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碎裂, 泥土凌乱,散落在地,上一秒绽放的花朵, 下一秒被重重踩了一脚。
华真真眉梢微动, 转身想屋外飞去, 风送来海棠花瓣,她单脚往上一点, 又飘出来好远的距离。
她相当惜力, 大部分时间用巧劲破敌, 可快活王却是个暴脾气,再让他的掌风肆虐下去,房子早晚要塌。
快活王走了, 屋子里还有他其他的手下,能在快活王身边干活,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瞪着对面, 不知道要不要出手。
恰在此时,王怜花飞身出去, 他们下意识出手阻拦,一道剑气横空劈了过来, 惊得他们立刻躲开, 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快走!”
“要塌了!”
王怜花不理会后面的声音,他一心只盯着湖面上的两个人。
湖上架一条白玉石桥,快活王与华真真各自占据桥上的一侧扶手, 相对站立。
“你是华山派弟子?华山派精要武功失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高手?”快活王质问道。
华真真不想说话,她不像小师妹, 对这种人渣抱着先天的愤慨与鄙视,虽然也同情那些可怜的女子,但是到底离她太远,没有很强的真实感。
她只想早点解决他,回到客栈把她没泡完的澡泡完。
希望水没有凉。
思及此,手腕轻轻将剑送了出去,时而看似虚浮,实则凌厉无比,时而看似是杀招,实则是幌子。
正合华山派剑法似实似虚的真义。
论剑法,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比得上华山,谁碰上都要头疼。
有时看着是虚招,不加防备,下一秒就会刺中身体,有时看着是实招,全力抵抗,对方却轻而易举地收势,任你与空气斗勇。
一场架打下来,谁费力最多不需多说。
快活王得到清风十三式之后爱不释手,等他研究透彻了,将其弃之脑后。
什么似实似虚?不过小道。只要武功足够高,不用怕她华山派剑法。
或许是为了惩罚他的傲慢,上天让他碰上了华真真。
她是将“花架子”研究到登峰造极的顶尖剑客,她手上的清风十三式无人能及。
快活王快速分析形式,此人剑法虽高,一时之间却难以重创他,时间一长,必然是他先坚持不住,既然如此,那就兵行险着,用出全力压制她!
他一声战吼,寻得好时机挥出一掌,竟重于千斤。
距离、角度、时机天衣无缝,华真真处在旧招用尽,新招未至,用轻功躲都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旁人去救根本来不及。
不料华真真像是应付了千百遍这种力量似的,随便一个清风指柳化开了他的力道,反手清风映霞,戳得他措手不及。
旁边看着的熊猫儿长舒一口气,发现冷汗湿了后背,自言自语道:“看别人打架比我自己打架都累。”
一转眼,不远处是神色悠闲的许暮,“喂,我说好歹是同门,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正因为是同门,我比谁都了解她的本事。”
熊猫儿一想,是这么回事。
此时朱七七悠悠转醒,沈浪停止运功,轻声问她好不好。
朱七七一脸茫然。
许暮凑过去,把了把脉:“耳膜伤到了,你让她缓缓,内伤倒是没什么大碍。”
朱七七能站能跳,证明许暮所言非虚,看得沈浪和熊猫儿惊奇不已,熊猫儿问她那药丸叫什么名字。
他没问在哪里买的,那种药一看就买不到,说不定是人家的独门秘方。
的确如熊猫儿所想,药丸是系统出品的大夫精心研制,所用药材不算名贵,却配比完美,另外巧妙地将菩斯曲蛇的蛇胆用入药中,治疗内伤的效果,常人难以想象。
许暮想了想,她跟系统是用九花玉露丸的,但是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抢桃花岛版权,“你们说金蛇丸这个名字怎么样?”
熊猫儿:“……”像毒药。
系统:“阿枳,取得很好,下次不要取了。”
气氛其乐融融,是王怜花最讨厌的,那不属于他,他融入不进去,他不想看别人快乐,幸好他没有关注,他只关注华真真与快活王。
从一开始,他对这场对决的就高度重视。
一个年轻女子对快活王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如果不是王怜花见过许暮出手,见到许暮是何等放心华真真,他也会这么想。
华真真腾空而起,自上而下刺出一剑,如游龙入海。
脑子没有反应,身体却动了起来,眼前多出个白影,闪电般与他对了十多招,各自落在地上对峙。
“你是疯了吗?”
王怜花的眼神复杂,有愤怒、震惊、恨意,更多的却是不解。
你白飞飞刚才能帮着快活王出卖沈浪,现在居然对快活王的死活无动于衷?
余光扫到那边桥上,快活王虽中一剑,却不在要害,王怜花立刻全心应对白飞飞。
白飞飞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闭嘴,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你不懂欣赏,不要妨碍我。”
王怜花的眼神像看着一只怪兽,你把生身父亲被人逼到死地叫……美好的画面?
许暮眼睛看着那边,嘴上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沈浪揶揄道:“你不是都用望远镜看到了吗?”
“正午你们进了山洞,我没进去……快说快说。”许暮连声催促。
熊猫儿叹息,“王怜花和白飞飞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哦……”
这不算什么大事,柴玉关那个履历给王怜花搞出个姐姐很难吗?
沈浪说出重点:“白飞飞是幽灵鬼女。”
许暮:“哦!”
小声追问:“她是那个烧饭姑娘的女儿?”
