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戳痛了伤疤,尘允慈面色凶狠,哪里还有当初温吞胆小的样子,“你给我闭嘴,顾徊爱上你真是可悲,要不是你他就不会死。”
“我才没有害他!!是他说妖族该杀的,是他要杀我的!!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宋娘子无力的在原地吼叫,声嘶力竭。
温巳瞪大了双眼,剑指尘允慈,人却惊骇的连连后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尘允慈却闻言笑了笑,“阿巳,变成这样有什么不好吗?你看我现在已经是个元婴了,我如今回温家向你爷爷提亲,你是不是就能嫁我了?他们再也不能用修为来诋毁我们的结合,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语音一转,眉毛轻佻,“哦,我知道了,你要嫁给你的师弟了。所以阿巳,你杀了他好不好,这种不相干的外人,只会阻碍我们。”
池霄从昏迷中醒来,就听到有人要害他师尊,挣扎道:“师尊,你跟长老快走!不要管我!!”
尘允慈恍然,“原来你是孟裕怀的弟子啊,那留着你没用了。”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加大力道,也就是这一刻,孟行单手结印,一道白光朝着池霄的眉心飞去。
手中的触感突然变了一个样,饶是尘允慈也被吓了一跳,看着手中毛茸茸的巨狼,瞳孔颤了颤,池霄趁机逃脱他的魔手,但是不习惯四条腿走路,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往孟行那边跑。
池霄情绪有些崩溃,“师尊——我这是什么玩意?!!”
巨狼龇牙咧嘴口吐人言,腿跑的快要劈叉,呜呜哀嚎着。
孟行将他捞过来,狠狠的揉了揉狼毛,指尖点上他的眉心,顷刻间人又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巨狼瞬间变小,池霄扑进了孟行的怀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孟行怀抱的安全感,依赖的蹭了蹭。
这次孟行没有抗拒,反而安慰的在他后背拍了拍,如果有尾巴,就可以发现池霄快要开心的扫出一道残影。
孟行一边安慰一边对着尘允慈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奔着我来的?尘允慈,我从未对不起你吧?”
“从未?”尘允慈嗤笑一声,“若不是你,我何以至此?我和阿巳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温巳冷喝,“够了,尘允慈,裕怀从不欠你。当初是谁天资不够,裕怀为了一株草药跑遍大大小小的秘境。又是谁为了我们在温家和宗门之间斡旋,你如今倒打一耙,你对得起裕怀这么多年的情谊?!”
尘允慈眼底赤红,孟行似乎听到了空气之中的嗡鸣,“为了我们?温巳,是为了你吧?否则为什么一传出来我身死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地和你定亲?裕怀裕怀……你可喊得真亲密!”
“你——!!”
温巳不能想象,他们几个人一起长大的情谊,有一天会到这个地步。
当年孟行被师淮山捡回来的时候,就像个被人摔碎的瓷娃娃,浑身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一看到这个体弱温吞的小师弟温巳喜欢的不行,小小年纪母爱泛滥,接着孟行便贯穿了她未来几百年的生活。
师弟总是死气沉沉不爱与人说话,她带领一帮师兄们爬窗过去闹他,当初尘允慈便是在其中。他们一起爬窗进去给室内增添一点人气,又被气急败坏的老掌门拿着剑鞘赶走,手脚并用的翻窗逃跑。
后来他们三个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长大很漫长,又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到温巳情窦初开,大大咧咧的性格却逐渐变得扭捏羞涩起来。
孟行认命的担任两人之间的小信使,帮他们传递一些酸掉牙的情诗,他们的话题从天南地北最终还是转移到孟行身上。
“允慈,我和你说一件事,可乐死我了,师淮山那个小心眼,知道掌门送给裕怀一块万年精铁,气的三天没吃饭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吴师兄和裕怀比试,裕怀那个小混蛋使坏把人踹水里了,师淮山想要过来理论,被掌门一起踢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五次!!第五次宗门大比,裕怀仍然是第一,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弟媳能够配得上我们家裕怀。”
“允慈,裕怀他——”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孟裕怀这个名字如缚骨之蛆,横插在两人之间。
尘允慈也是从下修界一路爬上来的修道者,终究还是比不上从小在宗门长大的弟子,早年在秘境之中受了伤,修为停滞不前,一直停留在筑基期大圆满,甚至连一个金丹都不算。
从一开始的当孟裕怀是兄弟,到最后发现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一种嫉妒的情绪悄然滋生。
孟裕怀蝉联历届宗门大比魁首。
孟裕怀突破金丹。
孟裕怀亲手打造极品仙器。
直到他听到自己未来的岳家长辈也对孟裕怀赞不绝口,称他少年英雄堪称良配,本就自卑而不坚定的心动摇了。
他讨厌孟裕怀。
那个本来毫无跟脚的野小子,却在数年后遥遥领先,将他踩进了泥里。让他有一种照镜子的惶然,原来他是配不上温巳的。
直到他生死一线,终于归来,却等到了孟裕怀和温巳定亲的消息。
普天同乐。
尘允慈捂着脸哈哈大笑起来,两条清泪夺眶而出,“阿巳,我不怪你,但今日,我必杀孟裕怀。”
孟行啧了一声,他妈的哪来的恋爱脑,智商还跟不上也不知道后天补充一下。
孟行上前与温巳并肩,递过去一块方帕,嘴中似有嘲讽,“你口中念到温巳辜负你,你又何尝不是?明明没死却不回宗,你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为你立的衣冠冢?”
