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玉泉宫。
苏沅端着一个凳子坐在阳光之下,看着玉泉宫塌了半边的屋顶,陷入沉思。
云溯站在他的身侧,手中托着一个册子,尽职的跟苏沅汇报十年来魔族的运行情况。
苏沅毫无兴趣,恹恹地看着还未修复地屋檐,“这些是一直是徐九涣负责,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么详细。”
云溯闻言阖上册子,道:“还有就是近日修仙界流行的一些言论,属下觉得尊上还是有知道的必要。”
苏沅的视线来到他的身上,心理隐隐有了感觉。这么多天,他从天衍宗回来,没有有关天衍宗的一切消息,自己也下意识的回避。
“是什么?如果是有关天衍宗的就别告诉我了,我现在不想听。”
云溯:“那属下没什么事了,属下告退。”
苏沅:“……”其实他可以大逆不道再坚持一点,他也不是不愿意听。可是这个木头就真的走远了,头也不回。
苏沅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看谁都不是很顺眼,转身看到满院子开的妖娆的白芍药,似乎想到了当初在云清峰,自己送给孟行的那株雪莲,此时看他看向那群勺药哪哪不顺眼,挥袖直接毫不留情的摧残了满院子的花。
正端着药走过来的婢女,“……”她小命休矣。
“尊上,喝药了。”
果然,苏沅虎视眈眈的瞪过来,他本就生的凌厉,不高兴的时候,眼神想刀子一般刮了过来,满身的煞气鄙人。
小婢女颤颤巍巍的将药递过去,头快要埋进地里,“护法说,尊上的伤还未好,不可动气,还需要喝药。”
伤?他有什么伤?
苏沅恍然,对,他被孟行砍了一剑,一剑穿心。多亏挽风断了,如果不是,大概就此身陨。
他捂着心口,似乎要抓住挽风那虚无缥缈的剑意,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天,总要醒了。孟行他说的再清楚不过,他还抱着那些妄念做什么?
小婢女低着头高举着药,半天发现苏沅没动静,小心翼翼地抬头,刚巧装上苏沅暗自伤神的模样,捂着自己的心口,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底续了泪。
妈耶!
见鬼了!
苏沅生的本就带了野性,肩宽腿长,生的高大俊朗。早年又以喜怒无常揍遍了魔族各大领主出名,这么个身高八尺的铁血汉子,坐在阳光下独自垂泪。
小婢女想起如今整个修仙界都在谣传的故事,魔尊爱而不得,被天衍宗裕怀君发现身份,接受不能,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
这……这大概、可能就是真的了,她服侍尊上这么多年,还不曾看到这个人如此颓废过。
苏沅刚从情绪下恢复,袍角就被人小幅度的扯了扯,这个侍女半趴在地上,表情狰狞,“尊……尊上节哀,这世间多的是好儿郎,总能找到知心的。药,还是喝了吧。”
小婢女心生怜悯,说话得时候脸上也带着同情,却没想到苏沅的表情更臭了,他冷冷的接过药,说:“滚!”
这边云溯刚被苏沅的冷暴力赶走,就来到了东阁,低垂着眉眼,凑巧看到他手上正摆弄着一抹幽绿的球体光源。
徐九涣的面上似悲又似怜悯,将仙器芫芜的仿制品放在手上摆弄,“阿沅知道了吗?”
云溯声音依旧像个木头,没有什么情感,“尊上不想听。”
徐九涣动用灵力,绿色的光华将整个挂饰包裹其中,片刻之后将红绳的断裂处修复完善,捏在手中,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满园的春色,午后的阳光照耀进来,给他温柔的轮廓打了一层光,仿若有了一丝神性。
“你说,你将仙器带回来的时候上面染了血?”
