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早开车回家，路上买了玫瑰，却还是没赶上和卜谣一起吃饭。
晴苑这边不只一间房，卜谣不发话他也不敢就那么进去跟她贴贴，但她今日已经好很多，脸色如常白里透着淡淡的粉红，也挺不错了。
晚上九点半，戚朝还在忙着看秦助理发来的新文件，门没有关严实留了缝隙，陆陆站在门外敲门，声音是温柔的机器声，“先生，主人让你过去。”
戚朝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过去隔壁卜谣的房间。
“坐。”卜谣站在房间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似之前那般刺人，反倒有一种距离近了的感觉。戚朝顺着她视线乖乖坐到她指的沙发位置上，白色光芒的灯将屋子里照得亮堂。
“怎么了？”
“相信我吗？”卜谣问他。
戚朝抿着唇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吗？”他浅浅笑着问她，现在她说什么都行。
卜谣没有说话，在他面前蹲下朝他伸出手来，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戚朝瞬间明白她什么意思，将手伸出去却是顺势将她拉起来坐到沙发上，才又将手摊开给她。
陆陆接收到卜谣发来的数据命令，将房间门关上，守在外面。
卜谣如同最初一般，顺着他掌心的纹路尝试着进入他的数据世界。
开始的时候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有一道沉重的大门阻挡，慢慢地她眼前如同迷雾散去，她找到了进入的地方，但数据仍旧搅成一团，紧紧相扣，数据复杂，她打不开。
“放轻松，我要查你的数据情况。”
试过几次后，她开口提醒戚朝。
戚朝‘嗯’一声，好似放轻松了，但卜谣还是打不开那道数据之门。她收回手，睁眼看着他，戚朝感受到也缓缓睁眼，“查到了吗？”
“没有，只有你完全放松，完全信任我，我才能查你的数据情况。”
她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戚朝还是不信任她。
戚朝咬了咬下唇，“你想查什么？要不我直接告诉你？”他放松了，但他还有所犹豫，在不清楚卜谣态度的情况下，他有个险不敢冒。
卜谣也不为难他，直接问：“中间这几百年你在哪里？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他答不上来，两人各自都很清楚。
“有人要杀你。“她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上面那个世界的存在，毕竟过往她从来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我知道呀，有人想要我死，但你不想让我死对吗？”戚朝笑弯眉眼略微偏头手撑在沙发上靠近卜谣，“我完全信任你，但我怕你笑话我，甚至是生气，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卜谣轻眨眼睛示意他说。
“你是因为我是比较珍贵的数据所以才不想让我死对吗？”他问的很小心，不敢正面问，那就反着问。
“不是。”
简简单单两个字，仿佛一颗石子丢进山泉，打破平静的水面，荡漾起圈圈涟漪，戚朝心跳渐快呼吸仿佛都屏住，耳边似有烟花炸开来，一朵朵的吵着他听不清这个世界的声音，唯独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欣喜，“那……”
“一个问题。”话还没说完，被卜谣打断。
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在对面那人眼中有多明显，在心动面前，这种克制只能欺骗自己，眼睛瞒不过别人。
“再来。”戚朝大大方方摊开手，两只手都交给她，满眼欢欣，“你再试一次。”
卜谣在他强烈的视线下干脆闭上眼睛，重新尝试。
迷雾散去，数据却仍旧搅作一团，她不自觉皱眉，“放轻松。”
戚朝‘哦’一声，随后卜谣便见那搅作一团的数据好似内部挣扎了一下，破开一个漏洞来……她顺着那个破洞终于成功进入戚朝的数据世界。
与她所想的不一样，与她见过的数据也不一样。
里面的世界分为两部分，整个空间绝大部分处于黑漆漆的状态，只能感觉到有东西在阻止，却看不清。在远处，似乎是数据世界的最深处，有一团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数据，那才是戚朝的数据。
太过遥远她过不去。
