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西落的太阳被远处高楼挡住。
卜谣在房间里休息,陆陆刚准备开始做晚饭,却突然感受到异样,她敲了敲卜谣半开的房门,提醒道:“主人,b国地震监测点有异样。”
卜谣早早将几个灾难地点绑定在陆陆的监测系统里,就是为了防止她万一出点什么事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比如现在,数据与身体完美连接,但对世界的感应稍慢一些。
“知道了,东西收拾好。”
手机响了一声,她顺手拿起看眼,见不是戚朝的消息又关闭屏幕,陆陆进房间里替她准备东西。
“我先去看看,若是他回来问起,你便说我办事去了,多余的一个字不要提。”她这次不能像以往一样数据脱离身体去,因为身体刚刚与数据重新连接,现在脱离有比较大的风险,就只能亲自过去查看。
陆陆应声,将装起来的小箱子并车钥匙递给卜谣。
傍晚时分,太阳余晖还弥漫天际,晕染绚烂画卷。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映照出一片诗情画意的世界来,坐在飞机上,窗口仿佛一张城市相片的相框,框柱流动的美景。
卜谣全副武装,遮的严严实实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关闭手机前她又看一眼,还是没有消息,打开对话框想发个消息过去,又立马关闭屏幕。
没有必要,陆陆自会告诉他,她轻闭双眼休息。
或许是时间还早的原因,她无论如何也睡不过去,反倒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虑与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没做完的感觉。
无法压制使她越来越烦躁,隔着走廊那个人看到了她不安的右手手指焦灼地点在左手臂膀,知晓她没有入睡。
那人带着黑色口罩,细碎的浅色系头发随意耷拉着,他压低声音叫她,“你不舒服吗?”
声音很耳熟,卜谣轻掀眼皮看他,她戴着墨镜,对面那人看不清她的脸,但她却能一眼认出他,是顾时。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自上次直播之后她几乎与娱乐圈没了关系,大多合作项目都赔了违约金,她本觉得这样就算退圈了,没想到还在这去往b国的飞机上遇到了顾时。
他身上飘过来一阵香水味,味道应该不是很浓,是很高级的那种,但卜谣这时候却闻着难受,她摇了摇头,将过道的帘子拉上头偏向另外一边。
就这么与顾时在同一空间里待了两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到了。
酒店是陆陆提前订好的,她将东西都放好后,带上一个小坏瓶租了一辆车,自行驾车前往,一百多公里她一个多小时开到。
距离越近她开车越慢,到监测异样的地方后下车开始摸着黑收集东西。
今夜无星无月,这城乡结合的地方周围建筑并不多,高大的草丛几乎将她完全挡住,周围悉悉索索不知是什么小东西在乱跳,剩余安静一片。
她收集数据时是不敢懈怠的,忙活一个小时后开车回酒店已经快两点了。
浑身疲乏的她将车停好,正往酒店走去却迎面撞上几个人从酒店跑出来,后面在追那两个是她见过的顾时的助理,前面正朝卜谣跑来的人全副武装遮住,手里拿着相机。
卜谣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那人根本不看路,径直朝她撞来,她稍侧身,轻探出脚。
‘噗通——’那人摔倒在地,被紧随其后追着的顾时助理逮住。
“还跑?报警报警。”
两个助理气喘吁吁地对视一眼,一人报警一人对卜谣点点头,“谢谢。”
很快,酒店里又出来一个穿的很严实的人,他一看见卜谣便愣住,随后笑了笑,“卜谣老师,是你吧?”
两个助理都懵住,其中一人将刚才的事说了,顾时便对卜谣真诚道谢,“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拿到我的行程,偷偷躲在衣柜里偷拍,谢谢卜谣老师帮我拦住她。”
卜谣淡淡‘嗯’一声,面无表情绕过他回酒店。
顾时递给两人眼神后追上卜谣,他似乎又换了种香水,比在飞机上闻到的还要浓很多,即便隔着口罩卜谣也觉得不适。
“听说您最近……打算退圈,是要回归家庭吗?”顾时跟在她身侧问得很小心。
卜谣蹙着眉点点头。
她心中那种不安躁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听到顾时说回归家庭她才骤然想起戚朝,想起戚朝她才想起手机先前落在房间里没有带走,想到这些,她脚下速度加快进电梯。
“卜谣。”顾时再次追上进了电梯,他背对着摄像头摘下口罩,向卜谣伸出左手,笑容真诚,言辞真切,“以往我以你为榜样,往后你离开娱乐圈,祝你万事顺遂,平安健康。”
卜谣浅浅‘嗯’,他又抬抬手,“不握个手吗?”