“这么多年,你走后她庇佑你尘家百年昌盛,你又何曾回去过一次?”
“修为于你而言就这么难以启齿?羞愧到你要丧尽天良残害人命不择手段?温巳与我定亲不过是为了堵住家族悠悠众口,至今你的衣冠冢上还刻有‘尘允慈之妻’五个大字,你若不信大可去看看。”
温巳将头扭向一边,哽咽的说不出话。而尘允慈也恍惚了好一段时间,定定的看向面前的人。
温巳却在这个时候祭出了一条长鞭,亲手斩断了鞭尾处的绳穗,羊脂白的玉器摔在地上砸了个稀碎,长鞭挥舞,温巳声音嘶哑,“你我早在百年前前程已断,我的夫君已死,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日就算我死,也要拿你的命祭奠被你戕害的芸芸众生。”
孟行垂眼发现,温巳的手在颤抖,她咬紧了牙关,整个人却在战栗。
几百年的深情,尘允慈死了多少年,温巳就在他的墓前祭奠了多少年,看似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也是个会害怕的姑娘,而不是一代宗师。
当初尘允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是不知道的。温巳最低谷的时期他也无力帮忙,等到他知道的时候,等到的却是尘允慈的死讯以及温巳的境界大跌,从金丹大圆满直接跌到了金丹中期,百年来毫无寸进。
他听到了温巳的传音,“我拖住他,阿行,带着师侄快走。”
孟行没有走,摆弄着手中的玉骨扇,将扇子翻了个面,漫不经心的在上面吹了吹,“师姐,你真的以为我能走得了吗?”
温巳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焦急的侧身,想让他滚,却捕捉到孟行耳后淡淡的黑色纹路,瞳孔骤缩。
“怎么回事?!”温巳失态的冲了过去,按住了孟行,将他的头掰向一边,声音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与怜惜,黑色纹路虽然消退了大部分,但是还有淡淡的轻痕附着在上面,她却再了解不过,“你不是说快要大好了吗!!孟裕怀,你到底怎么回事?!!”
池霄不知道这个紧要关头,两个前辈为什么突然吵了起来,一只手揪着孟行的衣袖,还没说什么,直接被孟行拂袖往后狠狠一扫,直接飞出了法阵之外。
他的眼神还停留在惊骇的状态,为什么师尊的修为在他之下,却能在他丝毫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将他拍出去?即便是面前那个元婴……都无法做到。
扫清了在场的人,孟行这才对温巳安抚的笑了笑,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乃至淡漠的笑容,温巳按在他耳后的那处黑色纹路迅速延伸,肉眼可见的爬满了脖子,半张脸都被它覆盖,孟行的手上甚至是瞳孔,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变。
他的虹膜变成了浅淡的白,但并不是很明显。
温巳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这一天她接受了太多的消息,整个精神都处在紧绷的状态,这一刻那根弦彻底绷断,眼泪不受控制的砸在了地上,“他骗我……阿行,你也骗师姐,你为什么连我都要骗了!!”
孟行眼中似有怜意,伸手揩去温巳的泪,“师姐莫急,我不会有事的。”
温巳拍开他的手,恶狠狠的骂道:“放你妈的屁!!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今日是我和他的事情,你敢插手,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此时尘允慈也感受到了来自孟行的压迫感,那是远超于他这个阶级的威压,于他面前,他此刻像是沧海一粟,而孟行就是那个海。明明原先他所看到的孟行是个金丹,此时却已经探查不出来他身上的修为到底是什么等级的。
为什么会这样?
孟裕怀不是自从改修丹道之后,从此修为停滞不前了?!
百年前他比不过这个人,现如今才一百多年,整个修仙界就算是什么天子骄子,能到元婴已经是凤毛麟角,可是为什么他有一种,孟裕怀远高出他好几个境界的恐惧感。
温巳被孟行逐渐攀升的灵力波动吓到了,见他手中的玉骨扇分化成一瓣瓣的碎片,凝聚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灵力,一瓣便能移山填海。
她猛地握住孟行的手,想要打断他的施法,指尖却在触碰到孟行手的那一刻,凝结成冰,血液瞬间凝固。
也恰巧这个变故,孟行这才收敛自己,无奈的叹道,“师姐,你就算是阻止我,也无法逆转了,不如让我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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