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舟汗颜:“好好好……”
走出教学楼,分道扬镳前他拽住徐晨,低声嘱咐:“靳放最近身体不好,你待会儿多扫点儿,别累着他了。”
徐晨吊儿郎当地哼了一声,“你爹我像那种人吗?”
小花园就在教学楼后面,整体面积不算广阔,草坪间栽种的银杏树赶上深秋,席卷而来的狂风酿造了满地金黄。石板路以小木亭为中心围成环状,再分割出四条通往校门口、医务室等地。
中式木制凉亭正中间有张方桌,亭柱被廊架围起做了美人靠,长椅上还有零星几片飞进来的银杏叶。
三人分工明确,陈明去擦凉亭的桌椅,徐晨和靳放扫落叶。
“不行啊,今天风有点儿大。”徐晨直接一挥手臂,大扫帚扬起落叶。
好不容易扫了两堆小山,顷刻间,被风吹开了。徐晨手一甩,扫帚打在木亭的美人靠上,“啊!他妈的,一下子刮那么大风,我活白干!”
陈明也急了,“你妹的,你这一拍,灰尘全弄到椅子上,我他妈活也白干!”
“你一擦就完事儿了。”
陈明扬了扬下巴,“你看人靳放多沉得住气,他怎么没哭天喊地的?一看就是做大事的料。”
“是,后来我们都进了国企,靳放当了高管,你和我当了清洁工,我们都未来可期。”
陈明:“哈哈哈滚,要当自己当。”
靳放特地走近徐晨,“你和陈子舟认识多久了?”
“还是挺久的,他当时直接跟教官刚,我想不认识他都难。”
“嗯?”
后几天班级分方阵训练,靳放没和陈子舟呆一起,所以不知道这事。
“当时接近饭点,教官随便找个女生,说谁站得好就让谁去吃饭,然后跑去和其他教官聊天。那个女生比较内向,很想把我们全放走,又不敢,其他班都解散了,她也不敢去跟教官说。”
“直到教官想起我们,摆摆手说去吃饭,所有人都去食堂,就陈子舟原地不动,教官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问教官他军姿站得怎么样,教官点头说不错,然后他说……”
徐晨停下动作,清了清嗓子,模仿当时严肃的语气说:“大概十五分钟前我就是这么站的,但你没看到。”
靳放失笑,眉眼跟着弯。
徐晨:“我是真没想到他这么勇。”
靳放停下,“教官把那个任务交给女生,陈子舟这么说,不就是女生失责吗?”
“他说同学没经过专业训练,看不出来姿势标不标准,既然教官都认可了,那他就放心了。”
“我当时就觉得,哇,这兄弟真酷!”
靳放问:“然后呢?”
“教官拍他肩说快去吃饭,舟哥也见好就收,离开了。”
“后面教官有针对他吗?”
“并没有,”徐晨笑着摇头说:“结束典礼那天,教官还把他选成了军训标兵。”
意料之外,但又合情合理。
靳放笑意更深了几分,“然后你俩就好起来了?”
“那倒没有,后来新生篮球赛,天天训练自然就熟了。”
这件事靳放有印象。
那天很多女生去看球赛,在场地外放了很多瓶水,说是送给大家喝的。
靳放在现场看球赛,旁边的女生不停讨论陈子舟会喝到谁送的水。
“他很喜欢打篮球吗?”靳放问。
“还行,我们偶尔会一起……”
“让你扫地,你倒好,贴着靳放聊天?”熟悉的声音乍起。
两人齐齐转头。
徐晨:“怎么又来了?”
“班长来看看打扫情况不行吗?”其实他是担心风太大,又把人吹感冒了,吃饭都吃得有些着急。
徐晨调头把扫帚挥到陈子舟脚边,“你一天不滥用私权会死吗?”
“原本想帮忙,增进一下感情的,但是…唉,你好像不太需…”
“需要需要!手都给我扫酸了!”徐晨忙把扫把扔给他。
陈子舟把扫帚扔回去,“我是来帮靳放的。”
“我这么羸弱,好哥哥,帮帮我吧!”徐晨一副林妹妹的模样,展示被扫帚杆磨红了的虎口。
陈明翻了个白眼,靠在亭柱上,“谁扫地把扫帚扬到天上去,你手不痛谁痛?”
陈子舟:“现在知道叫哥了?怎么没把你虚死啊?”
徐晨:“死直男,这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陈子舟噗嗤一笑,不好意思,他还真就没想过找女朋友,“你都说了是直男,我要帮也是帮妹妹,干嘛帮你?”
