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王府的冰山一角也比她的蔷薇院宽敞大气。
有假山,有凉亭,有花架……王族公子该有的气派它都有。
只是这花……
“你这蔷薇花才种的吧!”宁殊薇指着不情不愿攀在花架上的花枝问宋玄。
“嗯,架子也是才搭的。”宋玄倒也老实回答。
他折下一朵浅粉色的蔷薇戴宁殊薇头上,道:“等你嫁过来的时候这些枝蔓便能挂满整个架子,不比你的蔷薇院差。”
“那能比吗?”宁殊薇走到花架下,虽然花枝攀爬得不情不愿但开得倒也灿烂,她继续说道:“蔷薇院的花是我的心血,是我一点一点养起来的。”
宋玄张了张嘴,回忆起自己命人砸墙时把那满墙的花也毁了干净,他没敢告诉她这里面有几根花枝是从蔷薇院残渣里找来的。
“若是你那些心血因为某些不可控制的原因没了呢?”宋玄试探性问道。
宁殊薇摘花的手一顿,轻轻转过脸眯起眼睛,“啪”一枝花被她折在手中。
“宋玄~”宁殊薇轻喊。
“嗯?”宋玄看她。
宁殊薇拿着花看他,他高出自己一大截,正常说话她还得微扬起脸,她朝他招手示意他俯下来。
“再靠近一点。”宁殊薇说道。
宋玄朝她身后瞧了一眼,听话的朝她靠近,“怎么了?”
“你毁了我的花啊。”宁殊薇轻声说道。
宋玄怔愣半晌,女子的歪着脑袋笑得天真无邪,瞳仁漆黑幽深,一瞬不瞬被她盯着的时候仿佛要被她吸进去。
佳人绝世独立。
他想此刻无论宁殊薇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他说道:“不可控制的原因,你是想罚我吗?”
宋玄又凑近她几分,他的靠近带着淡淡的清香,不禁让宁殊薇心跳乱了起来,她飞快将手里的花插进他的束发间随后便退开。
“哈哈,花美男!就罚你一日不许摘下来。”宁殊薇笑着掩饰内心的慌乱连忙往后退。
宋玄哪会让她退,伸手便把她捞了过来,他搂着她的腰心里如有小鹿乱撞,近在咫尺的人和近在眼前的红唇………
宁殊薇慌乱中身体后仰,双手抓住他胳膊上的衣袍瞧着他,对方琥珀色瞳仁里闪着的光热烈到几乎将她淹没,薄唇上每条浅浅的纹路似乎都在朝她叫嚣‘老子今天要亲了你’。
啊啊啊啊~~
要亲上了!
空气中氤氲起一股无形的热浪,宁殊薇轻轻闭上双眼,她感受到了宋玄贴到鼻尖的呼吸,感受到了跟她一样乱撞的心跳……
“爷,门房来报,逍遥王来访!”林让站在院门口禀道。
热浪被一盆冷水扑下,宁殊薇脸色通红,一头扎进宋玄怀里不敢动,好羞耻啊!
完了!林让心想。
“林!让!”宋玄抱住她偏头低喊道。
“爷,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到。”林让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院子重新恢复安静,宁殊薇从宋玄怀里出来,两人看着彼此突然笑了。
笑完了,宋玄说道:“我先送你回屋。”
宁殊薇摇摇头,“我再待会儿,你去吧,说不定逍遥王找你有急事。”
宋玄看了眼不远处的房门,道:“我叫枝枝来陪你,我很快便回来。”
他刚跨出两步,宁殊薇叫住他,“你就这么出去?”
宋玄学着她偏头眨眼的样子,茫然问道:“我今天不好看么?”
宁殊薇噗嗤笑了指了指自己头顶的位置,他头上还带着花儿呢,“这个……好看是好看,就是挺不正经的。”
“正经人谁不戴花啊!而且那个和这个……”宋玄指指她头上那朵和自己头上的花,道:“是一对儿……正经的花。”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宁殊薇从凌乱中回过神笑得直不起腰。
这个恋爱谈起来似乎还不错。
枝枝来的时候宁殊薇已经回房间了,枝枝望着她欲言又止。
宁殊薇问道:“青青还没回来吗?”
