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日光炽烈。
许暮脸上模糊,看不清楚表情,向雨田一把掀了兜帽, 上前一步, 伸出手想要抓她, 想到上次的教训,两只手最终僵在半空中。
“我没有害死谁!道心种魔不是只有一种练法。”
“哦,”许暮装模作样地点头, 收敛起冷意, “原来圣帝阁下在考验我,你想知道,我会不会为了道心种魔,枉顾他人性命。”
向雨田沉沉注视她。
许暮却没看他, 连炉鼎都出来了, 不由得想起某部电影里的某句话妖孽, 我要你助我修行。
“你笑什么?”向雨田冷冷问。
许暮摆摆手,笑着往前走“别管我,我想起高兴的事。”
向雨田没有追问,他甚至没有跟上许暮。
不对劲。
他高傲自负, 目中无人, 旁人爱误会就误会,他不可能解释, 就是有人指着他的鼻子,污蔑他杀了他的兄弟姐妹, 他的反应不过淡淡一笑, 实在厌恶就甩出去一句是我杀的又如何?
反正这百余年来, 他手上三万七千六十九条人命, 没有冤魂。
为什么许暮误解他,解释的言语会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再看看那人,自顾自往前走,没在意是不是有人没跟上。
向雨田不悦至极。
许暮没有怀疑。
鲜少有人能骗过她。
“不是这一种练法的话,你会练吗?”系统问。
“不了,烈焰无相和天魔秘就够我受的了。”
语调略显疲惫,好像夹在正夫侧室之间,左右不是人。
“圣君之位上不能是个甩手掌柜,练功啊,没工夫了,好在天魔策……”
许暮顿住。
道心种魔是天魔策中最重要的部分,既然向雨田是试探她,那应该不会拿正品给她。
等等,向雨田人呢?
许暮左右环顾,最后一扭头,看到仍然站在山坡上的人影,对他招了招手“你不走吗?”
这是在招呼狗吗?
向雨田不语,摆摆手,霎时间消失了踪迹。
系统“他怎么了?”
许暮放下手,慢悠悠地下坡“谁知道。”
系统警觉“我觉得你知道。”
许暮笑笑不说话。
回去之后,路过梅林,见一道颀长的人影立在白梅之下,刀插在地上,手中是信纸。
察觉到她,宋缺抬眸,目光极有力度,从上到下扫她一遍,“如何了?”
许暮照实说,宋缺眉心微动,似是不解,欲言又止,最后收回目光,说他弟弟来信,将至建康,他要搬出去。
“多谢你这些天的款待。”
“哪里,你在美仙面前做了个好榜样,是我要谢谢你,”许暮说,“解晖再去找你,就能大大方方的了。”
宋缺哼笑一声。
他那是找我吗?都不想拆穿他。
宋缺搬出去后,又过了几天,天魔策的进度条往前滚了滚,她心满意足地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外面炸开了。
了空大师铩羽而归。
这魔头的魔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个大师治不了她,非要四个大师一起上才行。
呼声一波更比一波高,最终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确切的消息——天台宗、三论宗、禅宗四祖、华严宗那四位大师要出手了。
“围剿石之轩失败这件事竟然没有削弱他们的威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暮刚解下围裙,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素肉,用手抓着吃。
“这样吧,你们这段时间辛苦点,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两派六道。”
樱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偷偷嗅香气的下属呆愣愣地抬头“您、您说什么?”
“耳背吗?”
“不,属下这就去……”
许暮叫住他,那盘素肉递过去,看看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女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何德何能?可以吃圣君亲手做的饭!
呜呜呜她要为圣君效死。
见她走了,许暮回到厨房,打开大锅盖,里面满满一锅素肉,宋缺搬出去了,她可以吃个爽。
这场正道魔门之间的对决从月初一直持续到月末,谁都没有看到碧秀心和魔头、了空与魔头发生了如何惊天动地的战斗。
江湖人依旧津津乐道地猜测,饭桌上天天有新故事,重点自然是碧秀心和了空。
进攻方和防守方的话题度不一样。
这次不一样了,魔门居然反击了。
——十日后百味楼,两派六道将举行大会,推选魔门圣君。
正道群情激奋。
前脚四大圣僧出寺门斩妖除魔。
后脚魔门就宣布要公开推选圣君。
如此张狂,是对正道的公然挑衅!
道理大家都懂,别人扇你一巴掌,你肯定要还手,不然就一点血性都没了。
但大家不管,我正道踩在你魔门的头顶,你晃晃脑袋都是对我们的冒犯,更何况把我们摔下去。
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世家大族也很震撼。
“据我所知,魔门大会是二十年一次,上次是十六年前,”与宋缺面容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说,“魔门其他人没意见?”