靳放扫着扫着又走远了两三步。
他身如玉树,刘海跟着垂头的动作顺下去,被秋风掀起,露出小部分光洁的额头,陈子舟看了都忍不住想亲一口。
“风又来了,扫个几把啊!”徐晨脾气逐渐暴躁了。
风向的原因,漫天银杏飞向靳放,一片一片又一片,擦过他的黑发、他的校服、他的皮肤。
万物皆动,唯他独静。
陈子舟知道,但就算是逆风,至死都会为这个人着迷。
“我来帮你扫吧。”
“?”靳放疑惑地转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
靳放轻飘飘地来了句:“我也不是妹妹。”
“?”陈子舟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陈明甩着抹布走过来,“划水总比扫地强,当回妹妹又何妨?”他任务完成,直接溜走了。
徐晨又开始嚎了,“哥哥,这边这个妹妹真的很需要你!!”
“你别鬼叫了!”陈子舟跑过去,“好了,你下班了,我来替你。”
“等下等下,检查的来了。”徐晨死握住扫帚杆不肯松手,卖力地挥舞,属实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
检查的同学拿着单子,“怎么还是那么多落叶啊?”
陈子舟:“今天风大,他们才扫干净,风一吹就又有落叶了。”
她点头在表上画了个勾,,“我主要是来看负责这儿的清洁人员在不在。”
检查的人一走,徐晨就把扫把递给他,“谢谢哥哥~”
“……”陈子舟在前面扫,徐晨把成堆的落叶捧进垃圾袋里。这样效率高了许多,很快就扫完了。
靳放那边还有一大堆叶子等着徐晨去装,两人走过去。
陈子舟注意到一片银杏叶飘落到靳放的脖子,抬手去拿。
靳放缩了下脖子,叶子直接滑进衣领里。
这人也太敏感了吧。
“你别动啊,叶子掉进去了。”陈子舟没多想,食指去勾他后颈的领子,探头就一眼望到底,白嫩光滑的背部上两处肩胛骨凸起。
要不是校服下摆有松紧,说不定被遮住的那小圈腰部肌肤也一览无余。
之前穿夏季校服就知道他身材好,如今不隔布料全看光,才知道想象终究是想象,根本没有亲眼目睹带感。
靳放捂着后颈退了一步,“我待会儿自己弄出来。”
陈子舟指了指自己的腰窝,“在这儿,你扯下校服,它就掉出来了。”
靳放照他的话做。
陈子舟走近蹲下身,捡起那片和靳放背部亲密接触过落叶,捏着细细的长柄转了转。叶片是对称的扇形,端部分裂为二,叶柄处又合并为一。
“已经掉出来了。”
“谢谢。”
陈子舟没抬头,抿嘴一个劲儿地狂咽口水,尽力沉下心来。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到要疯了,简直恨不得把这片叶子嚼碎吞入腹中。
虽心有不舍,但不好当着靳放面把叶子收起来,他佯装平淡,“我把这个扔了。”
刚起身就看到徐晨给垃圾袋栓了个死结,“你都装完了?”
“等你想起来,叶子早被吹跑了。”徐晨有了前车之鉴,装叶子比谁都快。
“那等走到垃圾桶那儿,我再丢。”陈子舟把银杏叶揣进上衣兜里,心里不停夸兄弟干得漂亮!
趁两人走在前面,陈子舟飞快捡起一片叶,当着靳放的面扔进垃圾桶后,“我觉得银杏叶挺好看的。”
“嗯,它被誉为‘希望的使者’。”
“为什么?”
“它的叶片似分未分,可以象征生与死,阳和阴,极端的两者和谐共生,这算是希望吧。”
“本身不就是一体的吗?”
“你知道歌德的《二裂银杏叶》吗?”
陈子舟摇头。
“不管是分裂还是合并,不完全归结一体,也不完全分裂出去,始终处于调和状态,也就是所谓的对立统一。”
徐晨:“哲学意义还挺强。”
“强吗?但据说是歌德写给他爱人的,浪漫色彩多点。”
陈子舟:“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以把这首诗抄下来送给他。”
靳放笑道:“还可以附上一片银杏叶。”
陈子舟轻捻兜里的落叶,再掏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临睡前。
他将落叶盖在日记本里的诗上。
《二裂银杏叶》
生着这种叶子的树木从东方移进我的园庭;它给你一个秘密启示,耐人寻味,令识者振奋。
它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在自己体内一分为二?还是两个生命合在一起,被我们看成了一体?
也许我已找到正确答案,来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你难道不感觉在我诗中,我既是我,又是你和我?
哪怕他知道没有送出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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