叶青青十日前便陪国公夫人祈福去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枝枝摇头:“没呢。”
想想也对,若是青青回来了这会儿她肯定要在自己身边守着,枝枝大概也是找不到青青才去找的宋玄。
宁殊薇问她:“宁殊颜呢?她有没有为难你?”
枝枝摇头,“二姑娘那日只在远处看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看起来也是被世子的样子吓坏了。”
嗯?
“世子很吓人?”宁殊薇不解,她没见过宋玄吓人的时候。
枝枝点点头,说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人身上的煞气犹如一道屏障一样,能把方圆几里的事物给屏得腿软。世子当时就是那样,我都不敢靠近他,我想要是当时世子要不是尚存理智的话,永安侯府应该血流成河了。”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哪有这么夸张。”宁殊薇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还是嘀咕,能从南蛮平安活着回来的人,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枝枝则说道:“反正世子是紧张姑娘才那样的,世子对姑娘是真的好。”
宁殊薇笑了笑,在屋子里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捣鼓那个,她发现这间屋里的东西好多都是按她的喜好置办。花瓷的茶具,青灰的窗帘,琉璃的梳妆台……还有一个大大的衣柜,里面全是按她的尺寸从绫萝轩置的限量款。
看到这些,她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波澜,世子爷很会哦!
“世子说怕姑娘不习惯,就按蔷薇院姑娘的闺房给布置出来的,姑娘这几日成天的睡,大概没发现吧。”枝枝跟着她转。
宁殊薇挑眉看她,小丫头还真是了解自己,“发没发现这个问题不重要。”
枝枝低头闷笑。
宁殊薇又问道:“对了,我醒来这几日也没去拜见陈王和王妃,一会儿咱们去拜拜,你替我梳洗梳洗。”
枝枝看着她,说道:“暂时不用拜,王爷和王妃没在府里。”
“因何?”宁殊薇看着她。
“听府里的人说世子即将大婚,陈王和陈王妃去苏地老家接老夫人了。”枝枝回道,时不时又看看宁殊薇的脸色。
宁殊薇哦了一声,看她一副‘你不问我不敢说’的神情,宁殊薇问道:“说吧,憋着什么事儿?再不说你得憋坏了。”
枝枝眼睛一亮,连忙道:“逍遥王殿下来了。”
“嗯。”宁殊薇点头,“这我知道。”
枝枝喜上眉梢,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半个人来得吓死你。”宁殊薇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姑娘……”枝枝捂着被敲的位置嗔怪道,“我的意思是说逍遥王爷是带着夫人一起来的。姑娘,是夫人呐是夫人……”
“夫人就夫人……呗。”宁殊薇顿时一愣,枝枝说的是夫人不是王妃。在小丫头眼里罗氏不是夫人,小丫头心里的夫人只有一个便是赵萌,原身的母亲。
这么快便到了啊!
“姑娘,夫人回来就有人为你撑腰了,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北丰唯一女将军的女儿……”枝枝激动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宁殊薇怔怔地窝进窗边的软榻上,之前宋玄在这儿看的书还在榻上,宁殊薇拿起来,书页被风吹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那行“树欲静兮风不止,子欲养兮亲不待”上。
顿觉刺眼讽刺至极,宁殊薇‘啪’一声合上书
丢在一边,她能感受到原身残留下的那抹心痛,原身两岁时赵萌便远赴边关整整十五载没有音讯,唯一的音讯大概便是哪场战役中的捷报,属于朝廷属于全国人民的捷报,而不是独独属于原身这个女儿。
她没资格替原身去说原谅,也没立场替原身去恨。
思绪万千,枝枝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房内。
笃笃笃……
房门是开着的,但赵萌还是敲了门。
宁殊薇顿了一瞬,似乎已经预料到敲门的人是谁,她淡淡道:“进!”
