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局势胶着之际,屋子的门打开了。
“你们在干嘛呢?”
老爷子趿拉着拖鞋,身上的短袖衬衫还半敞着,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匆匆赶出来。
大黑狗回头,叫的声音放轻了些,从喉咙里发出嘤嘤嘤的哭音。
刺激得凌慈的良心更痛了。
哈士奇听见人声,露出的半只耳朵激灵地抖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脸,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好奇地扫过屋里的人、狗、猫猫猫猫猫猫猫猫猫猫。
他轻轻的,“嗷?”
房东看见狗,目光一凝,他问:“这是你们哪个的朋友?”
他这屋的动物已经是人的十几倍了。
猫猫们心虚地都不作声。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他们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责任在的。
只有宝娟踢着正步朝那只外表奇特的大狗走去,在路过凌慈的时候被捞回来压制在身下,扑腾着四肢,嘴巴嗷嗷的,发出只有聪明人才能听得到的猫叫声。
大黑狗见状,也不喊了,用殷切的眼神看着自家主人。
我可是你养了快十年的老狗啊。
哈士奇是个看不懂人眼色的笨蛋美人,但他心里有一套自己的算法。
六只猫猫给他送吃的,是好心猫。好心猫是这个两脚兽养的,两脚兽是好心人。虽然大黑哥有点凶,但大黑哥既是好心人养的,又是六只好心猫的朋友,那一定也是一个好心狗。
他凶他,一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
为了能继续好好和六只猫猫做朋友,哈士奇表示,他冲了。
哈士奇抬起的左前肢踟蹰不前,在下定决心之后,毅然决然地跨过了三八线,与大黑狗正面刚。
“嗷呜呜呜呜呜——”
众所周知,刨去哈士奇不太稳重的性格,它们正经的小模样从某种角度来说,有那么一点点像狼。
哈士奇抿着耳朵,下巴微抬,张嘴就是一声悦耳的狼嚎。
但……
凌慈:您这确定不是挑衅?
你整只狗都进到院子里了啊喂。
到目前为止这都是大黑狗的地盘啊喂。
哈士奇自以为示好的姿态在大黑狗的眼里就是一副洋洋得意的丑恶嘴脸。
大黑狗人立而起,龇着牙亮出白森森的牙刀,若不是被拴在木桩子上,他现在已经和哈士奇扭打在一块了。长长的铁链条一次又一次绷紧,固定用的木桩几乎要被连根拔起。
他是老了,但又不是死了,哪能容一只外国狗在面前叫嚣。
哈士奇也被吓了一跳,脖子不住地往后撑,小眼睛眨的快泛出水光了。
哈士奇当机立断——
躺倒、露肚皮。
他无疑是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断。
因为连对他敌意最大的大黑狗都因为他的厚脸皮蚌埠住了。
让凌慈不由想起以前猫猫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装模作样五分钟,荣华富贵十五年。
由此可见狗狗也把这句话奉为圭臬,尤其是诡计多端的品种狗。
哈士奇为了以后的生活,可谓是脸都不要了。
老爷子拍拍大黑狗的脑袋,“行了行了,你看人家要给你做小弟了,你也大度一点。”
凌慈却从中听出了老爷子对大黑狗的遵遵教诲,“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这句话你给我记住咯。
见大黑狗的态度微微软化,凌慈趁热打铁,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用脑袋拱他的下巴。
“喵嗯……”别生气了别生气了,虽然你俩都是狗,但你才是我们的心头狗。
有了一个良好的示范在面前,栗子两兄弟、三小只也找准位置扒拉上去,该舔毛的舔毛,该撒娇的撒娇。
可能是觉得好玩,以宝娟带头的橘团子没有了长辈的拘束,也撑着软趴趴没有力气的四只小腿,努力地扒拉着大黑狗的毛裤想要爬上去。
比哈士奇多吃了那么多年的饭,大黑狗也有一套为狗处世的道理。
狡猾的大黑狗借坡下驴,四只小奶猫不论怎么爬都爬不上他的背,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大黑狗轻轻地趴在地上,让他们把他当成一个天然的滑滑梯。
大黑狗没有得理不饶人,这事情看似是解决了,实则还隐藏着一个很大的引爆点——
白猫看着露肚皮的哈士奇蠢蠢欲动想要加入这个大家庭,有些脑壳疼。
现在的局面有点类似于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外偷吃,而养在外头的女人是个不安分想要踢掉原配上位的心机girl,所以干脆闹到家里,与原配图穷匕见。
这都啥事儿跟啥事儿啊。
偏偏老爷子又是一个看事儿不嫌热闹大的主儿,连自己都没吃就给狗子先拌了饭,倒上三袋鸡胸肉,然后在门口当着十只猫两只狗的面把饭赶了一些在一个塑料碗里,还分了一个鸡胸肉。
凌慈瞠目结舌:不会吧不会吧,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老爷子一手一个碗,把大份的端到了大黑狗面前。
