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五皇子萧承凛率一众手下, 一路寻到西面宫墙。
而后果然于一墙角隐秘处,发现了掩藏于枯草丛堆深处的狗洞。
虽说是狗洞,可其横度尺寸却是足足接近半丈长,若非其洞形偏扁平些, 恐怕连寻常瘦弱些的男子都可随意进出后苑宫闱了。
戒备森严的皇城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若真被有心贼人发现利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萧承凛拧眉, 又走近去查看,就见洞口附近的浮草很明显的秃露了些, 可见此处绝非是墙面的寻常塌损, 而是被人经常踩踏所致。
宫内私相授受之事早已被严令禁止, 如今竟还有人如此大胆包天敢去顶风违逆,无视宫规。
思及此,萧承凛眉头不由冷蹙更紧,又赶紧命属下将洞口严封。
此命下达后,身侧忙有人提醒:“殿下, 我们若此刻将洞口严令封闭, 恐会打草惊蛇,引不出来背后主使。”
萧承凛却摇头道:“恐怕已经晚了。方才你们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们岂会毫无所察?若真如此不警谨,这些宵小勾当他们也做不成。”
“太子殿下走前,将巡卫营的管属权交于殿下, 还吩咐属下一定要尽心辅助,宣王殿下若有任何要求,属下定当竭力去办!”
萧承凛挥挥手:“侍卫们搜查严细,此番发现更是防患未然, 大家功劳不小,待封好洞口,你带着人下去找营门领赏银吧。”
“是!”
众人忙碌起来,萧承凛一人留于原地,当下略微沉吟。
他想起太子哥哥临去赈灾前对他的嘱托交代,眼下皇城虽看似高围玄固,可实则却有无数漏疮,此次加固盘搜他也是听了兄长建议,这才有所收获。
如今洞口没了,这藏匿于宫苑暗处的大老鼠没了食粮,也该很快坐不住了才是。
既如此,他只需耐下性子,静等对方露出马脚,待敌劳我逸,到时便不愁抓不到幕后主使。
这是他第一次布掌实权,确实很想立下功劳自我证明,也更想叫父皇对自己刮目相看,知道自己资质并不比一哥、三哥差。
可他心里同时也清楚,如今巡卫营能这般雷厉风行,处事震果,都是太子哥哥多年治管的成果,若是此番当真由此引捕到大鱼,该是他运气好,抢了兄长的功劳。
思及此,萧承凛心里自是难以心安理得。
而且,太子哥哥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将巡卫营叫交到他手里,又请命出京,南下赈灾,实在行径异常,更不像他平日里镇定端儒的沉谨性子。
一番猜测后,凭着两人一同长大又彼此深知了解,萧承凛大概能将其缘故猜出一一。
太子哥哥此番不为别的,只为表功。
他请命前不久,西凉派来专使献降,同贡礼名册一起被上呈的,还有那副装裱精美的美人像。
画中美人半倚于海棠窗前,姿态慵懒闲观蝶影,其纤姿袅袅实在引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旁人对此赞语也着实平常无奇,可他没想到太子哥哥这般神仙人物,居然也会在这等场合不掩心中喜爱,明面直誉。
可当时,父皇的脸色却不好看。
降礼,当处权利至上者可拥,父皇并不喜他还未言定时,皇子们便先行臆想,尤其是东宫太子,一个身份只在一人之下的皇位继承者。
而这些,以太子哥哥的聪慧睿智又怎会想不通,可即便承冒风险,他还是要执意如此,甚至高调请命南下,想以赈灾功劳来换她。
此举,分明是在向父皇请愿,同时更是向皇族其他人示警,这位自西凉来的美人,他是势在必得,将来也一定要进东宫。
一个还未进京的西凉女,只因一画像便随意引起大梁皇帝对储君的不满,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大梁皇家的天威何存?
