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李彤率先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演技最好的当然是珊珊，但如果，我们想要更卖座的话，或许颜莉更合适。”
颜莉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看向了站在对面的师珊珊，她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李彤接着说：“我们剧团当前的知名度虽然比之前好，但也就比小剧场好。每一次演出都像出牌，我们现在手上有一张牌，周跃文艺片女主角。”
他这句话出来，所有人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赵承城说：“冒险了一点，但目前看来，颜莉的形象是最符合我们讨论出来的阿桂形象。你可以吗？”
赵承城最后一句话问的是颜莉，颜莉蹲在原地许久。
她可以吗？她可以吗？
她不知道，当时林平请她过去演《秋日》时，并没有问她可不可以。她那时候只想试一下，过程是享受的。她看向前方，好像又看见了那束光，只要往前站，她就能笼罩在那片闪耀之下。
“我可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想试一试！”
李彤得逞一样笑了起来，他得意地看了一眼赵承城，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荣幸和卓思远。
颜莉说完这两句话，好像用了身体一大半的力气，她握紧自己的拳头，看向师珊珊。师珊珊红着眼睛，扭头走出了排练厅。
颜莉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这可不是荣幸，他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拒绝师珊珊让她退出的要求。阿桂这个角色，此前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是师珊珊的。现在她算抢了别人的机会吗？
师珊珊当天再没出现在剧团内，荣幸试着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过了一阵直接关机了。
颜莉像个犯错的人靠在墙上，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师珊珊。可她当时如果违心地说不想，那以后后悔了羡慕了嫉妒了怎么办？
“你不用太有压力。”荣幸挂了电话，手机的对面还是关机声，“李导早上的说辞，只是给大家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你出来的那一瞬间，我们都认为，你更适合阿桂。”
“我更适合？”颜莉还没开始接触剧本，不知道荣幸是不是故意安慰她。
荣幸点点头，“阿桂从小和男孩子们一起长大，她家里穷，总是穿着别人的旧衣服，所以她母亲才会看中全生的家境，逼迫她放弃等待阿喜。她应该健康、热情，衣服不合身。你知道你为什么适合这个角色吗？因为你晒黑了。”
颜莉内心瞬间澄澈，对啊，从小在外面瞎玩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皮肤白/皙？而她前阵子刚演完一个乡下姑娘，皮肤还没捂白。
荣幸继续说：“而且你这回好像……婴儿肥少了点，轮廓更清晰了。”他微笑起来，“你不知道，你有多适合站在舞台上。一定很亮眼。”
她捂着自己的脸，眨眨眼问：“我还挺容易白回来的，我是不是要多出去晒晒？”
荣幸笑了一下，“顺其自然吧。”他叹了一口气，又说，“李导说的也没错，不管我们做多精致的剧，第一要务要把人吸引到剧院里来。我们很多人都追求艺术，但如果不接受大众的审视，不去做商业的动作，又怎么检验我们的作品呢？”
他这些话更像自言自语，颜莉很快想起了师珊珊，“那我怎么和珊珊姐说呢？”
“她是专业的演员，话剧已经相对公平了，她很快会明白你更适合这个角色。但是。”荣幸话锋一转，“如果你的演技没办法达到演出的水平，那可能在排练的时候就会被换掉。”
“那我怎么做？”颜莉着急起来，“我要注意什么？”她抓着荣幸的胳膊，“你教教我！”
“我可以教你啊。”荣幸仰着头，又看看周围，“要在剧团里？”
颜莉马上明白他什么意思，“那不行，我不想让人看轻我。”
荣幸笑笑，伸手揉揉她的头，“那就别想太多，你找个时间来我家吧。”他说完这些话，很快走开了。
颜莉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角色她想要，戏她也想演得更好，她不想让人以后看笑话，说她抢了角色，却没有师珊珊演得好。
角色定下了，第二天他们就拿到了剧本。a4纸装订成的，字数有点多，颜莉问了一下，才知道居然有十万字。
十万字，光看也要看一天啊？她拿到手后，忍不住翻开看。
她之前接触的最完整的剧本是《秋日》，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也就六七万字的剧本。话剧最长也就两个小时多一些，怎么剧本会厚那么多？
不过她水平有限，看不出格式或者内容的区别在哪儿。
