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正是休息安睡的好时候,可对于蓝若霏和慕翊歌这两个夜猫子来说,这夜生活却是刚刚开始。两人一到入夜时分,反而比白日里还要更加清醒。
傍晚时分他们进行过一场讨论。这帮马匪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此出现,所图的恐怕也不是这村子里的钱财。对文英村下手,多半是存了几分挑衅无量剑派的心思,就是想趁着无量剑派内里不安稳,故意在外头挑事,让萧朗两头都顾不上,顺便降低无量剑派在这附近百姓心里的信誉。
萧朗忽然想起了蓝若涟那日同他说的话,无量剑派里还潜藏着两股势力,一个是十杀门的卧底,另一个是不知来历的第三方势力。
这事蓝若离也是知道的。
如今叶寒势弱遭叛徒追杀,藏身于后山,还有蓝若涟在一旁看着,想来暂时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山上的情势刚稳定了一些,山下就出事了,显然是不想让无量剑派有安生日子。照目前这情况来看,暗中作祟的便是那第三方势力了。
既是如此,他们的目的定然是想看无量剑派的笑话,想看这山上山下都乱成一团,那势必会在这附近观察形势,伺机而动。
蓝若离等人在药铺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照顾柳暮烟,另一方面也是方便打听情况。今夜蓝若霏和慕翊歌出来,就是想看看他们会如何行动。
蓝若霏轻轻掩上房门,回身却发现慕翊歌不知上哪去了。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看到慕翊歌从一旁的林子里走了出来,警惕地打量四周,神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慕翊歌还没理清头绪,也不知该如何同她说,“没什么,走吧。”
方才他出来的时候,隐约瞧见了一只灰色的小鸟从天上飞了过去,仔细一看,倒有些像是鸽子。那鸽子的羽毛颜色与夜空几乎是融为一体,又有树梢遮挡,若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起先他也不太确定,是后来凝神屏气,静心听了一会儿,听到了那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才坚定自己的猜测。
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一只鸽子飞出来,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只信鸽,是在给谁传递消息。不过这种猜测并没有什么凭据,他总不能去将那鸽子射下来看一看。
见他不说,蓝若霏也没继续追问,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二人穿着夜行衣,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穿梭,朝村子后面的小树林里去。这帮马匪人数应该不少,村子里的房屋都被他们打砸得差不多了,要想藏身,只能在树林、山洞或者某些不为人知的密道密室中。
很快,她们在草丛里的一片空地中,发现了火堆的痕迹。蓝若霏伸手试了下温度,还微微热着,想来刚走不远。四周细细查看一番,果然找到了一些脚印和马蹄印。
循着林间那浅浅的马蹄印,二人远远地跟了一路,果然看到了一小队人马。眼见他们来到了树林里的一间小院中。起先进屋时还亮了灯,可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灯就灭了。蓝若霏和慕翊歌本是趴在不远处的小土坡上观望,见小院熄了灯,便想上前看看。
可来到小院后,他们趴在墙边,细细听了一阵,却发觉屋里没有半点动静。若是入睡了,怎可能连呼吸声和打鼾声都没有?
慕翊歌小心翼翼地推开窗,透出一条缝,向里面望去,没想到屋内却空无一人。可他们二人一直在外面盯着,只看见一群人进去,却从未看见有人出来啊!
“那帮马匪怎么都不见了?”慕翊歌低声问道,“这屋子里定有古怪。”
二人满腹狐疑,眼神对视了一阵,却都拿不定主意。蓝若霏当机立断,起身溜到屋外门边,听了会动静,确定里面没人后便推门而入,试探着迈出了步伐。走了几步后,发现并无异常,便回头对慕翊歌说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帮我守着。”
若是平常,这种事无需蓝若霏安排,二人都是极为默契自动分工,一人进去了,另一人便会在外面守着。可这回慕翊歌却伸手抓住蓝若霏的手臂,将她给拦下:“不行,你忘了上回的事吗?万一又出事了可怎么办?”
一想到上次连累蓝若霏一起被困在密室里,差点被毒烟给取了小命,慕翊歌就心有余悸。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听我的,先回去。有什么事,先和大家商量好了再说。”
慕翊歌这话不无道理,如今形势尚不明朗,确实不可贸然行动。反正已经发现这间屋子有问题了,这帮人,就算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二人回程时,慕翊歌一抬头,竟又在空中看见了那只灰色的信鸽。这回他确信,那鸽子真的有问题。
“小霏,你快看那!”
慕翊歌指着那只飞过山林的鸽子,出声提醒蓝若霏。
“那只鸟,怎么了吗?”蓝若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表达什么。
慕翊歌这才说起刚刚的事情:“方才我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我就隐约看见这只鸽子了,它从客栈的另一边飞出来的,但具体是哪间屋子或小院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只是有点怀疑,这只鸽子可能不太对劲。如今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你看它现在飞去的,是什么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蓝若霏定睛一看,这鸽子飞的方向,像是要去……
“三清山?”
霎时间,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你是说,这是只信鸽,它要送信去无量剑派?”