故而,那日宴席之上发生的事并未传出所有,在座的萧氏宗族的族亲们,对此更是三缄其口。
而后宫中人,同样不知详情,只知太子对其画上女称赞过几言,至于旁的,皆被禁提。
当时,萧承凛对太子哥哥的一意孤行也实在不解,一个女人而已,容貌再沉鱼落雁又当如何?他自身并不看重这个,遂不明兄长心意。
可今日,猝不及在未央宫见到施霓本人,他掀帘而入之时,正好见她端身坐于几案前,手持一白釉瓣莲茶瓷碗,垂目舒眉品着茶。
同时,一股佛手柑和苦橙的混合香味沁鼻而来,叫人于微涩中品味满满的甜,先低抑后转扬,着实勾弄得紧。
而后,她闻声抬眸看过来,四目相视之际,萧承凛心头微震了下,他后知后觉开始明白,为何太子哥哥甘愿为她去承冒那样大的风险。
比起画像,美人亲身在前的冲击力,才真的叫他头脑晕眩,眸光不舍偏离。
如果不是兄长的心意已表露明显,他或许也会……
思及此,萧承凛心头一诧,赶紧将思绪止住。
……
宫落僻仄假山后的隐秘角落,平日里几乎无人靠近。
除去环池湍流的汩汩声,就还只剩梧桐树叶被风吹过时,枝干间发出的飒飒响动,沙沙的夹杂蝉鸣。
只是今日情状,却明显与平日不同,若是竖耳仔细听闻,便可于水声风声间,隐约觉察出藏匿其中的,低低喃喃的嗔声。
里面,罕见有人在。
假山石壁的最里端,垒石几乎将四面全部挡住,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同时也阻隔了光,昏昏暗暗的角落,实在太适合做忌逆之事。
施霓脸颊绯红,被霍厌宝贝似的环抱进怀里,鼻息之间尽是他身上的气味,是略微带苦的淡淡松香,笼罩下来,很是霸道地占了她全部的感官。
待适应过后,她便不闻得这味道苦,反而只觉得沉冽幽香,的确很适合他。
可后来,她就没什么心思去继续品香了。
“霓霓,换气……”
施霓没什么接吻的经验,可霍厌却亲得凶,她喃喃的不知所措,于是霍厌只好耐心迁就着,吻一会儿就停下容她歇一歇,接着很快又贪着重新欺过来。
这样停停歇歇,一会情动一会又恢然正凛,简直更靡荡不可外视。
光天化日之下,那位被大梁皇帝和太子同时看重的西凉女子,竟没接受任何一方的庇荫,而是在宫苑匿暗处,被大梁威名赫赫的战神将军抵在石壁上亲热不停。
此番情状,该是任何人想都不敢想的。
……
而此刻,假山外围环廊上,正悄然走来两个身着浅色宫衣的年轻侍婢。
她们两人各自手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精美摆放着的,都是最新从沔南进贡而来的特殊品种的水果。
像樱粉莹亮的灯笼果,团簇糯甜的紫释迦,还有白泽津津的水翁莲雾,这些在中原偏北地区见不到,算是当下实实在在的稀罕物。
眼下七月中旬,每年这个时候,沔南的使臣便都会带着岁贡来大梁臣拜。
而这时候,宫里的各位小主贵人们,也人人可按例领份贵果,尝尝沔南的特产好物。
今日这偏僻处会有人来,大概也是因各宫的宫女们皆去内务府领贡礼,不少宫苑住得较偏较远的,回来时便结伴走着,想寻个近路。
一开始她们走近过来的时候,施霓被霍厌强势占着,领口松解,整个人都快被亲晕了,哪里还听得到外面的细微动静。
而霍厌自是有所察,可这个时候他舍不得放人,当下眸光闪戾,已经做好她们若敢往假山里来探看,便起杀心的准备。
也幸好,在临近石壁时,两人许是嫌路上无聊,便趁着此处避人,开始大着胆子言谈起主子们的闲话。
其中一个小宫女八卦闲语道:“你听说了嘛,长宁殿的伶贵人即将生辰,要在宫内设宴呢。那伶小主如今最得圣上恩宠,眼下这生日正时还未到,陛下竟是已从江南寻来几箱宝物,特来讨贵人欢心。依我看,若不是太后娘娘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病症,圣上还不知会将此事如何大操大办呢……”
另一人接声,紧跟附和,“当然听说了。就长宁殿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人人得了赏赐,炫耀得都跟什么似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简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我说,这些人就是眼皮浅,说到底伺候的还不就是一个贵人,这位份上相比其他娘娘可是差的远呢。再说,伶贵人尚未得封妃赐号,如今办起生辰来,竟是风头直追皇后娘娘,这是在明面打谁的脸面?简直没规没矩。”
“谁让人家年轻正得圣宠呢,可她就没有老的那一天?再说,这宫里从来都是新人替旧人,如今她也算不上是最新鲜的那一个了。”
“对对,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来,方才在内务府,我正好遇见个在未央宫当差的姐妹,她跟我说从西凉来的那位还未被召的美人,今日被叫去和皇后娘娘叙话。见了人家的真容大伙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和人家比,咱这号称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室内苑,竟是挑不出一个能与人家比得上的,那脸蛋精致漂亮得简直胜仙女,尤其……”
对方好奇忙追问:“尤其什么?”