赵萌筹措半晌,低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阔步进了房间。
宁殊薇也从软榻上起身走出来,两人隔着张圆桌四目相对,她们似乎都试图在脑子里找点儿什么来打破这一瞬的安静。
“你大病初愈,怎的下来了?”赵萌率先找到了突破口,“赶紧回床上歇着。”
做不到原谅也没立场恨的宁殊薇便就这样被赵萌赶回床上。
赵萌看着她,女儿生得极美,哪怕在病中一脸疲态也没有把她那份绝艳减掉多少。真是像极了她的父亲,难怪皇甫胤一眼便知道是他的女儿。
“我还在路上便听闻你高热昏迷,便和逍遥王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一会儿捏她的手,一会儿摸她的额头,“此番见你无碍,我也安心了。”
宁殊薇打量着面前的妇人,不……应该是位女将军。她脸上有着风霜的痕迹,被她摸过的地方能感受到她手心里的厚茧,一身利落的马装还未换下,眉眼间也全是疲惫之色,想来也是几日没休息好。
“我没事,您……”宁殊薇想了想,浅淡的笑了一下,道:“您平安回来便好。”
赵萌在门外徘徊良久才鼓起勇气敲门进屋,她想了无数和女儿相认的场景和说词,想过对方会怨自己恨自己,甚至歇斯底里的质问自己,唯独没想过女儿对自己这般一句冷静而疏离的一句客套话。
而这句客套话也包含了太多,平安回来便好,过去的事她不想听解释,不想知道了,她已经长大了,即将嫁为人妇……
天啊!
她错过了女儿的一切!
赵萌终于崩不住,倾身一把将宁殊薇揽进怀里呜呜低咽,“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
宁殊薇紧紧皱着眉头,她想起前世那个抛弃自己的母亲找到她时也是这般抱着她嚎啕大哭,也是这般说着对不起,说着一切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
可那又怎样呢?
她就该原谅吗?就该认吗?
如果没有苏老头儿,被她抛弃的那个孩子就饿死渴死冷死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抱着自己哭嚎。
宁殊薇推开她,把怀里的丝帕递过去,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她不知道原身当初是真傻还是假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原身这个母亲。
能说她不爱自己的女儿吗?
赵萌为女儿能守漠北十五年,不改嫁不回王城。
说她爱女儿,她又能十五年对女儿不闻不问。
真是矛盾!
宁殊薇抬起的手终究还是落在赵萌背上,一言不发。
赵萌哭累了,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她知道宁殊薇的名声不好,他们说她傻,说她有疯病。可她一眼便知,她的女儿不傻更没有疯病。
“你放心,母亲回来了,你再也不会被欺负了。”赵萌表情坚定,狠狠道:“那些欺辱过你伤害过你之人,我一定不会让其好过。”
宁殊薇看着她笑了笑,很讽刺。
过了好一会儿她岔开话题道:“我和您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呢。”
“自然不像。”赵萌高兴宁殊薇和自己说话,自然顺着她说,“你像你父亲,漂亮得不像话。”
嗯?
宁静远漂亮?
呸!
她可没有一点儿地方像宁静远。
按理说赵萌当初和宁静远和离是因为赵萌对宁静远失望透顶没了感情,怎么现在赵萌提起她的父亲没有半点儿没感情的样子。
她可不相信宁静远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杀伐果断,敢爱敢恨的爽朗女子吃回头草。
还没等她开口,房门又被敲响了。
待来人进来,宁殊薇看去,是逍遥王。
她看了看赵萌,见这位母亲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眼神也飘忽不定的样子。
再看看逍遥王殿下目光从一进门便落在赵萌身上。
宁殊薇心想今天不无聊了,她隐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王爷叔叔!”她起身要下床,却被赵萌按了回去。
皇甫胤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疾步走向她,“不必多礼。”
宁殊薇看了看赵萌,又看看皇甫胤,气氛有种奇异的怪。一出他爱她,她爱他,他追她逃,她逃他追的戏码浮现在脑子里。
接着她又听皇甫胤问道:“你想怎么惩罚宁静远?”
“啊?”宁殊薇猛然回神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下一刻逍遥王摘下了让人以为是焊在脸上的面具,一张白皙干净五官精致的脸出现在她们面前,仔细一看宁殊薇还觉得有几分眼熟。
她想了想,特么……
逍遥王那张脸和自己的竟有些相似。
天啊!