见慕翊歌点了点头,蓝若霏立时从腰间摸出一支短小的暗箭,准备朝空中射去。慕翊好见状,连忙拦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将它打下来,看看它传递了什么消息。”
“不可。”慕翊歌凝眉道,“且不说这信鸽若是到不了那边,会不会打草惊蛇,就算咱们看过字条后再放它回去,那人也能从信鸽身上的伤痕看出这信鸽被人动了手脚。”
蓝若霏抬眼看向他,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实这传递的消息,无非就是汇报我们的情况。而如今对于我们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找出身边可疑之人,找出无量剑派里的内奸。”
“所以,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蓝若霏性子虽急,可却并不愚笨,很多时候一点就通。慕翊歌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可能还不明白。
眼见那信鸽飞入三清山深处,不见了踪影,二人这才转身离开,往回走向来时那片小树林里,骑上他们来时留在那里的马,回到客栈。
旭日初升,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窗格上,为那身处后山,又少有人来的屋子平添了几分暖意。
叶寒起身理了理衣裳,穿上外衣,打开门窗,呼吸着新鲜空气。没过一会儿,他就看见一个黑衣男子走入小院,上前朝蓝若涟行了礼,又对着蓝若涟说了一番话,他离得远,没听太清那边说了什么,只是从侧面隐隐看到蓝若涟微微皱眉,吩咐了那人几句话,那人便领命离开了。
那个人,叶寒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一直跟在蓝若离身边的,应当是他的贴身护卫。毕竟是蓝家独子,多个人跟着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蓝若离他们昨日便下山了,今日忽然派人上山,莫不是有情况了?看蓝若涟的神色,只怕事情不简单。
在他胡乱猜测的时候,蓝若涟已经渐渐向他走了过来,见他站在门边,便问道:“你站这干嘛呢?”
叶寒敛了敛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没什么。我看方才有人来,可是山下出什么事了?我记得他们昨日下山时就急匆匆的。”
“也不算出事,就是发现了一些新情况。”
这事倒也没什么不能和叶寒说的,毕竟有些猜测,还得靠叶寒来验证。
方才封昊来,就是跟蓝若涟说了下蓝若离和萧朗的推测,还有昨夜蓝若霏和慕翊歌发现的信鸽。蓝若涟将这些都和叶寒说了,又问道:“说起内奸,那个跟你们里应外合的,究竟是谁?”
上回叶寒说,杀了萧朗就告诉她。可如今自己断不可能再让他对萧朗下手,而且他好像暂时也没有这个打算,难道这件事就一直不说了吗?
蓝若涟绝不会让自己就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牵着鼻子走,她想知道的事,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知道。
被蓝若涟这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叶寒险些挂不住脸上的表情,视线投向了别处,故作镇定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告诉你了?”
蓝若涟可不吃他这一套,见他转身就要去外边,立时绕到他身前,背后用手将门合上,微微仰起脸,牢牢盯着他,示意他今天要是不说出来,就别想出这间屋子了。
没想到叶寒反而来了兴致,向她又走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我今天,也不是非得出去。”说完后,微微勾唇一笑,又转过身坐到屋里的椅子上。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都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都救命之恩了,你说一下又怎么了!”蓝若涟决定拿出救命之恩来说事。
谁知叶寒却又漫不经心道:“救命之恩,上回不是已经报了吗?是你说的一笔勾销。这回的事,另外的价钱。”
好一个十杀门少主,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还想着捞一笔呢?说到做生意,那蓝若涟可就来劲了!
“既然你算得这么清楚,那我也跟你算一算。”蓝若涟摆足了架势,准备跟他好好辩一辩,“上回一笔勾销的,是萧朗请柳前辈出手救你性命的事情;这回谈的恩情,是我将你和萧川带到这小木屋给你们容身之处,还有请萧朗帮忙的事。你说这恩情,够不够拿来当条件?”
这倒是把叶寒给说愣住了,属实没料到蓝若涟会这么算,只听蓝若涟又道:“蓝墨山庄的规矩,要么给钱,要么拿其他消息交换。叶少主,好好想想吧。”
叶寒被她气笑了,无奈道:“真不是我不说,其实,我也不知那人是谁。往日那人都是和我父亲直接联系的。我知道这里的密道,也是上回来的时候我父亲告诉我的。”
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蓝若涟并不满意:“你就没有联系的他的办法?”
叶寒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有。”
那不就成了!蓝若涟双眼放光,追问道:“是什么,快说!”
半个时辰后,叶寒带着蓝若涟来到一个小山洞中,洞口外杂草丛生,不扒开来看,还真发现不了那个小山洞。
蓝若涟看着叶寒走到里面,抬头看了眼顶上一个小洞口,而后半蹲在地上,点燃了一个小草堆。很快,一缕白烟就这么飘了上去,从顶上的洞口飘了出去。但因为草堆很小,燃了没一会儿就灭了,前后不过一刻钟。
明白了。
这个洞口别人发现不了,但那人所常在的地方,必然能看到从这个洞口飘出去的烟雾,知道有人约在此处相见。
那人久居山中,又只和叶风单线联系,想必还不知道十杀门的变故,也不知十杀门已然易主。此刻联系他,兴许他还会以为是叶风亲自约他相见。若是时间再拖久一些,让他知道更多的事,再想让他现身就很难了。
不久后,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蓝若涟连忙隐身躲入一旁的石壁后面。
“你是何人?”
声音低沉浑厚,却带了几分杀气。想来是那人看到约他见面之人不是叶风,起了杀心。只是这声音,蓝若涟觉得有些耳熟,仿佛在哪听过。
她稍稍探出头,侧着身子,抬眼望去。
虽说早就猜到是那几位峰主其中之一,可亲眼所见,却还是有些吃惊。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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