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回了宗门,等他将小少主所有的事情吩咐吴学舟安排妥当后,拖着沉重的身子就要回云清峰休息,吴学舟却叫住了他。

    几百年的交情,他从未彻底了解孟裕怀这个人。他从小老掌门就点明他为人情绪感知较为愚钝,正因为这样,一个情绪稳定不会被外物左右的人才能堪当天衍宗大任。

    他能处理大部分天衍宗的事务,却不能理解孟裕怀的七窍玲珑心。

    “你就这么走了?”

    孟行停下脚步回头不明所以,笑着挑眉,“需要师弟跪安吗?”

    “别跟我贫,”吴学舟将手中的书册扔在一边,指着主峰大门口的方向,“山脚下你那小徒弟就不处理了?他天天在那阻碍往来弟子,你知道山下那些修士传的多难听吗?”

    “什么魔尊苏道颍爱而不得,只身前往天衍宗长跪不起。”

    “又什么淮山君横刀夺爱,魔尊因爱走火入魔,痴缠付之流水。”

    “说你脚踏多条船,从温巳到铁衣门已故的纪月初,一心为你。甚至都将你牵扯进铁衣门的灭门惨案里!”

    吴学舟一连叹了好几声气,连续翻了好几个白眼,被自己说出来的话哽住。

    孟行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眼神愈发薄凉,嘴唇也因为没了血色像是大病缠身一般,在吴学舟的眼中却是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倒是不敢再深入问些什么了。

    孟行道:“师兄的意思是我得做些什么?比如就像世人谣传的那样,跟他发生点什么才好?”

    “你又说气话。”

    “我没生气。”

    吴学舟又一副你看你又来了的表情,咧了咧嘴,“如果只是一个仙器芫芜给了便是给了,至于……”吴掌门一言未尽,双手一拍,眼神中的意思显而易见,“至于闹这么大吗?”

    “仙器终究是死物,魔尊隐瞒身份来到天衍宗虽然行为混账了点,但是魔族已经向天下昭告,他不过是为了就一个从小长大的朋友,这次算是欠我们天衍宗一个人情。”

    孟行鄙夷的眼神做的恰到好处,“你这爱摊小便宜的性子又来了。”

    吴学舟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音,“我们现在是在说山脚下的那个人怎么办?要不是我拦着不要跪,魔族和天衍宗都不好交代了,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年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真的伤了你吗?”

    孟行没说话。

    吴学舟了然,“我就说我质问他求取仙器便求取仙器,为什么要大逆不道伤你,他比我当时得知你受伤还要惊骇,站都没站稳,脸色跟见了鬼一样。传闻中魔族的小魔君多不可一世,现在连尊严都不要了,你便是见一见说清楚也好。”

    天衍宗隐在群山之中,雾霭沉沉。从山顶往下看,俯瞰众生,顿觉世事渺小,而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他,在这个风卷云涌的修仙界中到底有没有一席之地。

    孟行没有使用修为,主峰三千阶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等到了山下云雾上方的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黑幕,早春的星空泛着寒气,连星光都是稀稀拉拉的。

    他走出了一身的冷汗,滑腻的手指蜷了蜷,半隐在衣袖之中。

    直到还有两三阶的距离,孟行停住了。

    苏沅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袭黑衣在风雪之中显得狼狈,眼睫之上蒙上了一层霜,嘴唇冻得发白,如果不是呼吸间还尚能吐出一点热气,他都要以为那里站着的是一个冰雕。

    他生的高大,让人无法忽视。

    苏沅情不自禁的上前走了一步,又怕孟行反感,克制的站定,距离孟行还有五步之遥。

    “师尊。”因为长期寒冷并且不曾进食,嗓音嘶哑难听。好像才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人不见了,恣意嚣张的眼中蒙上一层郁气,又沉又冷,又苦又涩。

    孟行轻轻的哼了一声,像是应和又像是在笑,片刻后真的笑出了声,“这种刻意卖惨我儿时便不玩这一套了。”

    苏沅的眼细细的看着他,向前走了几步,缓缓地伸出手。指尖在孟行的衣袖处点了点,又小心翼翼的伸进去捏住了孟行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清瘦的手腕处摩挲,好像是什么稀世珍宝。

    “师尊的手真冷,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是生了什么病……又或是中了什么毒?”

