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梦里有人在哭。

    一间乌漆嘛黑的小屋子里,看不到光,也没有几分暖意,即便是盛夏里,到算是避暑的好归处,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无法让人心情愉悦。

    那个小孩儿如此聒噪,进来开始就哭闹不止,我已经饿了好几天,浑身都没力气了,只期望着能睡着,然后就不会感到饿,能让人舒服些。

    可这个小孩儿,哭得撕心裂肺,怎么让人睡得着呢?

    我用力摸索着朝他靠近,指尖碰到他的一瞬间,他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八九岁的模样,好像同自己差不多大。

    我再摸索过去,拉住他的手,柔软细腻的手,同自己相差那么大,该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吧?难怪哭得那么厉害。

    原本想骂他两句的,但那柔软的手落在掌心的顷刻,我就狠不下心来。

    “你别哭了。”我有气无力对他说。

    “呜呜呜……可是我害怕。”

    到底是小孩子,听到有个同自己差不多的人,没有了戒备心,依旧哭着,却没有之前那翻聒噪了。

    “你不害怕吗?”

    小男孩边哭边问我,抽抽搭搭,奶声奶气,叫人无故忘却这些日子来的难受与恐惧。

    可这句话无端又勾起心底的苍凉,我无声的笑了:“好像害怕也不能改变什么,不是么?”

    “阿轻……”

    “阿轻……”

    耳畔突然有人在叫我,我睁开眼睛看到千重一那张熟悉的令人怀念的脸。

    “千重一?”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叫了他一声,眨巴眨巴眼睛,又伸手捏捏他的脸。

    真实的触感,白皙细腻如女子肌肤的脸,摸在手上十分舒服。

    但我没能摸几下,就被千重一嫌弃的一巴掌拍开:“醒了就赶紧起来。”

    “哦。”

    我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却被千重一反手一把推了回来,他按住我的手掌,爬在我身上与我面对着面,目光严肃且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

    “洛子轻。”

    他叫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对着我。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不明白他所谓的子轻,又或者是现在的洛子轻到底是谁。

    “我不管你把我忘得多干净。”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不知用多大的力气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愤怒,以至于抓着我手掌的手,那样用力,却又在颤抖不停。

    “我都告诉你,你不许离开我。”

    “真的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俯身下来,将脸埋在我的颈窝,为了掩饰已经蕴在眼眶中的泪。

    我无法想象我和他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但现在这刻,看到他愤怒,看到他在哭,我的心就如刀割一样疼。

    “千……重一……”

    我轻声唤他的名字,想说什么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斟酌几许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一句:“对不起……”

    “哼~”

    他呼又从我身上爬起来,朝房间外走去:“下次再这样莫名其妙消失,我打断你的狗腿。”

    满满的杀气,吓得我一个哆嗦。

    唉,谁说只有女人的心是海底的针?

    我起身追了上去:“娘子,你别生气了嘛!”

    “你?说?什?么?”

    “啊啊啊啊!我知道错了,停手,别打脸!”

    陪巡察使查五州的事不能耽搁,自那日我失踪后千重一一直在驿站馆里等我,谢楠同太子爷聊得开心,就一同先行了,因此现下我们得继续赶路,追上巡察使的脚步才成。

    不过离得离城很近,不用太麻烦就能同巡察使一行人汇合,毕竟损伤那么大,巡察使等人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下一州。

    “哎呀,尘尘这是怎么了?大太阳的,就不怕热吗?”

    千重一宽大的马车里多了一个妖艳楼风浅。

    这家伙一路跟着我们来,后来直接同我们一起乘马车了,脸皮之后,无人能敌。

    “要你管。”

    我闷闷的回了一句。

    由于那句娘子,我被千重一胖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根本见不了人,我便向驿站的人要了顶幔帽,别说这帽子多热了,戴上它我还不能靠椅子,得端端正正的坐着,不然帽子总要磕磕碰碰。

    千重一倒不介意楼风浅来蹭车,反而同他一起嘲笑我来:“没办法嘛,有些人就是不听话。”

    楼风浅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把折扇,啪的打开,优雅的扇风:“重一下回下手还是轻一些,不然这家伙还真是没用了。”

    “武功武功不行,生意生意不会做,只剩一副皮囊还算看得过去。”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揍你!”