“你不会连剧本都看不懂吧？”身后有人冷冷地说。
“我才不会。”颜莉很快反驳，回头一看，居然是师珊珊。她连忙闭嘴，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师珊珊撇嘴，“你可太幸运了，遇到我这种好人，其他人估计早就过来撕你了。”她说完转身要离开。
“姗姗姐！”颜莉追到走廊外，将她拦住，“你……你是什么角色？”
“我是你妈！”师珊珊还生着闷气，“我主动和荣幸说的，我演你妈。”
颜莉被逗笑出声，抬眼看见师珊珊冷冷地看着她，她赶忙闭嘴，“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我的气？”
“我哪有资格生气。”话这么说，师珊珊还是带着气愤的口吻，“你的形象最适合阿桂，李导也说了，噱头嘛，我不适合角色，我认了，但是我不服气。”
颜莉抿着嘴听她继续说下去。
“只要你技不如人，我就马上把你挤下去。”师珊珊留下这句话，绕开颜莉走开了。
这回颜莉没有追上去，她看着师珊珊的背影，内心愈发坚定。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练了半年的舞蹈，结果被刚学会基本功的小姑娘抢了主舞的位置，那得多糟心。
除非，那个小姑娘天纵奇才，实力能碾压她，才能让她服气。
她想真正获得师珊珊的谅解，那就必须在舞台上彻底征服……所有人。
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荣幸发完剧本，和其他演员说完注意事项后，今天的工作就暂时结束了。
颜莉和他约好了，今天去别的地方训练，最好的地方是他家。
江飞和女朋友阿春同居了，自然不能和荣幸再同一个宿舍，他搬出来之后，荣幸住的地方就宽多了。
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碗面，回到荣幸家中，刚好过亮点。
荣幸住在一个旧小区里，小区没有电梯，要走上六楼。走廊阳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鞋子和杂物，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荣幸的宿舍在最靠里面的地方，外面摆放了一些盆栽，长得很精神，颜莉问了才知道，那是荣幸自己种的。
“你还会种花？”颜莉发出惊奇的声音。
荣幸不以为然，将花搬到阴影处，“我会的可多了。”
门开了，里面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味道，颜莉松了一口气，荣幸很快为她拿来了一双新拖鞋。她不得不怀疑地问：“你是不是早就准备了？”
“把你不纯洁的思想收回去，我昨天去超市买的。”
颜莉哼了一声，进来四处看看，地板铺着灰色的砖，看起来很干净。除了靠墙边的床，其他墙上都靠着书架，书已经摆不下了，都横着放。而床边是一张大的方木桌，上面摆满了稀碎的东西。
颜莉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居然是各种微缩小模型，大部分刚好能放在手心里。中式或欧式的家具，纸壳做的电视机和电脑，还有一个半成型的房子模型。
她不敢动，怕动散架了，问：“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荣幸忙着找东西，没回头，“是啊，我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我从小就喜欢这些，然后造几个小人，给他们配音，给自己讲故事。现在我只要有压力，就会动手做东西，很好的解压方式。”
“你好厉害啊。”颜莉由衷地感叹，怎么连解压方式都和别人不一样呢？
她看了好一会儿的小家具，这才将目光挪开，看到了放在窗户下的电脑和打印机，那是荣幸的书桌，桌上还有一堆已经打印的纸，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上面还涂涂改改了。
“这是新的剧本吗？”
“对。”荣幸已经找到了东西，原来是一个茶盅，“你坐下，我给你泡茶。”
“哪能啊，好歹您比我年长那么多，我害怕折寿。”
荣幸知道她又嘴贫，不理会她，等回过头，却看见她将腿架在了书架最高一层，两条腿成了一条直线，他无语地歪着头，“颜小姐，你太不见外了。”
“对不起啊，职业病，看到高的就想劈个叉。”她将腿放下，接过荣幸手里的茶，让他坐在床上。
荣幸不明所以，任凭她的动作。
颜莉恭恭敬敬地给他送上那杯茶，“喝茶。”
荣幸眯着眼睛，“这算什么？”
“拜师茶。”颜莉将茶往前推了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师父啦。请受徒弟一拜！”
荣幸想了想，幽幽地接过茶，喝了一口，又说：“你知道有一句老话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该称呼我的不是师父。”
“那是什么？”
“叫爸爸。”
“滚你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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