沈浪默认。
许暮点头点到一半,又不会了,“那个贤内助又是怎么回事?”
沈浪给了许暮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她想嫁给快活王。”
许暮一愣,看向那抹飘忽不定的白影,眼神变了:“用伤害自己来报复别人啊。”
“快活王再如何狠毒,到底是个人,他若是知道妻子是亲生女儿,肯定痛不欲生。”
这样,白飞飞就达到了报复的目的。
“前提是柴玉关还有一丝人性,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有人性的吗?”
沈浪皱眉:“你为何总是将人想的那样坏?”
许暮笑了,“不是我将人想的坏,是他本来就坏。我告诉你他发现这件事会如何吧,他会掉几滴鳄鱼的眼泪,或是废了她武功,或是杀了这个女儿。不要跟我说虎毒不食子的鬼话,上到历代皇室,难道没有过父杀子?下至升斗小民,生个女儿反手就扔进恭桶里溺死。”
剩下的半句话没说,你沈浪也是自小在江湖上混的,说起话来怎么天天的鬼话连篇?
沈浪深深地望着他:“你信奉性恶论?”
“就事论事罢了。”今晚说得话足够多了,不想再说,扯下来腰间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
几句话的功夫,白飞飞占了上风,打得王怜花很是狼狈。
朱七七与沈浪和好,已经不在乎王怜花的多番欺辱,见这个聪明才智不下沈浪的男子如此,喃喃道:“原来白飞飞这么厉害。”
沈浪:“她的确厉害,可他这样,还是顾念姐弟亲情。”
朱七七震惊,震惊之后,不觉得奇怪。
终究是白飞飞更胜一筹,白影电射而去,幽灵鬼爪顷刻间到了快活王后心。
快活王身中剑伤四处,应付华真真的剑尚且没有余力,哪能防备白飞飞的偷袭。
“不要——!”王怜花失声叫道。
一道惊人的内劲追着那道白影,眼看要击中她,无坚不摧的剑气后发先至,抵消弹指神通的内劲。
沈浪大惊之下要质问许暮,你难道真的要看这女杀父的人伦惨剧!
时间仿佛静止了。
白飞飞一掌击中快活王,快活王身体僵硬,瞬息间,华真真的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华真真抽出剑,冷眼看着快活王倒地,白飞飞扑了上去,快活王眼睛看着她,喉咙冒血,嘴唇一张一闭:“为什么?”
白飞飞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畅快,每一个字都是恨意酝酿出来的:“你还记得白静吗?”
快活王眼睛瞪大:“你、你是我……”
“没错,你死在你亲生女儿手里。”
他死不瞑目,白飞飞畅快极了。
大战之中,外放的内劲与剑气交织,地上完整的青石板碎成一块一块的,白飞飞那双纤细洁白的手捡起尖锐的石头,一下一下,往快活王心口砸。
王怜花声音颤抖:“她疯了。”
沈浪和王怜花想阻止她,却没有离得最近的华真真快。
华真真握住白飞飞的手腕,白飞飞抬起头,眼神里燃了一团冷酷的火,并不因为华真真比她强出许多就害怕她。
于是沈浪和王怜花不再靠近,也许这种时候,华真真的阻止更有效果吧,他们这些知情人上去只会刺激白飞飞不稳定的情绪。
许暮欲言又止起来,这下沈浪和王怜花一左一右守着她,防着她又做出石破天惊的事。
华真真单手握住白飞飞手腕,春水剑放在一边,空出来的手闪电般穿透快活王的胸膛,血飞溅到白飞飞脸上,她看着华真真的手抽|出来,拿着红彤彤的东西。
“你是……想要这个吗?”
众人:“!!!”
许暮扶额。
白飞飞怔了怔,浸满仇恨的眼睛出现些许光亮,看到那颗心,又灭了,用手帕包好,“我在我娘的墓前发誓,要用快活王的心祭奠她。”
“你拿去吧。”华真真说完,走向许暮,越走越快,跌倒在她怀里。
众人:“……”
许暮:“……”所以说你晕血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我不会摘心手吗?
任劳任怨地将她搀扶到树下坐好,给她喝了点水,剩下的水倒在她的手上,清洗血迹,完事后左右看看,发现少了春水剑。
站直身体,一转身看到白飞飞,她抬手,手中握着春水剑,她帮华真真拿过来了。
“谢谢,”许暮接了过来,见她没有走开,“你有话对我说?”
白飞飞:“我见过你。”
许暮惊讶,回想一番,没找到这么个人,白飞飞不说话,做出手握着树枝在地上写字的动作。
“你是那个……”被快活王色使绑架的两个女子之一,现在想想,她应该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接近快活王的,“不好意思,当时不知道,搅了你的事。”
白飞飞歪着头看她,她拿着生身父亲的心,这个人的表情却好像她做什么都理所当然,都值得被理解。
发生的事太多,她没有力气去想,她只想倾诉:“我娘有心上人,因为快活王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还因为他,生下了我,她恨快活王,也恨我。”
许暮望着她,微微一笑:“柴玉关因你而死,从今往后,你挣脱了仇恨的锁链,你自由了。”
恨她时,白飞飞杀她的心都有,她笑的时候,白飞飞又觉得她真是天下第一美人。
白飞飞想对她笑一下,眨眼间改了主意。
不在天下第一美人面前出丑。
许暮见她要走,在她背后问:“我们能再见面吗?”
白飞飞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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