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考了一天加一个上午。当最后一科的收卷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上完下午的自习课,接下来就是放假了。
可以先玩个两天再死。
丁彩还急着回办公室批卷子,匆匆跑回来维持了一下六班这帮打算放飞自我的小崽子的纪律。先装模作样训了两句,临走前暗示了一下:“主任今天要去开会。还用我多说什么吗?”
六班纷纷恍然大悟,都是明白人,“哦——”“了解了解”笑成一团。
丁彩真的怕这帮假正经放飞:“要看电影的话只能看一部啊,别整个下午都给我玩掉了,不然等我看到成绩有你们受的。”
反正有整整一个下午,谷菲开始搞起投票。
“来来来,选这部动漫的举一下手。”
“这恐怖片你们确定要看吗?”
“漫威的可以有。”
“义哥!梓哥!你俩没投票!”
易梓正拿着姜义的卷子准备估分,一下没能回答,姜义问道:“有什么电影?”
谷菲敲了敲黑板,让开一条道,展示出了现在票数最紧的两部电影:“就这个,你俩赶紧选,关键的一票掌握在你们手中。”
姜义用手肘捅了捅易梓:“诶,你看什么?”
易梓被他弄得红笔在试卷上划了一道,反打回去:“别动我……我随便,你帮我投。”
左右的人赶紧给自己选择的电影争取票数:“义哥,咱班好多女生想看恐怖片,但一个人不敢看。”
“漫威的那部电影很多人都看过了。”
“支持支持动漫呗?想看很久了。”
姜义本来也就想选恐怖片:“那就《杀人游戏》,我带着我同桌的一票。”
然而他同桌不太想选这个,刚要叫他:“哥。”
结果谷菲一锤定音:“行,等着,我去借个vip下载过来。”谷菲从讲台上一个飞跃,快意潇洒,像一阵小旋风似的跑出了教室,行动之迅速令人望尘莫及。
易梓:“……”
姜义回头:“什么?”
易梓面瘫了,易梓自闭了,易梓觉得满天的繁星突然很美了:“……没什么。”
这么多人的话……呵呵,不看就是。
趁着班长大人去下载电影,六班的开始讨论题目。
有人提议:“我们先估a卷的卷子吧?”
卷子分ab,他们每套都会做,a卷的跟别人的b卷一起考,再在晚自习一口气考掉白天剩下的四张b卷。第二天上午考a卷剩下两科的自选科目,中午吃完饭他们再考b卷。
期间五班和六班禁止跟其他班的人接触,全年级监督,手机没收,防止泄题。
“为什么你们这一题都选d啊?”
“你自己看看这个条件,我是算了第二遍才选的d,第1遍做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
“靠,不会吧。哪儿错了啊。”
有人喊:“梓哥,方便借一下数学试卷吗?”
易梓把卷子从桌肚里抽出来,放在课桌上,声音清冷:“自己过来拿。”
拿试卷的人回去跟自己的小伙伴们悄声道:“梓哥刚才表情……你们看见了没?”
“看见了,黑得跟啥似的。”
“会不会是没考好?”
“虽然说他是年级前十,但英语一直不怎么好……算不上顶尖,偏科挺严重的……”
易梓此时确实是很糟心。
因为某人的数学只考了十分。
就对了两个选择题,还有一个是蒙的,还有一个是虚数。干脆连四分之一的概率都没表现出来,着实开眼。
还是他b卷的水平。
a卷有十五分,多蒙对了一个,唯一做对的那一题还是虚数。
易梓把姜义的数学卷放回了他的课桌上:“哥。”
姜义拼着魔方,随口答道:“嗯?怎么样?”
“适时放弃,延年益寿。”
“……”
姜义意图解释:“我觉得我学会了虚数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呢,也不要太过悲观,而且这是学生的问题,不是你老师的……”
易梓打断他,语气十分肯定,一点都不担心会戳人心窝子:“我知道是学生的问题。”
“……”
无情。
姜义哀痛欲绝:“你变了。”
姜义趴在桌子上玩着魔方,嘟囔着:“你以前很宠我的。”
“……滚。”易梓满脸黑线。
谷菲这电影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拿着u盘归来:“行了同学们,让我们放下罪孽的试卷,迎来娱乐的拥抱。”
有人在下面补了一句:“与激情的尖叫。”
谷菲从讲台底下搬了一张凳子上来,坐在电脑前:“是的。”
电影刚开始是一段淅淅沥沥的雨声,主角们从大雨中开着车而来,整个气氛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阴雨天,无论是小雨还是暴雨,阴气朦胧而下,像是传播速度最快的病毒,每一个阴雨天,都仿佛象征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他们六班由于是34个人一起看,倒也没那么恐怖。
姜义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太对劲,拿手机搜了搜:“这是2003年的版本,美国的悬疑片,哪是什么恐怖片。”
悬疑片杀人的时候都搞得跟鬼片似的,没什么区别。易梓埋头奋笔疾书,依然没有兴趣看,听见他的话,敷衍地“嗯”了一声。
姜义有点奇怪,但别人都在看电影,他不好说得太大声,只能借着电影里暴风雨的嘈杂音效,凑过去低声道:“你哪儿来的作业?”