“尤其,身材特丰满,就……就这!”
随之而来一声咒骂轻呼,紧接追赶声也响起,“你这个小坏东西,伸手往哪摸呢!也不怕把托盘摔了,到时小主怪罪下来,你这小命都难保,有本事别着急跑,看我不收拾你!”
“好姐姐饶了我,你……你两个也不如人家一个。”
“……找打!”
两人很快打闹着跑远了,后面的话也慢慢听不真切。
可关于自己的那些妄言……施霓都听清了。
她闷声窝在霍厌怀里,心里实实有点气恼,脸颊也被憋得通红,不知到底是方才被亲成这般,还是被外面的宫人气的。
“既在宫里做事,怎么还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就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还是那般粗言,你们大梁的规矩就是这个吗?”
她有火没处发,便只好质问霍厌,他们大梁人都坏,用他们的谚语说,那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真这么生气?那你等着,我这就把人给你绑来,到时我把她们眼睛蒙上,只叫你出出气。”
施霓没想到他认真,当下忙摇着头拉住他的胳膊,“不行的,那当时我们也会露馅,将军别去……”
霍厌看了眼她外敞的衣领和深处些的印痕,心头无限满足,尤其被她晃着胳膊细声央求,简直没出息得直觉肉浮骨酥。
他搂上她的腰,轻咳着回了声,“的确不合宜。”
施霓在他怀里蹭了蹭,想寻个舒适姿势,之后才说:“那便算了,反正今日若我不去和她们说道,日后她们若在嘴上吃了亏,也能得到别人的教训,知道在背后说人坏话不礼貌,也惹人恼。”
霍厌抱着她的身,轻言安抚着:“她们自然知晓这个,大概是见此处荒凉,又罕无人至,所以才会放肆一次。”
其实仔细想想,他不也是如此,为了能抱着施霓亲上一亲,堂堂一品军候居然连一点威仪也不顾,蜗缩于这逼仄之处,只想贪觅一时之快,还这般快活。
若是换作从前,他连有这想法都会觉得可耻。
闻言,施霓依旧委屈不减,方才被她们口中所形容的那些‘一个’、‘两个’的秽语,实实臊住了脸。
故而她还是不满着:“就算是偶尔纵容一次,那也不该说人坏话。”
霍厌看她这幅样子,倒不像是真的被气的,反而更像是被羞的,他抬手宠溺地蹭了蹭施霓的鼻尖,环搂着她认真开口。
“其实她们方才说的,也不能算是坏话,最多该是措辞不雅的实话。霓霓人美,身子……也生得美,我自当见证过。”
“将军……”施霓当即又臊又恼,羞耻程度简直比方才更甚,她慌忙别过眼去,哼着声颤睫嗔怨,“不许这样坏……”
他抓住她的手腕,贴抱着:“我只对你坏。”
施霓羞着不想理他这话,当下窝在他怀里蹭了蹭,却忽的有所觉察。
她起了些身,而后伸出手去,往他胸膛前探了探,遂果然摸到他怀里是揣着些什么东西。
方才她脑袋直晕着,整个人都不算清醒,故而到现在才有所察觉。
她好奇着抬眼问道:“将军随身带着什么?”
