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上,晨曦将起。

    习惯了规律的作息,陈雅静醒来看手机屏幕。

    6:00

    松开手机,手臂反回来一下落在她的额头,明明昨天晚上睡觉前暗示过自己,明天星期六不睡到十点钟不起床。

    结果现在毫无困意,精神抖擞到能去楼下花园做一套舞动青春。

    但清醒归清醒,陈雅静只想瘫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回顾开学的这两个星期,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感天动地的精神才能支持她走过这一遭的。

    她还没有考上编制,所以先在一所公立小学做代课老师,代语文、科学、音乐、综合课程……

    这一切都还可以接受。

    问题就出在那一星期一节的综合课程上,课程开放对象:一年级。

    所谓综合课程,其实就是教小朋友折纸。

    但她至今不能忘却第一节课去一年一班上折纸课的时候。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折纸教程,她硬生生把自己手上做示范的纸张折秃噜皮了全班还没有超过六分之一的孩子能成功交出作业。

    每一个步骤讲完,她的讲台霎时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

    “老师这一步我不会。”

    “老师,我没有看清楚。”

    “老师,您能不能帮我折呀?”

    座位一大半都空了啊。

    开始她总会耐心地让他们下去,她再讲一遍,学生们才如潮水退去。

    然后她又将折纸拆开重新再演示了一遍。

    以为这次总该行了。

    一低头。

    哦,小鸡们又在她的脚边挤作了一堆。

    “老师老师,我还是不会。”

    好家伙,座位又空了一大半。

    如此反复五次,陈雅静只觉眼前一黑,在想晕和不敢晕之间反复横跳。

    然后——

    “老师,他哭啦!”

    晕不了了,陈雅静赶紧拨开人群去问他为什么哭。

    那个报告的学生道:“他说他没有纸。”

    陈雅静:“……”

    或许她真的不适合教师这个行业。

    所以工作第一个星期的周末她一直在家疗养心伤,第二个星期才没有那么手忙脚乱。

    冥想了一会儿,听见客厅传来的动静,陈雅静跑下床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

    她爸妈要去村里了。

    陈雅静有两个星期没去爷爷家了,她想着一块去。

    小院。

    老爷子坐在屋门口,脚边堆了五个箱子,腿上还放了一个,他正拿着塑料保鲜膜缠纸箱。

    院子的空地上,大黑狗和哈士奇朝向相反,如两条平行线一般躺在空地上。

    两只狗的中间,是睡得七零八落的十只猫。

    又缠好了一个纸箱,老爷子从脚边换了一个上来,颇为稀奇地望了一眼空地里睡得四仰八叉的房客们。

    以前天还没亮就瞧不见影了,今天太阳都晒屁股了却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昨天晚上一个个的是去做贼了吗?

    不管它们,老爷子低下头继续缠纸箱,力求不留一个缝隙。

    南方秋季多雨,他打算弄一排纸箱放在屋檐下面,纸箱里面再放上保暖的泡沫,好让这些猫能过冬。

    哈士奇翻了个身,四肢朝着老爷子。

    老爷子手上一顿,那这只狗住哪儿哦?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爷爷,我……嗯?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只哈士奇?”陈雅静抬起的脚要放不放,震惊地看着那只凭空出现的陌生狗。

    她掰掰手指算,的确是十二天没来了,两个星期还没到世界怎么又变了?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大了,哈士奇把头往后仰,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似乎是在用眼神质问她为什么大清早的要扰狗清梦?

    哈士奇这种狗,一张小脸严肃起来还挺唬人的,陈雅静的声音堵在嗓子眼说不出话来了。

    陌生的大型狗,在不确定其危险性的时候,陈雅静不敢靠近。

    哈士奇醒了,一向警醒的大黑狗怎么可能还睡得下去,小主人的害怕他能感觉的出来。

    于是,在陈雅静看不见的角落,大黑狗白森森的牙刀露了出来。

    知道你现在在哪个的地盘上不?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哈士奇委委屈屈地呜咽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找个角落自闭,谁知道后腿带起来一只小猫。

    小猫圆滚滚的好像没有一点棱角,在地上转了好几圈,软软的小肚皮撞到了一颗坚硬的猫猫头。

    没睡够的小猫睁开眼睛:“叽……”

    起床气让她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要哭不哭,整个小身板都抽嗒嗒的。

    脸面骤然陷入一个暖乎乎肉嘟嘟的肚子,坚硬猫猫头的当事猫·凌慈:……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把抱脸虫从脸上扒拉下来,凌慈仰头猛吸一大口气。

    而失去了抱枕的小橘嘤嘤呜呜十分自觉地拱入白猫的怀里。

    小猫的肚子只有一层薄绒,肚皮起伏之间还能看见粉色的小肚皮,但——

    救命,真的好热啊。

    可凌慈只能翻个身,两只爪子抱住小东西,舔她的小脑袋瓜子。

    陈雅静拿着手机的手快要止不住颤抖了,好……好可爱!