没有作业也得有作业。他随便掏出来的就这本题,写下去才能不露馅。
“买了本题,做一下试试看。”易梓一脸我真的很热爱学习你不要打扰我的表情,透出平常那副冷淡的架势。
但姜义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按说就算对这电影不感兴趣,也至少得抬头看过两眼之后才能确定,但是易梓从电影播放了开始,就直接从课桌里掏出本题,期间听到任何声音都不抬头。
姜义心里有个想法。
“你是不是……”他凑近他的耳朵,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害怕?”
易梓很冷漠地看着他,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滚开。”然后无情地把他推开。
电影还没进入到正题,虽然他还挺想看,但是此时这电影远比不上探讨同桌是不是怕鬼来得有趣,姜义仔细观察易梓。
最后他观察了半天也没观察出来,看上去易梓好像就是一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最后姜义只能得出个模模糊糊的各占一半的结论,从课桌里掏出颗糖递过去。
挡住题了,易梓皱眉:“干什么?”
窗帘被拉起来配合气氛,整个教室有点昏暗,配上电影里开始死人的音效,气氛格外恐怖和诡异。
然而少年修长的手放在自己桌子上,糖纸有反光,却夺不去人的注意力。
姜义一手撑着头,眉眼间全是笑意:“可以看的,你要是害怕,可以吃颗糖。”
他得到了易梓的一句“有病”。
姜义也不恼,其实他脾气不算是特别好,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他妹和其他雌性生物身上——按照他爸的教育,女人是需要耐心呵护的。不算这些,再加上罗才分去了一点点,他几乎没有耐心了。
但也还好,他对易梓不需要有耐心。
就好像这个人对他做的一切,他都能开开心心地接受,不需要用耐心来磨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全盘接纳。
他现在看易梓哪儿都顺眼极了,觉得他骂人可爱,嘲讽可爱,就连一脸杀气与不耐烦地揍人也很可爱。
没救了他大概。
易梓毫不客气地撇开他爪子,继续写题。
因为影片的气氛开始紧张,所以班上陆续有人小声聊两句。
影片的尾声,又是一具狰狞至极的尸体,一张没有瞑目的脸直直地怼在屏幕中央,无声呐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六班集体发出一声整齐的尖叫。
“我靠我以为不会死人了才看的!”
“我他妈也以为啊!”
谷菲一个人孤单地呆在讲台上,看电影的时候觉得背后的风都凉飕飕的,开始出现演员表的时候她赶紧把电影关了。
几个窗边的同学麻利地把窗户拉开。
六班重见天日。
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互相嘲笑。
“哎,行了,要算没出息那就都没出息,看看我们义哥和梓哥,全程连哼都没哼出来。”
“牛逼牛逼。”
“敬佩敬佩。”
姜义其实没怎么看那电影,一脑子都是某个人的身影,但就算看了他也不怕,闻言笑笑:“还好,挺恐怖的。”
易梓把作业收起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凹出一脸极其真实的世外大佬模样,淡淡道:“嗯。”
大佬就是大佬。六班的同学们啧啧称奇。
上课铃响了,他们再讨论了一会儿,开始写假期作业。
六班的人刷题速度都是一流,看个电影还剩下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做完六科作业差不多就可以等放假回家了。丁彩说了一下放假须知,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六班的胆子也大,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
丁彩看着好笑:“行了滚吧,人都恨不得飞出去了。”
一群人嬉笑着跟彩姐道别,嘻嘻哈哈地成群结队离开。
“晚上去欢儿那里吃怎么样?”姜义问道。
欢儿家里在济欢门口开店,就是上次还邀请姜少爷成团出道,给了易梓小风车的小女孩,据说脑子出了点事,不太明白事,看上去很冷漠,就显得这小孩很怪异。
但欢儿家那店子做饭的水准是真的一流,连易梓这种挑食的尝不到新品了就会自然而然走到这家店里去,一去就会给欢儿带一把糖,他对欢儿和姜果果的脾气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好,好得有时候姜义都怀疑是不是扎羊角辫能得到冰山的特殊待遇。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姜果果,就一起去吃晚饭。姜果果手机响了一下,她扒拉了两筷子,“唔唔”道:“我不吃了,愿儿还在等我呢。哥,我今晚不回家了,去愿儿家里玩儿了。”
姜义“哼”道:“你就野吧,两个女孩子小心一点。”
姜果果“嗯嗯”着应下,跟欢儿道了别,走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突然,旁边一桌的一个男子已经有点微醺,此时仗着那点酒气大喊大叫道:“他妈不是让这个傻子别出来碍眼吗?你们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开店了?!”