他这么说了,卜谣才伸出手去跟他挨一下便收回来,恰好电梯到了,她一言不发快步往房间的方向去。
越靠近房间,越靠近手机,她心中有种情绪在蓄势待发,等待突破土壤生发。
当看到屏幕上那个未接电话和消息时,她松了口气,挤压在她胸口半天的石头终于消散去,呼吸都顺畅许多。
卜谣坐在床边没有来得及开灯,进门直奔手机让她忽略了这件事。
21:33,四百二十万:【什么时候回来?】
卜谣回他:【忙完】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她还没收起对话框,便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紧接着收到消息:【我来找你好吗?】
卜谣拧紧眉头,他为什么不发表情包?
她手指在手机侧边摩挲,正准备打字问他,却下意识退出聊天界面,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秒接。
他没先说话,那边安静得有些可怕,她甚至感受不到陆陆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他周边有什么危险或是即将发生的事情存在。
半晌两人都没说话,最终卜谣先打破沉默,“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来找你好吗?”他又问。
“有什么事吗?”卜谣不解。
他似乎思索了片刻,才语气平静无波地道:“想见你。”没有任何起伏,卜谣心下怪异,有些许不习惯戚朝这样的说话语气,以往即便只看文字她几乎都能想象到他说话时的神态,如今亲耳听到却觉得不适。
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玩儿的,无奈话里话外劝阻,“我忙完就回来。”
话音刚落,戚朝立马便道:“我来找你。”他语速急迫,停顿一下,带着些许恳求的声音道,“我来找你,我想见你,好不好?”
卜谣没出声,意识到他状况不对劲,她暗自联系陆陆,向陆陆发出指令询问。
陆陆很快反馈:【戚先生他向我问了您的地址,坐11点过的飞机,现在应该到您那边了】但却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违反卜谣的命令告诉戚朝地址。
卜谣也没有去追究,人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她声音柔和些,问戚朝:“好,你在哪儿?”
“酒店大堂,房满了,他们不准我上去。”戚朝嘟囔着声音,地址,房间号全部都是陆陆告诉他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与情绪,听起来很是委屈,“我让他们给你打电话确认,然后我自己上来就行,你不用下来接我的。”
卜谣说声‘好’,也真没打算去接她。
以至于两分钟后,她打开门就落进戚朝那双略带委屈的眼睛里。
房间里卜谣开了暖光灯,准备入睡的,在此凌晨,却让从冷雾中归来一身寒意的人感觉温暖。有些毛躁的头发不听话地耷拉在他额头,他戴着口罩,只拿着一个手机站在门口没有动,真到了她面前,他还是胆怯的。
“外面有监控。”卜谣侧身让他。
戚朝听话地走进来,反手将门带上,他就那么默默看着卜谣一言不发,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他还未完全消去的惊恐和委屈。
半晌后,卜谣轻叹一口气,伸手拉住他右手手腕想将他带到里头去,戚朝却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下一瞬又放松力气似乎不敢用力。
“出什么事了?”卜谣轻微皱眉。
戚朝摇摇头,轻声问她:“我可以先抱抱你吗?”
话落,不等卜谣答话他就已经先抱了上来,左手虚虚笼住她纤细的腰身,略弯着腰,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他瘪着嘴,又是质问又是控诉,“你这两天怎么都不给我发消息?”
卜谣僵着身子没动,面无表情看着门的方向。
听着他继续控诉:“我不给你发你就不给我发,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结果你走了都没跟我说一声。”他声音低沉,语速缓缓,腔调里满是难过。
鼻尖传来他身上好闻的清淡的香气,是与顾时身上不一样的味道,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她向来嗅觉灵敏,虽说现在因为特殊原因还没恢复之前那般,但靠的这么近,她还是能够闻出来他身上那一丝丝的血腥味。
“你那天是不是都看到了?那是我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本来也藏得很好的,没想让你发现,你能不能不要因为这个就……”
“你受伤了?”