    小猫就是世界的瑰宝。

    她何其有幸能拍到小小橘嘤嘤嘤的可爱样子,那个带着斑点的橘色小肚皮,看着就软乎乎的好好rua。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羡慕贴着小小橘肚皮的小白猫,还是抱着小白猫的小小橘。

    等小东西安静下来又抽抽噎噎地睡着,凌慈把他放在一边,起身去找罪魁祸首。

    环顾一圈,看见了坐屋门口的老爷子、拿手机的陈雅静、趴在地上直起头一脸幸灾乐祸的大黑狗、睡仰壳的猫,还有窝在角落背对她的哈士奇。

    凌慈:……

    看来他已经很自觉地去面壁思过了。

    白猫张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粉粉的舌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好困。

    昨晚睡他们中间的小女孩不见了。

    凌慈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一身雪白的毛发,湛蓝与橙红交织的眼瞳在清晨的阳光中熠熠生辉,只听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然后六只猫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陈雅静一本满足,正想将手机收起来,大黑狗轻手轻脚走过来,把四只分散的小猫咪放在一起,像母鸡孵小鸡一样拥着它们。

    陈雅静:???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回头看自家爷爷,他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越发衬得她像没见过世面。

    好吧。

    她就是突然有点羡慕这四只备受宠爱的小猫了。

    “在学校里怎么样啊?”

    在陈雅静把手里的猫粮和给爷爷的小面包放进屋里后,出来坐到爷爷旁边的时候,老爷子冷不伶仃地问道。

    陈雅静思前想后,憋出一句“还行吧”。

    把最后一个纸箱缠完,老爷子点头,“那就好。”

    和暑假刚过来时候的刻板语言动作比起来,爷爷现在似乎变得灵活了一些。

    就算是没有带着微笑,嘴角也不再是下耷着。

    于是接下来,陈雅静就自然而然地和爷爷说起这两个星期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再一次说起,她的语气轻松而又愉悦。

    说完,蹲在墙角的哈士奇似乎是累了,起来活动手脚。

    陈雅静差点就忘了还有一只新狗。

    “它是哪里来的啊?”

    老爷子说:“不太清楚,就有一天早上,那只白猫带过来的。”

    在菜市场里吃自助的白猫:啊、阿嚏!

    凌慈不知道自己平白被扣了一口大锅,要她在这里,肯定直呼冤枉。

    陈雅静笑道:“它猫脸真广,还能在外面交到狗朋友。”

    虽然话说来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仔细斟酌一下,似乎事实也就是这样。

    “这些是给猫睡的吗?”陈雅静拿起一个纸箱。

    老爷子起身,去屋里拿了一把剪刀,“冬天要到了,外头冷。”

    陈雅静一时无言,可这才刚入秋啊。

    在爷爷给纸箱子开门的时候,陈雅静十分自觉地拿起一旁的锉刀二次加工门洞,力求没有一丝毛刺。

    当最后一丝红霞沉入西山,小女孩从院门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屋门还大敞着,老爷子正在吃晚饭。

    遗照上的老太太笑容慈祥,似乎在欢迎小女孩的到来。

    小女孩蹲在小白猫的身边,“晚上好呀,你吃饱了吗?”

    凌慈:“喵——”

    现在路上的人还有点多,她想等再晚一点出发。

    小女孩虽然听不太懂猫说的话,但她十分安静地坐在小猫的一边,看着天上越发圆润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似乎比昨晚显得更加温柔一些,像是昨晚在妈妈房间见过的昏黄灯光,圆润地挂在天上。

    无人的小道。

    一只小白猫步伐凌乱地走在路上,它似乎不太熟悉自己的身体,四肢行进的顺序有些错乱,有时四脚纷飞各管各的,最后摔了个大跟斗,慢慢的,它似乎得到了一点诀窍,走路顺起来了。

    但若是有人看见,一定会提醒一声,“你顺拐了啊小朋友。”

    可这已经是小女孩琢磨出来的最优解了。

    白猫站在二楼窗户下面犹豫了许久,慢吞吞地爬上了电瓶车放脚的地方,然后伸出爪子去够皮质的坐垫。

    “嘟”的一声,它收回爪子探头一看。

    黑乎乎的坐垫明晃晃多了四个小洞,

    白猫:……

    小女孩想,这是她爹的座驾,应该、大概、或许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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