王爷叔叔不是叔叔。
是爹呀!
信息量也太大了。
难怪皇帝和太子看到她那般吃惊。
“明白了吗?”皇甫胤重新把面具戴起来问道。
宁殊薇吃惊的望向赵萌,对方涨红了脸冲她点头。
“大概是明白了。”宁殊薇整个人木了,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所以原身是赵萌和皇甫胤的女儿,宁静远当了回绿王八。当王八不说,还得替对方养孩子,孩子养大了还得遭到来自逍遥王的惩罚。
绝了!
她扑通躺回床上看着顶上的帷幔,不顾两人的惊慌,一手盖住眼,一手阻止他们的靠近,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真是……
刺激!
永安侯府
宁静远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他没想到宋孟陬竟然真敢打他,且下了死手断他三条肋骨。
罗氏在一旁伺候着他,哭道:“老爷,我就说那个傻子不能留吧,你看看她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咱们永安侯府造了什么孽,养了个这么丧门星,既不像你又不像赵氏,整个儿又痴又傻还有疯病,要不是她姓宁,哪里咱们何苦养她……”
“够了!”宁静远被她一句‘既不像你又不像赵氏’气得火冒三丈,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指着大门吼道:“滚!滚出去!”
罗氏被他吓得愣在原地,鼻涕泡未来得及吸回去喊道:“你居然吼我!”
宁静远怒火中烧,仿佛要把半个月以来积压的怒火全喷出来,对着罗氏再次大吼:“滚!”
“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罗氏尖叫着掩面跑了。
宁静远胸口起伏不定,猛地吐了口老血才倒回床上,他盯着床顶双拳紧握。自半月前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后他拳头便没松过,信中说宁殊薇压根儿就是他宁静远的孩子,更是指出赵萌在嫁给他之前便与人暗结珠胎,他只是个替人养孩子的工具……
他难以置信,仔细回想和赵萌成亲当日的种种,洞房那日他似乎喝醉了,第二日醒来身旁便是露着香肩的赵萌和夺目的落红……但是主要之事做没做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如今想来,洞房那日赵萌的举动似乎显得十分刻意,故意的让他以为他们之间什么都做了。
人心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便会慢慢发芽,宁静远越想越不对劲,单说宁殊薇的长相,既不像赵萌跟他也丝毫没有相似之处。
后来枝枝到前院来找府医,道宁殊薇那丫头病重,宁静远正是气红眼的时候,不管她宁殊薇是不是他的孩子,他也动了杀心。
既然有人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宁殊薇的存在就是一个污点。不管信里的内容是真是假,他都要让宁殊薇死,病死是最体面的一种。
只是他没想到枝枝跑了,还把宋孟陬带了过来,他也没想到皇上和太子那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人!”宁静远拼了一口气,不顾断骨之痛又坐了起来,“取纸笔来。”
三日后
北笯来使同护国大将军一行前后脚一同进入王城,北笯来使被安排在驿站。
夜里,夜齐风收到宁静远的来信,信中表明他十分期待和三皇子能见上一面,谈一谈。
夜齐风烧了信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离宵禁尚早,夜齐风第一次来王城自然是要先欣赏这里的夜景和夜市。
他沿着繁华的街道一直走,很快便走到了与君楼附近。
“别跑!”前方突然喧闹起来,是一位模样扎眼的女子正奋力追赶着乞丐,那乞丐手里拽着什么东西。
随即他便听到扎眼的女子发出一道响亮的声音大喊道:“前面那位大兄弟,快抓住他,他是小偷。”
大兄弟?
夜齐风看看周围,确定对方是指的自己,他在她追他跑的戏码中伸出了一条腿。
正在逃跑的乞丐被绊倒在地上抱头滚了一圈立马爬起来,身手之熟练和矫健让宁殊薇咂舌。
情急之下宁殊薇抽走了大兄弟腰间的弯刀,直接把刀鞘扔向乞丐。
“啊!”后脑勺被砸中的乞丐倒在地上,很快就被大兄弟制服住。
夜齐风脚踏乞丐胸口,扬着下巴冲宁殊薇伸手,“丑女人,把刀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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