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醒来,  身上干净清爽,没有一点汗渍。

    她心道,了空真是可以的。

    顺手把被屏蔽的小系统放出来。

    “阿枳!”

    “不用问了,  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他点了我的穴道。”

    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  又在意料之中,系统赶忙追问:“那你想怎么办?”

    她举起手臂,  五指伸到眼前活动两下,  “出门看看。”

    了空不是铁板一块,大概有两天时间,  她不能放弃。

    要么拿下他,要么逼走他。

    不得不说,  了空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她只接受这两种结果。

    她出了门,往隔壁房间看了一眼,  门开着,炉子上煮着药,  旁边桌案上有食盒,  第一层是白粥馒头,  第二层是桂花盐水鸭。

    许暮看笑了。

    坐下来喝粥啃鸭子,  刷了碗,最后将药一饮而尽,  转身回了房间。

    房门刚刚关上,了空从暗处走出来,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真担心她会在云鹤寺闹起来。

    看来是他想多了,  接下来只要在她睡觉的时候,  为她梳理经脉就好,  就像第一次那般。

    很快,他又提起心来,许暮一直没有出门,房间热得不正常,他踌躇片刻,熬不过逐渐升温的温度,推门而入。

    许暮坐在塌上,阖目运功,脸上红白变幻,了空神色微变,快步上前,抬指点在她的眉心,用佛门真气阻拦如同湍急河流般流动的灼热真气。

    他被骗了。

    他误以为温度的升高是她内力走岔的前兆。

    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许暮仰头看他,白日里的她更加温润平和,没有夜里那些咄咄逼人,可是了空注视这张脸,仍是慢慢低下头。

    “何必呢大师,要舍就舍,要留就留,做个干脆的决定,你的内心就不会如此挣扎了。”许暮说道。

    了空收回手,侧身看向窗外:“求佛失佛,求道失道,一切顺其自然,贫僧没有挣扎过。”

    他想说求爱失爱?所以不示爱,不求爱?

    许暮笑了笑。

    “执着外相,心外求法,是为邪道,大师如此看得开,昨夜为何点我穴道,为何不顺其自然?”

    了空以佛门五戒答她。

    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

    “好吧,我辩不过大师,”许暮道,“不要再躲着我,不然我就要去找我的蓝颜知己了。”

    先示弱,再提要求。

    了空转身看她,神色平静,气势既庄严又广大,换了别的人,早就反思自己做什么坏事,然后暗自忏悔。

    许暮目不转睛,想到昨夜的某些画面,搁在膝上的拇指和食指暗暗摩擦起来。

    了空偏移目光,略带无奈:“施主,你该好好养伤。”

    许暮呵呵一笑,撂下三个字。

    “少管我。”

    许是觉得青天白日的,她不能做什么过火的事,了空没有再躲起来,用真气为她疏通经脉,煮粥熬药,去山脚下的小茶馆买半只桂花盐水鸭。

    确实没有太过分。

    只不过是运功完毕之后扑上来耳鬓厮磨。

    只不过是煮粥的时候她待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只不过是用哺食的时候,自己吃还不够,非要喂他。

    ……

    系统:“阿枳,这样真的不算骚扰吗?”

    许暮满不在乎:“这就像刺挠一只小猫咪,它如果真的不舒服,早就给你一大逼斗,然后跑得远远的,怎么还会卧在这里?”

    系统:“难道不是你威胁他,要是敢跑就去找其他小猫咪,所以他才不跑的吗?”

    许暮沉吟片刻,严肃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还知道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时间太紧了,一天过去,我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宋缺没有停止追杀,石之轩没有停下逃跑的脚步,逃跑的间隙不忘记给她的仇人传信,说明宋缺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压迫感。

    他估计很快就要出来搞事了。

    在那之前将了空膈应回净念禅宗的几率不足五成。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今日的第二次疏通结束于夜晚,了空浑身紧绷,防备着她扑过来,不料一直没有等到,抬眸看去,她披着银色光辉,手指捏起来黏在皮肤上的衣服,松开,汗水浸湿的衣服粘了回去。

    察觉到他的视线,许暮抬头看去,与他四目相对,似笑非笑道:“大师要像昨晚那样替我……”

    不等后面四个字出来,了空下了塌,直接走到门口,匆匆道:“贫僧去烧水。”

    这句话是一切的,他想用正常的记忆覆盖它。

    许暮没有为难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洗。”

    了空不赞同:“冬日湖水冰冷……”

    “没关系,”许暮双手往后一撑,懒洋洋地仰着头,“我现在就想泡点凉水。”

    他垂眸:“贫僧来带路。”

    这副不敢看她的样子与那日如出一辙。

    一桶冰凉的水浇到肩膀上,她舒服地仰头,月色洒在修长洁白的天鹅颈上,水珠簇簇滚落,系统日常截图,翻出来第一个世界的照片对比。

    长相不一样,神态却能一眼认出来是阿枳。

    “你说他在想什么?这都不走。”许暮纳闷。

    系统辩解:“他顶着火力全开的你,坚持不在你重伤之际离开,不恰恰说明他是个好人?”