她试图用手去触碰眼前的黑漆漆的一大团数据，摸上去一片冰凉。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即便进来也是无济于事。
卜谣刚一睁眼就见戚朝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满心满眼地看着自己，带有侵略性的情绪肆意散发，毫不掩饰，那一瞬间似乎有万千根看不见的丝线将她缠绕包裹。
很快，戚朝眨眨眼将情绪压下，笑着问她：“好了吗？”
她连忙起身将之前的合同找出来，用数据以最快速度重新捏出一份合同，拿起桌上的笔唰唰签上自己的字，将两份合同都递给他，“没查清楚，下次重新试试，新合同已经签字，我自会保护你。”
戚朝接过来乖乖地说声好，望着她又不说话了。
卜谣：“……你去忙吧。”
“好。”
戚朝离开房间后门又关上，卜谣才算松了一口气，她不太自在地看向落地窗外的世界，心跳在这时候突然加快，一手不自觉摸上心口感受着比以往快一些的心跳速度。
下一秒，平放在心口的手紧握成拳，她深呼吸几下，调整情绪。
她完全不知道戚朝什么时候有这些情绪的，但她知道她该提醒戚朝了。
正想着时，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传来，卜谣转头与探进来半个脑袋的戚朝撞上视线，他眨眨眼，“隔壁灯坏了，我怕黑，你床挺大的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就和之前一样画条线就可以。”
卜谣刚才脑子里想好的那些话明明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却都莫名其妙被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最后化成一句，“你睡吧。”
戚朝闻言高高兴兴抱着自己的被子进来放到床上，又道：“我先去书房处理工作，晚点再来，你别把门锁了哦。”
他转头出去办公。
零点过后没一会儿，戚朝处理完一部分事情来到卜谣的房间，卜谣正在调制什么东西，神情严肃认真，他不敢打扰，只悄悄回隔壁洗漱。
回来时卜谣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她看他一眼离开了房间。
戚朝只以为她出去拿东西，连续的工作和少量的休息让他沾床就困，躺到床上没会儿就睡过去了。
凌晨四点过将近五点，他自然而然醒过来起床，却突然发现身旁的位置冰凉凉的——卜谣出去了之后根本没回来。
戚朝愣了愣，起身出去发现隔壁的房门紧闭，另一间是书房，敞着门关着灯。
他不自觉咬住一侧唇角，昨晚睡前那种愉悦在此刻消散化成委屈与郁闷，现在时间还早，不便打扰她休息，戚朝闷哼哼地快速洗漱完，没有给她留言什么时候回来，直接走了。
一路上开车，他都还在后悔。
他就知道，卜谣心思没定下来，昨晚就不该同意让她看自己的什么数据世界的，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想她一进去肯定能看到自己的心思。
他越想越是后悔，她以往那个态度再明显不过，自己怎么能因为随口的两个字就信了，就让她随便看了呢？
因为这事儿，他一整天都没法好好工作，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几百万没还一般。
下午两点半，与那个莫单见面时他都还臭脸。
莫单或许是受他牵制，试图跟他谈条件谈不通之后，就直接同意了戚朝这边所有的条件，反正戚朝也是本着做生意搞合作的态度去的，提出的要求都还不算太过分。
秦助理见他同意，连忙递上合同，莫单与其带来的人仔仔细细看着合同，半个小时后他假笑着点头，拿起笔正要签字，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
“失陪。”他看着来电起身出去。
等他回来后却道，“戚总，我家中出了点急事先回去处理，明日咱们再正式签合同，这边就先失陪了。”他面上表情笑着，却少了点受制于人处于下方的感觉。
戚朝原本心情便不太好，闻言直接冷脸，“合同就在这儿，签个字能要你几个小时的时间？”
莫单讪笑，“家中有急事……”
“秦昕，打电话问问莫夫人等不等得起签字这几秒钟。”戚朝是铁了心不给他走，眼神冰冷，双腿抬起惬意地放在前面凳子上，身子往后靠。
秦助理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笑眯眯提醒莫单，“您刚才说话这几秒字都签好了，或者您再等会儿，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他电话刚刚拨出去，莫单立马抢过去挂断，那边还没接通。
