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义对顾知谦要他暂管幽理峰这件事很是发了一通牢骚,又是怪顾知谦太过宠徒弟,又是说他打扰了自己的雅士生活,最后好不容易才应允了下来。
发牢骚归发牢骚,顾知谦走前杜知义也很是不放心,叮嘱他道:“知谦师弟,林家这事,师兄总觉得不太平常。此去顺定府,师弟要万分小心。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去普玄观,找人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实在迫不得已的话,就去贞华宫的堂口。”
“贞华宫?”顾知谦奇道。
这贞华宫原本与普玄山、清幻阁、静贤门并称四大修道门派,世间万千修道之人削尖脑袋也想拜入这四大门派中的一家,好像拜入这些门派就能一只脚踏入仙门了一样。
四大本派虽没有同气连枝,但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普玄山身为四大门派之首,门徒众多,若苍生有难,自然是当仁不让,因此在各地都设有普玄观,以便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时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普玄山,由掌门和各峰主定夺。
根据手记上写的,在顾知谦才刚成为老掌门的关门弟子不久之时,贞华宫被妖人异士团伙袭击,几乎被灭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不成气候。后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贞华宫的继承人,重整贞华宫,这才恢复了昔日的规模。
但那贞华宫新任宫主却在重整贞华宫时,一改曾经名门正派的作风,竟吸收了许多妖人异士成为宫中门徒。妖人修的是妖道,擅长操纵妖兽,而不是专注于修炼自身的灵力,被苦修的名门正派所不齿。虽然妖兽的战斗力很强,可大多的妖兽都吃人。因此一旦与它们为伍,就会被世间归为妖人妖道。贞华宫也因此被剔除出了正规的门派,现在说起来四大门派,实则也只剩下三个了。
即使在贞华宫出事之前,四大门派虽说没有什么门派之争,但也是互不干扰,并不亲密。怎么如今贞华宫已堕入妖道,杜知义却告诉他迫不得已之时去贞华宫的堂口呢?
杜知义悄声说:“知谦师弟,你且记着,毕竟贞华宫如今恶名在外,此事不可声张。但自从贞华宫有了这位新宫主以来,明里暗里帮衬了我们普玄山派不少事情。贞华宫虽说妖人众多,但却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然以前他们帮我们做事,我们碍于名门正派的面子,也大多婉拒了。但此次你们师徒三人低调下山,身边没有随从,真要到了实在应付不来的时候,去找他们,他们应该也会帮助一二。”
贞华宫为什么要帮普玄山?顾知谦不明白,想来以前的顾知谦也没想明白,又自持名门正派的架子,急于与贞华宫那等歪风邪气划清界限,因此也并没有深究。
杜知义此时竟把贞华宫都说了出来,可见他对此次林家之事的预感,真的是十分的不好。
顾知谦本来认为有顺定府的普玄观在,林家应该也出不了太大的事,此次下山还颇有种见识见识普玄山以外的世界的味道。但见杜知义竟如此慎重,不由得也将之前轻松的心情收敛了起来。
道别了杜知义,顾知谦师徒三人轻装简行地下了山。本来以顾知谦的功力,御剑而行速度要快得多,但因为两个徒弟功力尚浅,还没修炼到能御剑的程度,加上此次回林家是低调而行,甚至都没有告知普玄山上的弟子们,便只能由萧含冬和林梓夏轮流驾着马车前往顺定府了。
一入顺定府,顾知谦就感觉到不对了。顺定府位于繁华之地,曾作为几朝京师,人口众多。但如今这顺定府看起来虽仍然繁华,街上商铺云集,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泛着一股黑气,人们仿佛都不愿多说话,一时间竟觉得整个顺定府竟如此安静,不由得让人心生不安。
顾知谦立刻改变了主意,他召回了正在赶车、归心似箭的林梓夏,换萧含冬去赶车,让他先别去林家,转去顺定府的普玄观。
林梓夏牵挂家里,对顾知谦的决定万分不解:“师父,我们此次下山,不就是为了看看我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何要先去普玄观?”
顾知谦耐心地安抚他这个小徒弟:“这整个顺定府的情况都不太对劲,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着一团黑气。我们先去普玄观问问情况,顺便打听打听林家的事情,也好做个准备。”
林梓夏之前被内心的焦虑冲昏了头脑,此时听顾知谦如此说,便向车外看去,果然也察觉出了一丝诡异的气氛。于是便按捺住归心似箭的心情,跟着师父先去了普玄观。
顺定府的普玄观中出奇的安静,师徒三人在前堂转了一圈,竟空无一人。一行人走到后院,看到后院的梅花林中立着一位身着浅青色衣袍的男子。
那男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只见那人皮肤白皙,棱角分明,一双剑眉之下目若朗星,高挺的鼻梁使他的整张脸透着一股冷峻,浅青的长袍衬着他颀长的身型,俊俏的仿佛是世外之人。
顾知谦早已看惯了自己的脸,竟也一时被面前这俊美无双的人惊呆了。他一向自恋,认为没有男人会比自己长得好看了,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面前之人的长相确实要比自己略胜一筹。
那好看的男子看到了顾知谦,像是十分惊喜,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你”却又见顾知谦仿佛不认识他的样子,又停了下来。
顾知谦以为他是普玄观中的人,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观里的其他人呢?”