    这家伙白吃白喝白蹭车就算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气煞人也。

    “你打得过我再说。”他看向我,笑得肆意。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过,我闭嘴行了吧。

    闷闷的住了嘴,打算一直都不搭理这两个烦人的人。

    不过回想起那个村子的惨烈状况以及那个差点被我杀掉的王大柱,我又生了好奇心。

    “对了,那个屠村的人是谁?”我抬头看向千重一。

    他虽然是个商人,消息却怪灵通的,应该知道那人的底细。

    千重一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严肃,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复杂。

    “那是江湖闻风丧胆的血罗汉,曾经是个佛门得意弟子,在一次化缘与醉汉起争执后失手杀了那名醉汉,从此弑杀成性,到处杀人,江湖中人就给了他血罗汉的称呼。”

    千重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楼风浅将手中的折扇一合,啪的一声敲在我的脑子上,抢了话头。

    “他不仅是在江湖黑名单中,还是朝廷重点缉拿的凶徒,因他所过之处必定血流成河。按道理像他这般连你也打得过的人,应该很好捉拿才对,毕竟武陵有一个特别能破案的奇才,季寒,但他不知何时被刹天收入麾下,时常消失无踪,倒是你运气极好,居然就这么遇上了,还把他给杀了。”

    “倒是为大渊人民做了个贡献,是值得夸赞一下哈。”

    刹天……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脏不由扑通一声,剧烈跳动起来,然后一股强烈的疼痛在胸腔蔓延开去。

    我伸手捂住胸口,脸色瞬间苍白。

    “阿轻!”

    千重一伸手握住我的指尖,他的手掌还是那样细腻柔软,只有食指关节处因长年握笔书写而长了一层薄茧。

    莫名的熟悉感,自从做了那个怪梦后,我越发觉得眼前的千重一熟悉。

    是那种曾经相熟的熟悉。

    “我没事。”

    疼痛感渐渐逝去,我的掌心已起了一层薄汗,黏腻在彼此交握的掌间。

    千重一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刹天是什么?我在江湖中怎会从未听闻过?”我再问。哪怕听到这个名字胸腔会疼痛,但我总觉得这个组织不是好东西,并且自己极有可能同它有关。

    楼风浅收了扇子,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小宁子的说话给打断了:“家主,盟主,还有楼大侠,离城已经到了。”

    楼风浅便就止住了话头,撩开门帘往外看了看。

    马车放缓了速度,跟随着进城队伍排好队,在城门守卫兵的检查中,小宁子亮出巡察使给的令牌,轻松过了检,进入到城中。

    离城虽说天色比较酷热,可因着物产丰富,因此十分富庶,一进城就被繁华热闹的街头迷去了眼神,之前谈话的阴霾消散得干干净净。

    “啊!我要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我开心的掀开帘子跳下车,跑到一处小摊前,看他摊子上用半个巴掌不到的小陶碗盛着晶莹剔透却黑漆漆不知是何物,便问到:“店家,这是何物?”

    “这是仙草水晶糕,我特意用冰镇过的,特别解暑,这位公子要不要尝尝?”憨厚的摊主甚是热情。

    我不客气的拿了一碗,接过摊主递给的小木勺子舀着吃,一口入嘴,果然冰凉甘甜甚是解暑,只是稍稍有些苦了,我讨厌吃苦。

    “噗哈哈……”

    摊主不知怎的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的抬头,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往摊子上放了两三个铜板。

    抬头看到千重一,他面色淡淡的看着我:“买东西都不带钱。”

    “这不是有你嘛。”我嘿嘿笑了两声,想问问摊主笑什么,突然被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吸引,便放下吃空的小陶碗往那声响处去了。

    离我几尺远的地方,摆着一个小摊,小摊上挂着一串串红绳串起的银铃手链,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声响。

    摆摊的是为未施粉黛的小姑娘,梳着干净利落的发髻,想来是刚刚出阁,面对陌生男子脸上便泛起浅浅的红晕:“这位公子……噗哈哈……”

    我才过去,她正要说话,突然掩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怪好看。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为了吃冰粉我把帷幔给掀了起来,露出我那鼻青脸肿的脸了。

    难怪刚才的冰粉摊主憋不住笑呢。

    我刚拿起一对手绳在看,被她这么一笑,顿时火大,却又不好对一个小娘子发作,拉上帷幔恨恨的往马车走:“烦死了,一点都不好玩。”

    千重一跟在我身后,在小摊前停了片刻,便也随着我上了马车。

    “哼!”

    一见到他,我就来气,明明发现我忘了戴帷幔,却不提醒我,惹得被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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