卜谣打断他,将他推开眼神逡巡着他的身体。
戚朝抿了抿唇,点着头道:“嗯,差点出车祸,我跳车了。”他揭开口罩,左边下半张脸有明显擦伤痕迹,他摊开右手,手掌擦伤更严重点。跳车时右手手肘受伤最重,他方才右手抬不起来,所以无法紧握她的手,也无法用右手环抱她。
他闷声说:“右手没力气。”
卜谣眯起双眸,“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戚朝双眼情绪复杂望着她,他当时是准备打给她的,但他后悔了,如果卜谣没发现他的心思,那他还可以以合同为借口打电话叫她,但她发现了,并且过后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似乎根本不想联系他。想到这些之后他就不想打电话给她了,转而让秦助理派人给他开一辆过来。
谁想到这次不是车子故障,而是安排了其他车来撞他。
他车技比不过他们,后来形势紧迫他便在消防队前面跳车,然后才找了机会回家,却发现她根本不在家,已经出国办事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跳车那一刻,他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他想见卜谣,想跟卜谣把话说清楚,哪怕她不喜欢。
陆陆本没有告诉他卜谣的地址信息,但似乎是看他坐在沙发上浑身是伤有些同情,最终还是告诉他了。
现在她问他,他反倒胆怯问不出口。
卜谣见他不答话,立马在脑子里查戚家人的位置,找到他们的数据,手抬起悬在空中,“你……”
只见戚朝看了眼她抬起的手,然后用左手拉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几近恳求的语气:“你别生气好不好?你若实在不喜欢我会控制好自己。”
他鼻尖动了动,眼神中几不可见地划过一丝疑惑。
卜谣刚找到的数据被他这么一弄搞丢了,又得重新找,虽说不费事儿,但也很是无奈。
她将手抽回来,负在身后握起。
“你想让他们怎么死?亲眼看着还是我直接掐了?”她先问清楚再动手。
戚朝见她答非所问,直接避开他的话,心都沉下去,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道:“我要亲眼看着。”他声音沉沉的,让人听不出来喜怒。
卜谣轻叹口气,“也好,那走吧。”
既然都说出口了,那便带他去杀人吧。
戚朝似乎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挡在她面前摇摇头,“我会自己动手,别脏了你这双拯救世界的手。”闻言,卜谣愣住了,眼神呆愣地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
脏了她的手?
几个数据而已,还不至于脏她的手,解决几个无关紧要却碍事的数据,这对他们执行者来说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这样会脏了她的手,但她负责那么多次的毁灭数据,这双手岂不是早就脏了。
她情绪莫名低沉下来,不知为何,只觉得好似无法与戚朝那双真诚的眼睛对视,有种在撒谎的感觉。
“谣谣,我有件……”
“休息吧。”卜谣摆摆手,转身进了卫生间。
她出来后戚朝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非常不方便的洗漱着,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卜谣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旁边有多一床被子,看起来是她让工作人员送来的。
戚朝小心翼翼躺在她身侧,听着她些许不平稳的呼吸,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可她不说话,她不想跟他说话,她在逃避他的问题,她确实不喜欢自己,她现在说不着也是因为他,她肯定都不想见他的。
越是想着,戚朝心中酸涩,不自觉叹气出声。
“谣谣,我手疼得睡不着。”他压低声音唤她,似乎在强忍着痛意。
卜谣忽地睁开双眼,抬手开灯顺便用数据捏一瓶药膏出来,她坐起朝戚朝俯身,拉过他的左手,“抱歉,我忘了。”
方才他说完受伤时就该给他治好的。
她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扫在他脸庞上痒痒的,床头的灯昏黄,照得她脸庞柔和,平易近人,戚朝声音不自觉变了个调,像翘起的小尾巴般:“没关系。”
卜谣的药膏很神奇,她的手抹着凉凉的药膏在他伤口处轻轻涂抹,比她头发在他脸庞上不经意的扫过痒意更甚,右手在另一边不方便活动,她便将半个身子都探过去,将袖子卷起来,没回头却是在对他说:“放轻松。”
随着戚朝可以放松身体,卜谣手上的药膏在他手肘上轻轻打转,渐渐地,缓缓地加大力道,几分钟后才停下来。
她将药膏放到他那边床头柜上,准备休息。
“腿上和膝盖也有。”他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像只悲伤的漂亮小猫,让人不自觉便心软。
卜谣蹙眉,与他对视片刻后还是拿过药膏替他上药,上好后又将药膏放到床头柜上,半个身子越过戚朝,又注意到他脸上还有伤口,她犹豫片刻再次拿起药膏,重新给他脸上抹药。
她动作很轻很轻,比羽毛落在脸上还要轻。
戚朝悄悄伸出左手戳戳她拿着药膏的那只手,卜谣低垂眼眸,向下看他,眼神在问他‘什么事?’
便见戚朝勾着唇角,满眼笑意,完全不复来时的沉郁情绪,他开口声音低缓又带着满满的欢喜与试探:“你都看到了对吗?”
伤口这么明显,她要上药自然就看到了。
卜谣点点头。
戚朝抿抿唇,有些紧张又不自信地道:“那,我还可以接着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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