闻言,霍厌松开了她一些,动作慢吞吞地从怀里取出药包,之后语气带着些无奈的不满。
“看的出来你确实是挺着急进宫的,走前居然连药都能忘记拿。在山上时,姑姑如何交代你的?这养身的药每天都不能断,我看你是尽数都抛于脑后。”
见状,施霓微微惊讶:“原本以为都叫阿降收着呢……定是这丫头粗心。”
霍厌见她借口倒是找得溜,当下蹙眉道:“就她粗心?进宫都已经三日了,没喝到药,也没见着你急着找我来寻。”
施霓被他灼灼目光盯得心虚,于是主动示弱道:“真的太苦了嘛。我,我不是故意不拿的,就是有些排斥喝苦药,而且现在还没养成用药习惯,就给忘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按时喝,你别拧眉头,看着好凶的。”
就是仗着他宠她,霍厌面对她的撒娇简直没辙,都恨不得当下去给她摘天上的月亮,哪还舍得对她说重话。
他叹了口气,又往自己怀里掏了掏,拿出她方才没看到的一小包蜜饯,甩手丢给了她。
“之前答应给你买的甜蜜饯,就这个,我小时候觉得这个最好,你每次喝完药就吃上一块,应该能将苦味缓解很多。”
怀里抱着他送来的药,现在又加上了一包甜蜜饯,施霓垂下眸光,看着双臂搂着的这满满一怀,当即有些怔然。
他进宫来为何还拿这些?方才听五皇子的话头,施霓已知晓他今日来此,是应召进宫面见陛下,和她见面缠腻完全是意外之事。
他们更没有过交流,不知何时才能碰上,那他又如何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们今日会见面,还这么凑巧地带来这些。
似看出施霓眼中的犹疑,霍厌低叹一口气,开口没作遮掩。
“行了,别乱猜了。我就是怕你断了药,身子又会不舒服,可我见不到你,只能每天来上朝时,拿上几包揣怀里,然后下朝后再在外苑与内宫的交界位置避着人逗留久些,心想没准哪天就能碰巧遇见你,然后把药给你。”
前几日,他每次都在那等到昏黄待日落,而后才烛火照孤影,一人策马奔回将军府。
幸好,在今日他终于碰了回巧。
只是当时,她身边还有别的男人,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画面实在将他刺激得不轻,然后,他刚刚才闪过惊喜的眸里,又瞬间冰冷暗沉。
他妒忌难忍,才会克制不住地对她说了些冷言讽语,可话落出口,他那也是在自我折磨。
“你那什么表情?你要是敢说是同情,本将军今日便叫你腿软着走不出这环壁。”
霍厌脸色别扭着,眼神也危险起来,施霓那水汪汪的眸子把他看得直发怵,他方才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故意讨她的怜!
闻言,施霓心头酸涩地摇了摇头,自她有记忆起,真的没有人再对她这么好了,看重她的身子好坏,竟是比她自己还要更上心些。
于是第一次,施霓愿意主动踮脚去亲他,可她到底有些生疏,脚尖撑着也只能够到他的下巴。
“我哪敢同情军候大人……只想谢谢将军,辛苦来送药一趟。”
她抬起脚尖,又大着胆子在他嘴角位置处轻嘬了下,同时款款低声落言,“多谢将军记挂。”
“不,不用谢。”
她声音好听到叫霍厌彻底麻了耳,甚至没出息得连说话都开始有些不连贯。
当即,他只觉自己这张面子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她能再如方才那般主动一次,他再在宫苑外墙,干等上几个月都心甘情愿!
施霓到底算是刚经过事的,处处还需被耐心引导,就算主动也差些气势,可霍厌哪里会是含蓄的主,尤其在这方面,他简直就是一头餍不足的兽。
她既主动亲了他,他就必须要叫她还回来。
在那一来一回的过程中,施霓总会不自觉地溢出些弱弱的撒娇声,她是头脑晕胀着没怎么在意,可这些细弱哼声却是把霍厌撩拨得险些就要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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