    “道理我都懂……”许暮神色一冷,“出来!”

    “呵呵,”祝玉妍迈着轻盈步伐自林间走出,“圣君虽然受伤,却还是如往常一般,这样妾身就放心了。”

    那家卖桂花盐水鸭的是魔门弟子,早上看到那只鸭子,她就知道祝玉妍要找过来了。

    许暮也呵呵一声,“师姐也是啊,鬼鬼祟祟的,一直都没有变。”

    祝玉妍青筋动了动,忽而眼眸中闪过狡黠之色。

    这两天她代许暮处理圣门内部事务,有几件事需要问她的意思,许暮给出自己的意见,说话的时候,祝玉妍勾了勾唇,突然出手!

    刹那间许暮反手一根树枝抵住她的手腕,敢再进一步就捅穿她的脉门,比反应更快的是思维,她明白过来,祝玉妍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声响,了空踏风而来,落在地上,见她们这副模样,愣了愣,再看看许暮,更呆了。

    祝玉妍与许暮不同,立场不定,实打实的魔门中人,今天遵从,明天就可能背叛,故而她一动手,了空就赶了过来,不想见到这样一幕。

    “祝玉妍。”许暮厉声道。

    “别谢我圣君,这是我该做的。”她掩唇一笑,妖精一般。

    许暮见了,虽然不喜欢她拿这件事捉弄人,但也没什么生气的情绪,“我们闹着玩,大师不必担心。”

    了空双手合十,摆出经典的低首垂眸姿态,慢慢离开。

    许暮看向祝玉妍:“你跟他有仇?”

    “没有仇,慈航静斋的禅主甚少出门,此前我没有见过他,”祝玉妍曼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佛门两大圣地之一的主持都被我们圣君拿下了,佛门拿什么高高在上。”

    那一瞬间,她有感于了空的心意,下一刻却起了恶意揣测,揣测那份心意有多深,有多真,到了天下人眼里,能保质多久。

    相信的代价太大,直到如今伤口都没有愈合。

    祝玉妍与她说笑两句,上前两步,作出亲密的附耳动作,声音甜蜜,话语冰冷。

    “玩玩就好了,千万不要当真,喜欢上正道的人,圣君,你会比我惨十倍。”

    系统:“哇,她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许暮神色复杂,万万没想到这种劝分不劝和的话是别人劝她,而不是她劝别人的。

    思及这都是她的切身体会,许暮没有用太气人的语气,提醒道:“师姐,其实我是个很叛逆的人。”

    祝玉妍:“……”

    失策,忘了这一百斤的师妹,一百二十斤的反骨。

    她眼珠转了转,用气音在许暮耳边说了几句话,为了不让另一位宗师听到,甚至开了天魔场,然后塞过去一样东西,飘然而去。

    “她说什么?”系统都没有捕捉到声纹,你说离不离谱。

    “她让我趁还不喜欢他的时候,睡了他,她觉得这样可以不踩天魔秘的雷,”许暮抛了抛瓶子,“这是练双修之道的药。”

    系统卡顿两秒:“不愧是祝玉妍啊,阿枳你……”

    许暮兴致缺缺:“我怎么会那么做?就算我做了,晋江允许播吗?”

    系统:“……”

    这一夜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许暮已经嗅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味道。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翻店铺日志的时候,看到了江湖上风浪骤起。

    慈航静斋像什么?像顶尖的经纪公司,碧秀心是顶流偶像,她走到哪都有眼睛盯着,满江湖都是她的毒唯,只要她不躲起来,她怀孕的事很难瞒过人。

    上午她的事爆出来,中午毒唯们扒出来可能是石之轩干的,下午碧秀心与宋缺汇合,宋缺停止对石之轩的追杀之举,这事石锤了。

    到明天就会发酵得更厉害,说不定石之轩会散进去别的花边新闻,转移他人对碧秀心的讨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无能为力。

    她对即将发生的事忧心忡忡,了空心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着想,逼迫也好,刻意引|诱也好,都是想将他从漩涡中摘出去。

    他有心安慰两句,把这一切当做一场修行就好。

    然而彻底摆烂的许暮看他就烦:“去去去,不要离我太近。”

    她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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