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宗门灭门惨案前前后后闹了十年有余,所有人迫切要一个说法,孟行首当其冲。
起初五大宗还坚守着,可面对群情激愤,牵头的昊然宗也支撑不住了。
今日轮到红莲山庄当值,是那个叫赵无蘅的小姑娘拎着东西过来的。
往日来看管的人只是象征性的过来看一眼,因为孟行太过安分,不吵不闹甚至可以说是礼貌非常,都不会以罪犯的名义对待他。
赵无蘅没有走,这是一处巨大的铁笼,四面环水,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深入腹地,几丈外形成巨大的水幕,将孟行与外界隔绝开来,只有持有令牌的人才能进入。
孟行吃了几口饭就已经没了胃口,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面色惨白,好似一用力就会断送性命一般。
赵无蘅看了她一眼道:“仙师曾救我一命,无蘅今日也多嘴一句。昊然宗的掌门因为仙师和昊然宗的长老们闹翻了,我听我父亲说,长老阁甚至已经动了废黜宗主的念头。”
孟行本是低垂着眉,闻言缓缓抬头,赵无蘅继续道:“司掌门请求各位看管的人瞒着你,可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道。”
孟行忍不住咳嗽,面上咳出了些血色,问她:“这句话是谁教你说的?”
终究是小孩子,面皮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直至有些恼羞成怒,赵无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如今外面的人包围昊然宗,和当初天衍宗如出一辙,都要我们给一个说法。只为你一个人兴师动众,裕怀君真是好大的脸面。”
“如今昊然宗即将大换血,只是因为不愿意将你交出去,我实话跟你说吧,他们都要求抽取你的灵根,废了你的根骨。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你一个人,我可不想我们红莲山庄变成这样。”
“无蘅,你在胡说什么?!”一个黑衣少年冲了进来,将赵无蘅往旁边一扯。
“长辈的事情也是我们能够妄议的?!”
赵无蘅气的面色狰狞,“什么叫我在胡说?你没看见吗?下一个就是我们红莲山庄。铁衣门灭族,天衍宗饱受非议,昊然宗自身难保,魔族也被拉下水,我可不想以后走在路上被人戳脊梁骨。这件事本就是他惹出来的,交出他一个人能将事件平息……”
“跟我回去,我就不该带你过来。”
“赵无瑖,你当什么活菩萨呢?如果不是他会变成这样?我要是他还不如羞愤去死好了,真不懂阿爹他们还要护着这个人,我看他身子骨也就这样,没准也活不了多少天。”
赵无瑖和孟行告了罪,拖着自家妹子离开水牢。孟行又是一阵紧促的咳嗽声,一口血染红了掌心。
时间快要到了。
就在昊然宗动荡,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孟行交上去一份罪己诏书,承认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愿意承受废除灵根之刑。
此书一出来,所有都于事无补。
天道的命盘好像又重新将一切拨回原处,原主孟行就是被众仙家废掉根骨贬为凡人,瞎了眼睛在凡俗流窜的。
即便是孟行从未苛待池霄,甚至都与他少有交集,最后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这一切如同梦境一般。
不出几日,孟行的事轰动了整个修仙界,因为他供认不讳。
当晚司重礼红着眼冲进了水牢,一辈子的涵养都在破口大骂之中付之东流,“你知道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吗?我在外面帮你与人周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是不是,你那个天杀的掌门师兄为了你骂天骂地,跟人家撕破脸皮,你就是这么拖我们后腿的。”
孟行低着头看不清情绪,嗓音低沉,“自诩清流的昊然宗掌门,也要包庇一个杀人凶手吗?”
“你杀人?”司重礼扯破了音,“若是有人惹你杀便杀了,谁能找你的错处,这世间谁的手里没有点人命,那些小宗门被灭门的时候,你还在我昊然宗混吃等死,你若是真的有愧于他们,我脑袋摘下来让你当球踢。”
孟行笑了,眉眼舒展,没有半点自己即将受刑的自觉,将司重礼的气急败坏尽收眼底,“若我侥幸还活着,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的,那几个雪团子还好吧。”
司重礼被孟行的笑容唬的一愣,又想气又好笑,“你还想来我昊然宗干一份事业,鬼的诺言,我都要和长老阁打起来了。”一边说着心里却有了谱。
他和孟行虽然年岁相差有些大,也算是忘年交。他幼时作为大师兄的吴学舟一心忙于宗门事务,二师兄师淮山心高气傲不善于与人交心,除了他早早仙逝的师尊也只有他了解他。
这人只要还能笑得出来,就说明事情不是很大。
“三日后就要给你行刑,天下修士皆聚于此。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孟行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一道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脑海。见鬼!!这个铁笼子到底宗门哪个废物炼器师做出来的,说好的隔绝一切灵力呢?!