“不必了。”
莫单咬着牙在几处地方签好字，盖好章，一式两份，待秦助理检查过后，将属于自己那份丢给下属，看着浑身写着‘心情不好’几个大字的戚朝，他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露出笑容，问：“现在可以了吗？”
戚朝没搭理他，秦助理笑道：“莫总慢走。”
莫单离开时轻哼一声。
秦助理整理合同的时候，戚朝突然起身，皱紧的眉头透露出他的烦躁，他冷声问，“还有安排吗？”
秦助理愣了愣，“有，老爷子让您明天回去吃饭。”
戚朝眼神变得有些厌恶，“戚言君也在？”秦助理说是。
他左右权衡过后拿起自己的外套手机钥匙起身回酒店，今晚就先不回去了，免得卜谣又自己跑到隔壁去睡。
但他并没有给卜谣发消息，等到晚上12点也不见卜谣发消息来问问他。
戚朝带着一股子气睡去，次日又早早醒来回公司去上班，他就不给卜谣发消息，看她什么时候才来找他。
一日烦躁，等傍晚戚家打电话来催他，他才自个儿开车过去，并决定：若是家里今晚气氛好，他便在家待到11点过后再回晴苑，若是不好，那他就找个地方坐到11点以后再回晴苑去。
总之一句话，不想那么早回去了。
戚朝心情并未恢复，他等不到卜谣的消息，路上内心动摇着犹豫过要不要跟卜谣说一声晚点再回家，却偏偏就没有，他就等，等卜谣什么时候联系她。
到戚家时戚言君已经到了，还是和以往一样穿的人模狗样，笑得跟老来天香楼的那些奸臣似的，不怀好意，难看死了。
他一进去戚言君便笑着恭喜他，“还是你厉害，能拿下那个姓莫的，我手段还是不如你。”
“知道就别来瞎掺和。”
戚朝毫不客气怼回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与看不起，他字典里从来没有谦虚二字，不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里，只有隐忍和不需要隐忍。
戚老爷子正从楼上下来，闻言沉声道：“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记忆都恢复了吗？”
戚朝往沙发上坐下，自然而然翘起二郎腿，“一直都很好。”
“那就好，开饭吧。”戚老爷子似乎不想听他们吵架，饭桌上一片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音，戚言君眼神带着笑不时看向戚朝。
戚朝懒得理会，他已经在想晚点该去哪里待着了。
戚老爷子没吃多少，便放下筷子看向戚朝问：“你与卜谣公开了，她家里什么态度？”
戚言君也放下了筷子，只有戚朝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吃。
“没什么态度。”都过去二十多天才来问，还有必要吗？戚朝不着痕迹翻个白眼，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是不顺眼的，尤其是这两个人让他想起上次他差点出车祸，卜谣为了救他进了医院的事，他更加拿不出好的语气和态度来。
“近来公司的事务你处理得不错，你大哥刚接触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有余力就多跟他讲讲。”戚老爷子沉声说，周身散发着家主的威严，“戚家就你们两个，互相帮扶才是正事。”
戚朝放下筷子不重不轻却偏偏弄出声响。
他斜一眼戚言君，“忙，没有余力。”
“没关系，爷爷，公司近来事情确实比较多，我慢慢学就好。”戚言君轻推眼镜，笑得温润如玉，但在戚朝看来就是——难看死了。
“那就好。”
戚老爷子点点头，又对戚朝道，“正好过两天b国那边的项目你亲自去谈，公司这边我会让言君帮着处理。”
“知道了，我吃好了先走了。”
戚朝起身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要离开，他就不该对着两个人抱有什么希望，对他俩抱有希望还不如做梦卜谣会喜欢自己，虽然可能性不大。
他看眼手机，还是没有卜谣的消息。
“戚朝。”戚言君叫住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温和笑道，“开车慢点。”
戚朝眼底一沉，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上车后特地检查了一番，车上是没有问题的，同样的手段他还会用第二次吗？
他看看手机，犹豫再三，打开与卜谣的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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