小份的,给了哈士奇。
这哈士奇也不怕人,人都站到他面前了,他硬是一步也没有后退,半点没看出当初凌慈进一步他退三步的小可怜样子。甚至还当着但大家的面甩起了尾巴,一圈接着一圈,一圈接着又一圈。
把头低着吃饭的时候,时不时悄悄抬眼瞅瞅大黑狗,一见大黑狗有要叫的趋势,便可可怜怜地呜咽一声。
但吃还是继续吃,害怕归害怕,可不能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
凌慈觉得自己还真小瞧他了。
就,就还挺能装的。
绿茶给他演的明明白白。
大黑的牙刀隐隐又有了亮出来的趋势,凌慈赶紧又安抚他的小心脏。
小爪摸着狗头,也不管语言通不通,一通“喵喵喵”硬是把人家喵得找不到南北。
老爷子打了一个嗝,明明早饭都还没吃,却觉得肚子撑得紧。
他要是上网冲过浪,就会知道他这种行为有一个网络热词很贴切——吃瓜。
猫在外头找狗小三,这瓜不得比早餐好吃啊。
也亏得哈士奇以前吃狗粮吃狗罐头的胃能吃得下肉汤拌饭,为了上位他也真的是拼了。
没几分钟,两边都吃的差不多了,哈士奇也心满意足地跟厨师道谢,与大黑哥道别,与十只小猫猫吻别,屁颠屁颠地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凌慈总觉得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是为了一步一步蚕食他们而设下的一个局,从他第一次看似毫无心机的小可怜作态他们就已经一脚踏进了陷阱。
她大意了。
外头高兴的一蹦一蹦像兔子一样的哈士奇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喷嚏,他甩甩头没有在意,继续蹦跶。
昨晚又出去玩了一宿的半面妆踩着围墙优雅地走来,一向迟钝的她今天却分外敏感,她从高往下看了一圈,气氛凝滞让猫喘不过气。
她在狗的身上看见了自家傻乎乎的四个孩子,能跑能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然后在围墙上原地掉头,头也不回就走了。
今天不宜归家,她先在外面避避风头。
没有乐子可瞧,老爷子颇为恋恋不舍地回屋去给自己煮面条吃了。
不知道明天外国狗还来不。
要是让凌慈知道老爷子的想法,她一定直呼老爷子人设塌了,一开始多一严肃正经的老头啊,不去正儿八经儿地给他朋友圈扩列,却在猫猫狗狗身上找乐子,人生的道路都让他给走歪了。
大戏散场了,大黑狗的情绪分外低落,六只猫在他的脑袋边上围了一圈,不停地喵喵低语:你比他沉稳、比他帅气,还有低保,你是最棒的你是最棒的你是最棒的……
听着听着,黑狗耷拉下来的耳朵偷偷立起来一只,以为大家都没发现,还从侧面转到正面,再从正面转到侧面,力求90度好好听清猫猫对他的赞美。
好不容易安抚好大黑狗,凌慈觉得自己的白毛更白了,不是她原本的毛色,是巨大压力过后的少年白头。
她才满月多了三十多天啊,就要面对这样的人情世故。
“你今天怎么了?”这种一夜长大的沧桑感连任延年都看出来了。
妹妹也顾不上害羞,和哥哥一起蹲在一边,想给猫猫解开心结。
白猫走过去,跨过任延年的脚面,身子一软,趴在任延年的脚上化成一滩。
事情的经过太复杂了,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猫猫的痛苦人类是不懂的。
任延年和妹妹对视一眼,虽然不懂,但却大为震撼。
他伸手摸摸白猫微长的毛发,没有反抗,便伸手把它抱在怀里,正要起身,小姑娘趁机摸了一把猫猫的尾巴,干净柔软的手感让她的眼睛一亮。
于是任延年就一路抱着白猫把妹妹送到了幼儿园。
妹妹挥挥手,“哥哥拜拜,猫猫拜拜。”
白猫垂下的尾巴动了动,“喵。”拜拜。
任延年临走前嘱咐,“在学校里听老师的话,放学乖乖等哥哥过来接你。”
妹妹:“嗯!”
说实话,任延年抱着挺舒服的,她觉得至少要比上辈子路上看见的呆在手推车里的猫要舒服。
蓝太阳的味道真好闻。
把任延年送到学校,凌慈在学校里溜达了一上午,这一次她没有放过学校食堂,让食堂的叔叔阿姨们也成为了她挥舞的猫尾巴下的一员。
猫猫的霸业又往前跨了历史性的一大步。
中午。
自己立下的规矩自己要遵守,幸好她回去午睡的时候是love&a;peace。
但是下午,很不幸,她在戚若楠家的楼下遇到了哈士奇。
让不幸进一步滚雪球的是,哈士奇跟着他们回了小院。
也不知道老爷子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是怎么给大黑狗做思想工作的,大黑狗看上去挺平静。
于是这十猫二狗平安看似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但不是的!!
因为在半夜的时候。
哒、
哒哒、
哒哒哒。
凌慈在听见脚步声后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一张惨白的脸从墙后露了出来。
“小哈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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