除了向雨田,很少有人知道两派六道的实际领导者换成了许暮,而宋缺亲眼目睹她如何杀安隆,掌握天莲宗,心中有些猜测。
“到时候,你看其他人去不去,不就知道了。”宋缺边为自己斟茶,边说。
宋智心中佩服,不愧是大哥。
“提前四年,应是破釜沉舟之举,输则颜面扫地,赢则……”
这位圣君的威望将是空前的。
无论是在魔门还是正道。
宋缺啜饮一口,说道“以我对她的了解,不是破釜沉舟。”
“大哥是说她笃定能赢?那她未免太刚愎自用了。”
差不多的问题,几乎同一时间,祝玉妍也问了许暮。
魔门大会,阴癸派宗主自然要到场,她带着祝美仙回去没几天,就又赶回来了。
许暮闭目打坐,膝上放着幽兰剑,无奈地睁开眼睛,说“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祝玉妍噎住了,换做是她,除了逃跑,她想不到别的路。
“那不是一个,而是四个,你若输,魔门脸面扫地。”
许暮重新阖目,室内香烟袅袅,木棍支起窗户,日光照进来,勾勒她如画的眉目,宁静恬淡。
“所以,我不会输。”
所有人都很紧张。
唯有许暮不,不仅如此,她还拉着祝玉妍询问天魔秘的传说,祝玉妍不甚优雅地撇嘴,“你不练剑了?”
“大晚上的练什么剑,快说快说。”
其实祝玉妍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师尊的师尊传给师尊,师尊再传给她。
“莫非你有喜欢的郎君了?”祝玉妍语气警惕,好像只要她说有,她就算死也要把人杀了。
“没有,”许暮说,“发愁啊。”
没有愁什么愁?
祝玉妍不解其意,目送她离开,许暮走之前不忘让她早点休息。
她不明白,系统却嗅到了不对劲“阿枳,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个实验。”
系统“找个喜欢的人,□□做的事,然后试试能不能练到十八层?”
许暮一个战术后仰“你是蛔虫吗?”
系统掀桌“每个世界作一遍是吧?你往身体里种生死符的样子,跟现在没有两样。”
许暮一摊手,笑着安抚它“可是危险程度不一样,对不对?”
系统一想,也是,前者搞不好丢了命,后者的话,顶多是天魔秘练不下去了。
“你不需要天魔秘平衡烈焰无相了?”
“不用,我对烈焰无相的改动已经完成,”许暮说,“以后再变红只会从发尾开始。”
系统“好吧,下一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暮略有迟疑“又不是爱人,只是喜欢的人,找个顺眼的发展一下,很简单吧?”
说干就干,许暮回到房间,随手点上蜡烛,摊开一张白纸,想了想,提笔写下一个名字。
系统“不行吧?他有喜欢的人,会愿意吗?”
再写。
系统分析“要是他真的按照向雨田所说那样,那出家人的身份不成问题,可是如此不择手段,你不会喜欢。”
许暮失笑“可以啊你。”
系统挺起不存在的胸膛“那是!好歹相处了那么久。”
继续写。
系统没来得及说话,许暮身后响起男人疑惑的嗓音“你写我的名字做什么?”
向雨田无声无息地出现,单手撑着桌案,目光一扫,神色疑惑。
“你还真是神出鬼没。”许暮放下笔,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向雨田自然后退,她靠坐在桌上,头一次用看一个男人的眼光看他。
他很高大,目测要有一米九,没有戴兜帽,那张脸上光影辉映,更衬得五官深刻,紧实的衣物勾勒出有力的身体线条,很有让人想入非非的资本。
山一般巍峨,自有英伟刚毅的气度。
啊,双手环臂了。
典型地防备动作。
她略微收敛,抢在他前面说“向雨田,冒昧问一句。”
向雨田顿觉古怪,这么客气,肯定没好事。
“你可有心悦之人?”
向雨田“……就这?没有。”
女人只会影响他破碎虚空的速度。
许暮摸下巴,“有过女人吗?”
向雨田目光冰冷。
许暮了然,他没有撒谎。
系统“真看不出来,他活了两百岁,竟然是个大魔法师。”
许暮跟着点头,世间有这种不是和尚,还洁身自好的男人?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测谎能力。
望见她眼底的质疑,向雨田险些拂衣而去,一转身,想起过来的目的,硬生生停下,“那四个和尚,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有。”
他似乎还有问题,然而不想理她占了上风,戴上兜帽想走,面前火光一闪,他身前那盏连枝宫灯从低到高次第窜起小火苗,点亮他狭长的眼眸。
“别走啊,我们再聊一会。”
向雨田转过身来,不自觉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许暮一手拿壶,一手拿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向雨田觉得许暮不对劲,开始怀疑她在水里下毒,可是以大宗师的境界,喝了也没关系。
“单纯好奇,”许暮眼睛里的探究好似化作实质,“你活了这么久,是不想找,还是找不到?”
向雨田不耐“这次该我先了,你写这些名字做什么?”
“也没什么……”
向雨田喝口水,掩盖内心的不以为然,这种鬼话谁信?
“我想找个人喜欢。”
“咳咳咳!”
这位大宗师看上去要被一口水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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