平常这个时候没有多少人,又因为姜义他们来了,老板他们就让欢儿出来打个招呼在店里玩一会儿,没想到欢儿看见还有人,以为会跟姜义他们一样和善,于是凑过去,这就被推了一下。
小姑娘估计是摔疼了,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老板娘连忙去哄,这光膀子的男人烦躁道:“妈的哭哭哭,哭什么哭?!老子最烦小孩,还是个傻的……”
眼看他就要动手,老板赶紧从后厨出来挡住了,好言好语相劝,让老婆赶紧带着女儿进去。
姜义“啧”了一声,拿了两瓶啤酒,易梓拉住他:“还在店里。”
在这里打起来,肯定是要砸场子的节奏。
姜义一笑:“不动手。”
说着,他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把两瓶酒杵在桌子上,露出一点带着危险的笑:“针对个孩子做什么?请你两瓶酒,这事过了怎么样?”
男人得了好处,面色缓和了一些,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揭过可以。看你这么喜欢逞英雄……比比怎么样?”
姜义无所谓道:“行啊,我来买单。我赢了,你就给老板道歉。”
男子有些犹豫,易梓开口道:“既然是比,总有个胜负奖罚,单人家都买了,你也拿出点诚意来,别是怕了吧。”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男人拉不下面子,假装豪爽地应下了:“行!”
一箱啤酒搬了过来。
易梓拿着开瓶器,一瓶一瓶给他们打开,姜义面不改色地灌下了几杯,对面的此时已经比他少了一瓶了。
姜义是真的能喝,至少这几大杯酒灌下去,他基本上还能面不改色,还有精力对易梓笑笑。
易梓霎那间跟他对视,迅速低眉垂眸。
傻子,笑个屁笑。
而那男子已有些醉了,口齿不清道:“老子在喝酒的时候,你们几个兔崽子还在喝奶呢!我不行……我不行谁行?!”他又拿了两瓶酒过来,吩咐易梓道,“快开酒!老子今个儿就让你见识见识……”
易梓看着这样的姜义,面色上的冷意收敛几分,低头手脚麻利地又开了五瓶。
最后当然是姜义赢了,那个人已经醉得人事不知,分不清东南西北、春夏秋冬。姜义一脚踢过去,其实也醉了:“妈的,道完歉再睡,是不是男人。”
那男子大吼一声:“道就道!”他几次三番想起来,扒拉了半天桌子起不来。姜义等得不耐烦,把他后领提起来,一推他,男子顺势跪下了,老板一家被吓了一跳,那男子双手抱拳:“对不住啊……对不住!我李老三今天在这愿赌服输,给你们道歉了!”言罢磕了好几个梆梆响的响头。
姜义醉醺醺地半趴在易梓身上,勉强站稳了,老板一家正要去扶那男子,姜义眼睛都睁不开了,眯出一条缝道:“不用……不用扶他,让他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
那男子也死活不肯起,两个醉鬼闹了半天,一个让他跪,一个硬要跪,还好这个时候已经比较晚,街上没什么人,不然这两个人怕是都不能在这条街上混了。
老板一家把男子扶到了里屋的床上,易梓背着书包带着姜义走了。
姜义比易梓高一点,他双手环住易梓的脖子,下巴靠在易梓的肩上,喃喃道:“我厉不厉害!”
易梓配合地应道:“厉害。”
姜义:“我腻不腻害!”
易梓:“厉害厉害。”
姜义纠正道:“腻害!”