那人像是自嘲地笑了笑,向顾知谦一拱手道:“小生阿南,是贞华宫中人,奉宫主之命前来勘察。至于这观中之人,在下不知。在下刚到此处不久,到观中时已空无一人,这才刚走到后院,顾掌门您就来了。”
顾知谦奇道:“你认识我?”
“顾掌门风姿无双,天下人人称赞,在下自然也是认识的。”
顾知谦嘴角一抽,觉得此人太会讲话,自己若真是风姿无双到人人称赞的地步,怎么可能这一路行来都没有被认出呢?况且被一个如此俊美的人称赞自己风姿无双,还真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顾知谦摆摆手:“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且问你,为何贞华宫如此关注我普玄山的分观?”
那人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宫主好像与普玄山有些渊源,一向对普玄山的事甚为关心。不过还请顾掌门放心,贞华宫绝不会做出半点不利于顾掌门的事情。”
顾知谦更奇怪了,还想追问他贞华宫的宫主究竟是谁,这堕入妖道之人与普玄山又有什么渊源。但一扭头看到林梓夏那张自进入普玄观后就无比煞白的脸,强行把刨根问底的冲动压了下去。
既然普玄观已是空观,再在此处待下去也没有意义。若是普玄观出了问题,那林家有难这一消息没传入普玄山也就不奇怪了。事不宜迟,顾知谦带着两个徒弟转身就走。
阿南追了上来,“掌门若是在这顺定府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不妨带上小生,小生对这顺定府熟的很,说不定能帮上掌门的忙,不会给掌门添乱的。”
顾知谦一想,他们也确实需要一个了解情况的向导,既然普玄观中的人都已经不知所踪,也只能带着阿南将就一下了。便对阿南说:“此次我们下山,并未张扬,你也不必叫我掌门,不如就叫仙师好了。”
于是一行人心急火燎地前往林宅,阿南自告奋勇地为他们赶车。
还在林府外面,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林家颇有气势的牌匾已经歪斜,就连看门的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都已经破损的残缺不全,看着甚是可怜。
林梓夏煞白着脸就往里冲,顾知谦生怕他出事,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林宅中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景象--烧焦的花丛,打破的水缸,飘着死锦鲤的池塘,屋内也都是撕破的帘帐,掀翻的桌椅一片狼藉,好不凄凉。
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是那到处都有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地上、墙上、门窗上那些已经有些发黑的暗红色构成了一张诡异的图画,仿佛在诉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屠杀,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林宅里早已没有了生气。
顾知谦让萧含冬扶住快要瘫倒的林梓夏,自己一马当先的继续深入林宅,阿南紧跟着他,两个徒弟踉踉跄跄地在最后面。顾知谦越往里走,闻到的血腥味越重,可走了一路也没有见到一个活人或者尸体,顾知谦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穿过后堂正要进入后院。顾知谦向后院一看,赶忙转身去拦身后的萧含冬和林梓夏,却已经来不及了--后院正中间堆着一座尸体山,想来一路走来只见血迹不见尸体,是有人将全院的尸体都堆在了这里了。由于现在是寒冬时节,天气寒冷,尸体还未腐坏,只散发出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尸体山的最上面放着一颗人头,怒目圆睁,须发凌乱,死不瞑目。
林梓夏绕过拦在他们面前的顾知谦的肩膀,一眼看见了那个人头。
他发出了一声又像抽泣又像吼叫的声音:“爹!”就想要扑上去,被顾知谦和萧含冬一起拦住了。林梓夏挣扎了几下就脱了力,晕倒在了萧含冬怀里。
顾知谦让萧含冬看好林梓夏,不要进后院,就自己进入了后院,强忍着恶心去仔细察看那些尸体。
只见那些尸体均是死状凄惨,身上都有被啄咬的痕迹,死因俱为喉咙被撕裂,失血过多而死。只有林家家主的脖颈处切口整齐,像是被利器割下,而他的无头尸身则已被烧焦了。
顾知谦的适应能力再好,撑到此时也是受不了了,一阵阵的反胃。忙远离了尸山,向远处走了几步。阿南早已在顾知谦去拦林梓夏时就进入后院观察了情况。此时他走到顾知谦身边,看他脸色不好,忙给了他一片薄荷叶。
顾知谦嚼着薄荷叶,压制住了反胃的感觉,“让你见笑了。”
阿南安慰他道:“仙师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此等场景实乃人间惨剧,要不是小生之前见过这样的场景,有了心理准备,恐怕此时早已吐出来了。”
“你还见过这样的场景?”
“不错,小生在去普玄观之前,先去了顺定府的另外两个大族世家--李府和范府,那两家虽不比林家家大业大,却也是这顺定府人人皆知的大家族--那两家府中也是如此,尸山堆在后院,家主身首分离。小生正是见那两家俱被灭门,这才去普玄观打听情况。本以为林家养了许多修道之人,可以免遭此难,不曾想竟也是如此下场”
“你是说这顺定府中,还有大族世家被灭了门?”
“不错。”
“宅中情形与林宅一模一样?”
“正是。并且看尸体的情形,都与林家人一样,像是被什么妖兽袭击了。”
顾知谦心中一寒,普玄观中空无一人,大族世家俱被灭门。看来这顺定府,是出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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