    苏沅以为孟行会沉默不语,又或者讥笑着骂他痴心妄想,他怎么可能会中毒。可是他却没想到,孟裕怀大大方方毫不藏私的承认了。

    他的脑袋又一瞬间的卡壳,“什么……?”

    孟行拨指挑开他手腕上的力道,拨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泛着病态白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细,手骨却极其好看,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息,最适合拿着笔杆子。

    可是唯一不和谐的是他手腕处的青筋微微凸起,露出黑色的筋脉,一路延伸至衣袖里面。孟行的手腕翻转,露出的皮肤苍白脆弱,白的让人心颤。

    他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挑眉笑了笑,嘴角抿处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意,苏沅知道那是他标志性敷衍的样子,总是对一些不熟的外人惺惺作态。

    可他,不是外人,又恰似外人。

    苏沅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孟行手腕处的筋脉,声音哽咽,好一会儿偏过头,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师尊,对不起。”

    孟行还是那轻轻慢慢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收回自己的手,将那可怖的手腕再次藏在衣袖之中,没事人一般,“没有人对不起我,别将自己看的太重要。”

    这么多天,苏沅总是在想,遇到孟行该说些什么。到时候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面对孟裕怀。

    他曾经一心为了徐九涣,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能给他人带来什么伤害。可真到这一天,残忍的现实告诉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想要得到什么,总会有另一个同等价值的东西作为代价。

    医治徐九涣的代价便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苏沅再也没能克制住汹涌而出的情绪,扣着孟行的手腕将人抱在怀中,依旧像以前那般,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孟行的颈窝。

    “师尊,我刚刚说错了。你作为渡劫期的大能,是不是在骗我们,什么样的毒能够毁伤你的身体。”

    孟行下意识想要伸手揉一揉他的发顶,还是忍住了,手横在两人之间,如同西王母的玉簪,狠心的在两人之中划分出一条银河。

    他道:“人走进绝路之中总喜欢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说服自己,苏道颍,你不小了,你应当理解,我并不是你的绝处,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仙器芫芜让我们有所交集,那也仅限于此。事后我做我的裕怀君,你是你的魔族尊主。短暂的交际如过眼云烟,在你漫长的寿命之中不值一提。”

    苏沅听懂了,咬牙道:“师尊的意思是,你曾经说的那些话,你对我的那些情意都是假的,都是随意可以抛却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信,我不信你心里没我,你只是中毒了,你现在还活着,只要我在一日我就可以再去踏遍四海八荒将解药给你找来。”

    孟行失笑,又掳起自己的衣袖,目光轻飘飘的扫视手上的脉络,“魔尊阁下是这修仙界少有的有些良心的人。你在愧疚什么?不过是做我徒弟的时候没有收到所谓的欺侮,享受了片刻正常弟子所有的待遇,你便信以为真,觉得这就是爱了。”

    “你所说的喜欢以及忠贞不二,不过是一场年轻人可笑的占有欲作祟,一个时刻保持着神秘感的师尊对你来说吸引力不可谓不大。而又恰巧你在这种环境中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内疚惶恐,觉得不该是这样。”

    孟行诮讥的看着微微跳动的筋脉,目光转而跨过苏沅看向皑皑白雪中的群山,叹了一口气,“一旦有些许疑虑所有人的话都可以作为推翻你观点的利器,延续你脑海中可笑的爱情幻想。苏道颍,你真的喜欢我吗?”

    苏沅的回答毫不犹豫,却在触及孟行的眼神之中停顿了片刻,就听到这个人继续操着一口薄凉的语气说道:“你还不清楚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一开始对待你该抱有什么的态度,都是我刻意为之,就连你的喜欢都是我刻意引导下造成的假象。”

    “我将近五百岁了,感情于我而言不过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而已,我体内的毒我自己非常清楚是什么样的,从我中毒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仙器芫芜并不能救我的命,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顺手送给你做个人情,看看你挣扎痛苦的模样,对我来说不失为一个有趣的东西。”

    孟行的话犀利又残忍的在苏沅的心口扎了一刀又一刀,一辈子没有爱过人的小魔尊被他残忍的样子骇住了。

    孟行接着道:“你了解我么?你知道我的过去吗?你甚至连这样的我都是第一次见吧,傻小子,你这好骗的样子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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