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谢穆是替苏软软挡了两箭,毒箭原是冲着她去的。那毒性之凶猛,顷刻间就要了谢穆的命。
裴原在胸前抄着两臂,看了看苏软软,又转身看了看景廷夜,道:“如果王妃说的是真的,那这刑部……王爷,他们想隐瞒什么?”
景廷夜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苏软软的表情。
苏软软以为景廷夜不相信自己说的,对上他的目光毫不躲闪:“虽然来不及仔细查验,但我敢肯定我绝对没有看错,”她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和心口,“这两处都有很明显的红痕,刑部验尸不可能看不见。”
“你还爬进人棺木里去了?”好半天,景廷夜才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
苏软软愣住了,之前听得太过投入,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带入了查案的身份中,原来景廷夜这是故意让裴原说给她听,套她话啊。
她甚至开始怀疑,景廷夜今天带她出去是不是也是故意的,要不然为何要让她改装成随从,而不以九王妃的身份出现呢。
可又能怎样,话都说了,罢了,真相最重要。
她鼓了鼓腮帮:“我不知道你们的刑部想干嘛,我只说我看到的事实。”
“行了,你回房休息去吧。”景廷夜道。
套完话就要赶人走,苏软软这下可不干了。
“景廷夜,你不厚道。”她嚷道。
景廷夜轻笑:“我如你所愿了你还不满意?你都差点儿把人房子烧了。”
“你果然利用我。”苏软软怒目而视,“而且都已经说过了起火是意外,我要真想烧,就直接往棺材里丢一把火了。”
“嗯,我相信。”景廷夜轻点头,脸上仍带着笑。
“你……”
苏软软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甩了一把衣袖,转身准备离开。一转头突然眼前发花,脚下一软,快要跌坐下去的身子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接住。
她感觉有些胸闷气短,双手不自主的轻颤。
景廷夜温热的大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一头的冷汗津津。
“谁让你不吃晚饭的?”景廷夜低头责备,准备将她横抱起来,“我送你回房。”
苏软软一手抵住景廷夜的胸膛:“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景廷夜轻嗤一声并未理会她的抗拒。
“哪有……哪有那么娇弱,我又不是庄家小姐。”苏软软已经被景廷夜抱了起来,却还在执意拒绝。
意识模糊之间,她听见身侧好像有人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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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芷——”景廷夜抱着苏软软一脚踢开了卧房门,唤着人道,“去冲泡点儿蜂蜜水先给她喝了,再让厨房准备点儿清粥。”
“这,这是怎么了?”绿芷瞧着景廷夜把晕乎乎的人放到了床上,赶紧迎了上来。
“有干净热毛巾吗?给她擦擦。”
绿芷前脚打后脚的转身去倒热水,取了块干净的毛巾往盆里浸。
“我来,”景廷夜走了过去,接过浸湿的毛巾拧干,“你去冲蜂蜜水。”
“好。”
绿芷从置物架上翻出个精致的小陶罐,揭开密封舀了一勺蜂蜜化开在碗里,端到床前。
景廷夜替苏软软擦完了脸,一手把毛巾递给绿芷,另一手自然的接过碗,捏着勺柄搅了搅。
苏软软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她只是虚软无力。
没吃晚饭,饿着肚子又泡了个热水澡,这是犯了低血糖。
她虚着双眼盯着景廷夜手上的动作,他在干嘛,是准备喂自己吃东西?他这是什么意思?想用这招让自己原谅?哼,没门。
苏软软漆黑的眼珠子瞪着他,嘴巴用力的紧抿成一条线,几缕发丝散落下来贴着汗湿的耳畔。
景廷夜伸手,似乎想帮她捋一捋乱发。
苏软软偏头一歪,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半晌,她听面前的人一声轻叹:“好好休息。绿芷,看好她。”
桌椅移动的声响,然后是关门声,终于走了。
苏软软这才抬起头来,朝着绿芷软声道:“绿芷,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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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利用她去查验尸体?”
回到书房,一直等着的裴原倒了杯茶递给景廷夜。
景廷夜接过喝下,捏着杯子在桌旁坐下,缓了缓才道:“不算利用,我只是顺势而已。”
“顺势?”