云溯:“属下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屋内的法阵在我离开后就散了,我是在桌子上看到放在盒子中的它,血迹未干。”
徐九涣蹙眉看向这个芫芜的仿制品,按照云溯所说,当初阿颖抢回来的仙器是假的,这可就……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可就单单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情了,或者是那位裕怀君本人就患了病,需要芫芜吊着命。
徐九涣越想脸色越白,猛地起身,打了个招呼就离开阁中。
他是在后山山顶找到苏沅的。
苏沅在山顶的空地上练剑,可招招式式却有着一股子名门正派的风格。见他来了,苏沅练完一招抹去脸上的汗,在他全身打量了一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看来真的大好了,恢复的不错。”
徐九涣笑了笑,跟着苏沅来到乱石边找了一处坐了下来,十年未见徐九涣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生疏。
苏沅低头拿起一只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你什么时候喜欢喝热的了?我记得你以前要是渴了直接喝冷茶,倒是开始讲究起来了。”
苏沅被问的沉默了好一会,以前孟行在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准备热水,因为那人成天的手脚冰凉,肠胃还娇气,吃不得太冷的,也吃不得太热的,所以他时常温着水。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苏沅转移话题,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你刚好那群老不死的就缠着你不放吧,你比我会管理魔族,这些琐事还是得交给你,但别累着自己,那群老东西敢为难你,告诉我。”
徐九涣摇头,手上的仿制品芫芜在空中幽幽晃动,在阳光下泛着些许金属的光泽。
这几乎是在苏沅的心口上挖了一块肉,明明就要被腐烂的陈肉修复起来的心口,又被这项链勾起了伤心事,疼的神经抽搐。
苏沅艰难的移开了目光,视线定格在一处顽石上,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哽咽,他自幼和徐九涣长大,知根知底,小时候受了什么委屈总喜欢找他谈心,明明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总有一种自家长辈的既视感。
徐九涣道:“阿颖,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这仙器芫芜——”
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沅打断,他的表情有些冷,眼底是薄凉的,僵硬道:“给你便是你的了,你别想我还回去,为了它我可算是被扎了一刀,拿命换来的东西你若是不要就扔了吧。”
徐九涣的脸上有些错愕,拧着眉纠结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阿颖,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场误会?”
苏沅嗤笑,带着气音,“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潜伏十年为的就是芫芜,如今皆大欢喜,我本就没和那些自诩正道的人有所交集。”
“那你知不知道……”
徐九涣的话依旧没有说出口,就好像有种种意外状况阻挠他说出真相一般,一道极为霸道的魔息自玉泉宫向四周散开,敲响了不远处的钟声。
“咚——”
钟声绕山,混厚的声音几乎敲在所有人的灵台。
苏沅起身看向山下,眼底充满讽刺,“还是坐不住了是吗?”
与此同时,门中所有的魔修都在往玉泉宫赶路。
就在不久之前,玉泉宫的地底出现异动。地下几百米的深处,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身形。
一个黑袍身影跪在湿冷的石面,朝着不远处的人行了一个大礼。
这个地下深处关着一个人,那人被极重的铁链束缚住四肢,脖子也套上铁环,铁钉从两侧的琵琶骨刺透身体,在胸口处露出冰冷的铁锈状尖端。
那人满头白丝,见来人哈了一声,声音是多年没有开口说话的嘶哑嘲哳,“今儿怎么突然过来了?怎么?我那个欺师灭祖的好儿子要死了?”
“尊上,咒印已破。”
那人似乎没听到,沉默了好一会,细长的眼睛才缓缓睁大,露出了一抹深邃的蓝,如果烛火的光再亮一些,就能发现,苏沅和此人的眉眼极其相似,都是深邃端正的五官。
之后整个湿潮的地下都是他嘶哑低沉的笑声,铁链交缠的声音不绝,“还是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去吧,按照原计划行事。”
“诺。”
……
孟行这边,趁着池霄和师云舒不在,带着金子期那个小胖子一起来到城镇的酒馆胡吃海喝,桌子上大部分都是小胖子一个人解决。
孟行托腮咂舌,拿着筷子在碗中时不时的戳了戳,感叹道:“师弟可真能吃。”
金子期一副你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我师尊严厉,从来不给我吃这些东西,可算是馋死我了。”
孟行点头,笑出了声,“也是,你师尊跟个苦行僧一样。”把一个小胖子活生生的饿瘦了也是个人才。
“是吧是吧。”
小胖子完全忘了要去看自家师姐笑话这回事,正吃的不亦乐乎,这边偶尔夹着了一些修士的讨论,总算不是什么八卦黄谣。
一人道:“听说了吗?不久前红莲山庄属地又有一些宗门惨遭屠戮了?”
另一人更是吃惊,吸了一口气,“灭门了?”
“不是,据说是一夕之间,门派所有的东西被洗劫一空,人财都没了,整个宗门空荡荡的像个鬼城。”
“嘶,这件事好像十年前昊然宗属地也发生过类似的,因为那次,外面宗门好些师兄师姐没有回来,停留了好些天。”
那人拧着眉,“不仅仅是那次,后面陆续也有,但都是些小宗门,激不起什么水花。但是最近引起了五大宗的注意,据说昊然宗掌门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大肆调查了。”
“这件事我说在十年前就该办了!”
“谁说不是啊,小宗门人的命不是命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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