“届时按住吴学舟,别让他过来添乱。”孟行说完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道:“防着点师淮山,别让他发疯,啧,他发疯几率不大。”
能够直接透过铁笼跟他对话,司重礼已经安心了。心领神会的又骂了他几句,红着眼眶出了水牢。
昊然宗的大殿校场挤满了人,叫嚣着要将孟行绳之以法。
随着一声“噤声——”传遍整个校场,孟行手脚被铁链缚住缓缓地走到了校场中央。他的周围有四位大乘期的修士看守,将他绑缚在石柱之上。
隔了半个月再次看见孟行,天衍宗的几人红了眼眶,掌门站在司重礼身侧,差点泪崩,暗地里戳着司重礼的腰,“你说,你们是不是用刑了?裕怀从小娇生惯养,怎么瘦成这样?!”
“走走走,你烦不烦。”
比起半个月前的孟行,他的确虚弱了不少。黑色的铁铐衬托出双手病态的白,脸颊处细微凹陷,嘴唇起了皮,一副潦草的样子。
但人却毫不在意的,任由看管的人将他绑在了柱子上。无视所有人的谩骂,直到人群中有一人将腐烂的菜叶砸在了他的身上。
孟行凉凉的看向人群,一幅幅恨不得要他去死的嘴脸,直到他看到隐在人群中的池霄以及师云舒。
师徒俩视线交汇,池霄猛地瞥向一边,师云舒用剑柄捅了他的胳膊,冷声道:“你是铁了心的要和孟师叔断绝师徒关系?”
“我不知道。”
“这种事我劝不了你,但是希望你别后悔。”
一句行刑打破了两人的对话,池霄猛地抬头看向校场中央。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着几个大乘期的长老,四个不同的法阵在他们脚下绽开,最终融成同一个阵法汇聚在孟行身上。
不同颜色的灵流在孟行身上盘绕,最终汇聚于他的丹田,誓要将他的金丹活生生搅碎。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孟行只是浑身水洗一般,汗水沾湿了衣裳,贴在瘦弱的身体之上。
两个时辰过去了,孟行的脸色只是比方才白了一些。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太对劲。
行刑的四位长老一阵惊骇,“渡……渡劫期?!!”
众人哗然。
渡劫期的仙人几乎已经绝迹,当初传言天衍宗出了一位,也是因为这一点,所有宗门都或多或少有些忌惮,才给了孟行这么多缓刑时间。
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喊打喊杀的那个人竟然是渡劫仙人!!与成仙只是一步之遥!
这种人如果不是主动配合,谁能凭借武力制服?
已经有人瑟缩,打了退堂鼓。
一个废除灵根的刑法,整整两个时辰无事发生,如果他能完好的活下来,此人杀人无数必定复仇,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
五大宗的人彻底沉默。
司重礼张了张嘴,转头看向天衍宗的方向,没想到吴学舟比他还要懵圈。吴学舟身侧的师淮山瞳孔震颤,脸色却越来越白。
行刑的长老不自然的带着颤音,“还……还继续行刑吗?”
渡劫期的仙人,以他们大乘期的能力根本难以废除他的灵根,就算是成功了修仙界损失一个渡劫期大能,那得是多大的损失。
昊然宗为首的长老阴沉着脸,“请出窍期和化神长老们过来!今日我昊然宗就给天下一个交代,渡劫仙人就算是做错了事,也理当受到刑法。”
一个底蕴丰厚的宗门,化神长老能有两三个已经难得,连同出窍期的,昊然宗也只有七位。
然而这远远不够,等几人动了手就知道,好像有一种强大而诡异的力量在护着孟行的金丹,金丹不破,修为不废。
先前聚集的人群已经被这个常面骇到了,连连后退,留出一片空旷的场地。
此时的孟行已经在众人的心中妖魔化,与不死不灭的怪物无异。
人群中突然窜出一群白袍老者,有的用面具遮脸,有的用幻术幻化,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十人恭恭敬敬的站出来,礼数周到,“我等是百年来被灭宗门的幸存者,还请长老让我等助众位一臂之力。”
吴学舟脸色怪异,师淮山眼神复杂。到了这个地步再不知道出了什么猫腻那就是纯属傻子了,那十位毛遂自荐的白袍人刚好就是天衍宗长老阁供奉的十位长老。
一个个掩盖样貌来到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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