到的。

    方享惨笑道:“还没到那一步,先不必说这些丧气话。”

    随玉却不像他这样逃避,道:“需要未雨绸缪,否则事到临头,我们无力回天。”

    “再容我想想。”方享意欲继续扶随玉往回走,却忽然道,“你既提了这个要求,我如果今日答应了你,你也需遵守承诺,若真下了决心要做,需提前告诉我,切不可私自行动。”

    随玉不想这一回她给挖了坑,只好点头道:“好,今日有言在先,谁若反悔天打雷劈。”

    方享这才算暂且放了心。

    此时前往公主府的马车里,莺时顾虑重重,一直到见了李沁阳,也未见真正舒展了眉头。

    看莺时眉间愁雾缭绕,李沁阳问她道:“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莺时求道:“民女请长公主再帮一个忙。”

    李沁阳闻言来了兴致,放下手里正要去挑的金签子,看着莺时道:“这回要用什么来求?”

    她如今手中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博弈的筹码,也知道自己今日来见李沁阳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她一身的娇柔在李沁阳看似云淡风轻的提问下渐渐散去,笼在那双杏眼里的坚决越发浓烈清晰。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嵌进掌心扎得格外疼。

    再抬眼时,铺陈在那张姣好容颜之上的除却深切的执着,还有对眼前这位代表着越国王室至尊身份的长公主的忠诚:“民女愿以将来夺回的全数顾家产业听候长公主差遣。”

    李沁阳眼中划过一丝惊奇,问道:“你是……”

    莺时叩首,伏于李沁阳脚下,一字一句道:“民女顾青棠,恳请长公主为我顾家沉冤昭雪,手刃当年诬告我爹的罪魁祸首。民女悉听长公主驱使,绝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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