易梓一迭声应道:“是是是。”
他现在是真信姜义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智商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看着倒是可爱。易梓漫无天际地想。姜义的酒品倒是好,除了有点傻,倒是挺乖,让他走哪就走哪,肯定特别好拐骗。易梓带着他去商店,想买点水给他,可姜义面对那个台阶半天不知道动哪只脚,差点就要原地起飞。易梓就干脆让他在外面蹲着,进店快速拿了瓶水,让姜义一直处于自己视线范围内。
姜义蹲在门口,易梓几下拽不起来,只能陪他蹲下,把水摁在他脸上:“喝吗,会开瓶吗,想吐吗?”
他像所有醉酒的人一样嘴硬说自己没醉,给易梓表演了一个开瓶盖,就这么个动物园猩猩都会干的事,还非得让人夸他:“看!说了我能开。”
“是是是,怎么这么聪明啊少爷。”易梓半挖苦地讽了他一句,等他喝完接过水,“不能走?”
他发现姜义那点傲气全得靠人激发,刚才还死活不起,这会儿听了这么一句质疑立马就得证明,特硬气的没让易梓扶他,可惜没走两步脚又不受控制了,七歪八扭的倒在了易梓身上。易梓被迫接下这么朵投怀送抱的娇花,往姜义的小区走。
到了姜义的家,跟着姜果果逛了两个小时的街,又被他这么个一百三十多斤的人压在身上老半天,是真的有点累了:“你钥匙在哪儿?”
姜义迷迷糊糊的,原本可能是想笑得狡黠,可惜此刻只像个大脑发育不全的二傻:“……你猜。”
易梓:“……”他猜个星星。
易梓:“……拿出来。”
姜义不依:“你猜猜,猜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
易梓对他要说的事没有一点兴趣,只想赶紧把这个玩意儿送回家,然后自己也回家:“快点。”
姜义倒也没有不依不饶,此刻他看起来倒像是清醒的。他抓起易梓的手,往自己身上放:“你感觉到了吗?”
易梓明明没喝酒,却觉得有点醉——姜义抓着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什么?”
那是炽热的温度,混着酒精,含了疯狂的味道。
姜义轻声着,像是怕吓到什么:“放在我心里。”
下一刻又变回醉鬼本色:“你来拿呀哈哈哈哈哈哈。”
易梓:“……”
易梓将姜义放倒在沙发上,去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扶起姜义道:“喝点水吗?”易梓看他燥热,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
可这样的举动一时半会儿并没有什么用,姜义已一边躁动着一边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一半。
易梓:“……”
易梓忍不住道:“你不冷吗?”
姜义听了这句话,酒壮怂人胆,还有什么酒后乱性的说法,总之,他现在胆子很大,心很宽,皮很厚:“你来试试,我冷不冷……”
易梓耳尖微红,随即恼羞成怒要给他一脚:“去你大爷。”
姜义拉住他,还没等易梓反应过来,他的手一只放在易梓背上,另一只压住易梓的后脑勺,将人压进怀里,易梓猝不及防撞了一下,全身裹到一个充斥着暖气的地方。
带着酒香,灼热得如同烈火,像是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
姜义是坐在沙发上的,将他拉过来,易梓就单膝跪在沙发上,脸埋进温暖的颈间,他能感觉到姜义的嘴唇在自己脖颈间轻轻磨挲,若即若离的,就像一片羽毛在颈间搔痒。他低低的嗓音因为喝了酒有点沙哑:“暖不暖和?”
随即笑了声,没指望易梓回答,最后抱着块冰山竟然也能睡着。易梓等他悠长的呼吸响起,此时灯光察觉生物状态逐渐变得柔和幽微,他才挣开了姜义的拥抱。
他揉了揉肩膀,其实不敢全部压在姜义身上,保持半天还挺累人。看着姜义的睡颜,可能被姜义传染了手贱的毛病,捏了捏他的脸,其实并不软,脸皮挺厚,这个时候还怎么掐都不醒。他并不懂怎么照顾人,只能把姜义稍微擦了一下脸和手什么的,然后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他其实还尝试过什么醒酒汤,发现汤很好,人不行,就放弃了。他从没敢喝醉过,生怕自己喝醉了从楼上跳下去,当众飞天,不知道姜义有没有这种癖好,于是也不敢走。姜果果今晚还不回来,电话也关机了,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怎么样。
算了。易梓想得很开,我蹭一顿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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