“她原本就很想亲自查验景熠的尸体,我不知道她是真想查这件事情还是想动什么手脚,但刑部肯定是不会让我们验尸的。我倒是没想到她还真得手了,只是这阵仗闹大了些。”
裴原讶异:“原来你还当真怀疑她啊?其实我也认同十王爷说的,西秦公主跟这事儿没关系,没理由啊。”
“裴原,你不明白。”
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一天打消不了对她假身份的顾虑,他就没办法百分百的对她信任。
“我是不明白,我也没必要明白。呵,反正我瞧着她是把你记恨上了,你们夫妻俩的事儿,自己受着吧。”
夫妻?景廷夜苦笑:“不说这个。景熠这件事里我有个不好的感觉,从庆宾楼中毒到琴烟亭中毒……什么人反复要置他于死地?如果说刑部想要掩盖什么,那必然是帮着四哥的,但据我的信息,四哥并不参与党争。”
裴原想到苏软软之前提到的,问:“王妃说景熠胸前的血纹和谁的相似?”
“哦,她曾在一个死于此毒的人身上见到过类似的特征。”景廷夜解释道,“那种毒再早之前我也见过,在北予边境。”
裴原:“这事儿和北予有关?”
景廷夜:“我不确定,不过要这样说的话,我现在怀疑这里边可能不止有一拨人……”
他指头敲着桌面,似在自言自语:“景熠没了,谁会是受利者?”
裴原默了默,不确定的道:“大皇子景誉?”
景廷夜摇头。
“不是吗?”裴原疑惑道,“景誉行事稳重谨慎,事事谦让,皇上对他赞许不少啊。”
景廷夜锁着眉头:“表面上看是这样。景誉母亲是废妃,这不仅是个忌讳,而且他也没有母家力量扶持。却也正因如此,他步步为营以退为进,凭借一己之力得到不少拥戴者……”他转头继续对裴原道,“我能看到这些,皇上不可能看不到……”
裴原扯着嘴角:“嘶,搞不懂你们皇家的那些弯弯绕绕,所以呢?”
“所以,少了景熠这个强有力的竞争,表面上看景誉确实是最大得利者,可是皇上恐怕会怀疑他……”
“怀疑什么?怀疑景誉杀了他弟弟?”
景廷夜点了点头。
裴原倒抽一口冷气:“不会吧!”
景廷夜冷笑道:“如果这件事牵涉到东宫之争,那真正的受利者并不会是景誉,而是三皇子景仁。兄弟俩在前头一死一伤,景仁却坐收渔人之利,更何况景仁母亲宁妃圣宠正盛……”
裴原:“所以指派杀害景熠的人真的会是大皇子?”
景廷夜却并未答他,话锋一转:“樊笼花有什么眉目吗?”
裴原摇头:“毫无头绪。紫云阁的货是游走商人手里买过来的,你也知道的,游商居无定所,没办法查的。”
“明天你让小拾去景熠府上问问,是谁让采买的樊笼。”
“好。”
景廷夜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频率越来越快,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他极为烦躁的事情。
“廷夜?”
裴原私下从不会称呼景廷夜为王爷,要么叫将军,要么就直呼其名。他注意到景廷夜的动作,连呼了好几声景廷夜才回过神。
“怎么了?你又想到了什么吗?”裴原问。
景廷夜挺直了身:“我在想阿软提到景熠胸口上的血纹,刑部遮掩了这道伤……但是我想不到,四哥肯定不会蹚东宫这滩浑水,他有什么理由会对景熠下手呢?北予……
“你说那个宫女叫……舒青,已经服毒自尽了?那另外两人呢?”
裴原道:“景熠那随从叫邵宁,另外一个宫女叫卓薰。小宫女吓得话都说不出来,问她什么只会摇头;邵宁嘛倒是镇定许多,不过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景廷夜重复着,继而又对裴原道,“我记得庆宾楼的时候那个邵宁也在?”
“对,当时是他和王妃在景熠身旁。”
“找人查查他的底细吧。”
裴原应承着点点头。
“四哥,北予,如果跟北予有关的话,那……”
景廷夜突然一个激灵:“那天在庆宾楼,裴大人是和四哥在一起吧?是巧遇还是约好的?四哥对北予一向主战的态度,可是裴大人……”
“老头子是主张谈和。”裴原接话道。
“那两人是对立的。有没有可能裴大人改变了主张?”
“不可能,老头子有多执着我太清楚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被打出门了。你要说四王爷改了想法还差不多。”
“……”
景廷夜被裴原的无心提醒了,四王爷换了站队,还瞒着众人……
他脑中拧成一团的两股麻绳在逐渐解开,四王爷不会对景熠下手,却开始转变想法和谈北予,那……
“如果他们想杀的人不是景熠,”景廷夜猛然抬头看向裴原,“毁掉西秦和亲还可以有一个办法……”
裴原又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想杀的人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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