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的另一端，徐九涣端正的坐在桌案边，悠闲的练着字。
那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没有几十年的笔力练不出来。
徐九涣噙着笑，抽空抬眼看了半跪在桌案前的人。
“你不走吗？”
云溯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徐九涣道：“如今我可是修仙界第二个孟裕怀了，修道者喊打喊杀。你本来就是阿颖的人，我害他，你还不走吗？”
就在不久之前，蛰伏了一百来年的老魔尊开始疯狂的反攻，借用舆论，将徐九涣这些年的杀孽公之于众。
原来大家都冤枉了裕怀君。仔细看，其实有关孟裕怀的那个留影珠灭掉一个门派的影像很是模糊，那些清晰的杀人影像有一部分是个人恩怨，还有就是邙山秘境杀疯了的现场。
舆论开始倒戈，修仙界众人议论纷纷。
这时候天衍宗的掌门也将一个留影珠公之于众。
那是有关天衍宗老掌门的。
据说天衍宗老掌门在这个世间留有残魂附着在小弟子的本命魂灯上，那个魂灯被打碎之后，里面的残魂浑浑噩噩好些天才渐渐苏醒。
那是关于几段往事了。
第一段是有关妖族的。
老掌门虽说前面加一个老字，其实并没有长老阁首座那般苍老，反而面如冠玉，威仪自成。
仙风道骨的老掌门眉眼尽是严厉，似乎生气极了，抬掌就要往自己最宠爱的小弟子脸上抽，但是最后还是不忍心收了手。
老掌门绷着一张脸，冷声道：“狼族内部夺权你本不应该插手。”
孟行那时候还年轻，脸上的弧度稍圆，带着少年人的稚气，“我本来想走，师淮山同情心泛滥，拉着我不许走。”
睁眼说瞎话的攀扯自家师兄，老掌门嘴角抽了抽，“你杀了那个幼狼的父母却又将他带回来，你想到后果吗？”
孟行乖乖的解释，“当时他们被同族下了毒，已经没有自我意识，是他们跪着求我了结的，一个只会攻击的杀人凶器，是个人都不愿意成为那样吧。”
老掌门却比他想的更多，“抽取你的一部分记忆，以免未来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道清晰的记忆被公之于众，众人才了解始末。
孟裕怀那个与他断绝师徒关系的大弟子看到如何，且不便述说。
老掌门的第二段往事是有关邙山秘境的。
这时他们才知道，当初邙山秘境中毒至深的裕怀君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
一个走几步路都会喘，经常毒发，修为相当于全失的人，怎么可能在一百多年来灭了那么多宗门。
那次邙山秘境，孟行那一辈的弟子都去了，其中就包括师淮山和吴学舟。
在老掌门的视角，当他出现在秘境之中的时候，孟行已经中了毒了，可能是与生俱来的第六感，老掌门打碎了幻境，捞了吴学舟。
师淮山的幻境之中找了好些时间，才捞倒了二徒弟。
无一幸免。
所有人都中了毒。
黑色的纹路爬满了三个弟子的手，而孟行的确更为严重，纹路更黑延伸直小臂。三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天衍宗特有的法阵道袍也沾了满身的泥水。
这个秘境是仙人陨落所留存的，老掌门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根除毒素，每一次用灵力清剿，毒便更进一分。
老掌门骇然发现，孟行的毒已经蔓延到了整个颈脖，他心惊的停了手，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三人其实都还有一些意识，直到老掌门俯身将孟行抱在怀中，眼中尽是不舍与愧疚。
“裕怀，如今为师只是部分魂体，无法承载毒素，你与我修炼功法同宗，便由你将所有的毒承受了可好？”
三个徒弟都折了进去，作为师尊，他想将损害降到最低。
孟行意识断片，他听到的只有“由你将所有的毒承受可好？”。
孟裕怀一生都在经受磨难，不管在另一个世界还是修仙界，直到后期才熬出了头。他有一个宽容的师尊，什么好东西都念着他，还有一群和善的师兄师姐。
可是这一次，他有些混沌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呆滞的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老掌门叹了一口气，眉眼忧愁，“学舟即将继承掌门之位，淮山他……他为人心高气傲，如若毒素常年伴身，恐心境不稳走火入魔，只有你……”
“只有我……？”
那时候的孟行似乎亲眼看到了美梦碎裂的样子，他的眼神太过破碎残败，老掌门看的心悸，没有说出后半句。
只有我……从始至终，都是从一个地狱又踏入另一个地狱。
他摆脱了原生家庭和那场残酷的拐卖，以为就此就能安安稳稳的生活。福利院总是想为他找一个家，可是每次都被领养家庭退回，他们从来没有耐心去感化一个心理怀有疾病的孩子，收养他不过是因为皮相好看罢了。
之后遇上了程冼笙，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直到他出了车祸，穿越到了这该死的书中世界。
孟行恍恍惚惚感受到了无尽的虚无，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但为什么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切肤之痛。
抽在身上的鞭子是痛的，打在脸上的耳光也是痛的，他怨过，恨过，萍水相逢为什么程冼笙要带他离开那个笼子，给他造了一场美梦，这个梦却又无情的被打碎。
他到底是还在高考的孟行，还是书中的孟行。
浑浑噩噩的被一个纨绔纳入房中，又是无尽的逼迫和强制，紧接着又被人带到梦一样的仙境，天衍宗。
直到今天，他最信赖的师尊掰过他的身体跟他说，大师兄要传承衣钵，二师兄金樽玉贵，只有你什么都没有，什么时候都可以被抛弃。
孟行瞳孔颤动，直到渐渐平息，低着头，勾了勾唇角，“好，听师尊差遣。”
那一场毒素的转移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法阵之中，是孟行痛苦的哀嚎声，痛到最后晕厥了过去，又在一刻钟后，活生生的被疼醒。
反反复复，孟行的嗓子嘶到干哑，泪水夺眶而出，砸在这个幻术空间之中，好似砸出了一段规律的声音。
毒素最终还是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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