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艳阳高悬,树上的蝉鸣聒噪,空气中连一丝风也没有,闷热得让人有些呼吸不上来。
季九歌躺在贵妃椅上是一步也不想挪动,府里安静地就好像只有她一人。
“殿下,府外有人求见,说是……”
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女神色匆匆地从院外小跑进来,双手交握在一起,泄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季九歌敛了眸,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小腿处,清亮的眸子在这一瞬变得极为阴沉。
纵使距离跳崖那日已有好些时日,可是她仍然会不断产生惊惧的感觉,那种被挑断脚筋后的非人折磨足以让她铭记终生。
“回公主殿下的话,府外来了一名粉衣女子说是萧公子的未婚妻,她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
“哦?萧司霆竟然还有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找上门,你们不去他那里,偏生来本宫这里叨扰是何意?”
季九歌现下一听见“萧司霆”几个字,心里头暴虐无道的情绪便会滋生蔓延到全身。
“奴婢去了萧公子住处,他说不曾记得自己有未婚妻一事。”
侍女规规矩矩地垂首退至一边,静等季九歌发话。
“这倒是有意思了,本宫正好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去瞧瞧。”
云竹一脸的诧异,她这几日可是眼瞅着自家主子变得愈发懒怠,对什么都提不起半分精气神儿。
季九歌仍然是一袭火红的长裙垂及地面,广袖浮动,衣袂飘飘,极尽妩媚妖娆。
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后,只拢起一缕用红珊瑚簪子挽起,莲步轻移,像是落入凡尘的九天玄女。
女人用莹白如玉的藕臂提着裙摆,鲜红的丹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待到季九歌行至府门前时,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
季九歌心下感叹了一声,怎的近日公主府如此不安生。
当她将目光汇聚到府门前那个女子身上时,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此女子决计不是普通家户人家的,衣着华丽举止不凡,说是高门贵女也不为过。
所以,莫不是暂住在她府内的萧司霆当真不是上一世逼她入绝境的那个人,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季九歌对于近日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都感到有些迷惘了,为何重活一世所有事情都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民女柳依梦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依梦对着季九歌盈盈一拜,礼数周全,尽显温婉贤淑。
“免礼,姑娘是何许人也,为何要踟蹰于本宫府邸前?”
季九歌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峰微微上挑,等待着女子的回话。
“民女并非京城人士,此番前来京城也是为了找寻民女的未婚夫萧司霆。”
柳依梦垂首回话,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秋水一般的色泽。
树上的蝉鸣在这一瞬似乎停了,风声也变得愈发大了起来。
“哦?你怎知你的未婚夫就在本宫府上?”
季九歌也是随口一问,现如今事情发展的势头已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
“民女听闻……听闻坊间流传长公主殿下新纳了一名男宠,民女几番打听下来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是民女的未婚夫萧司霆。所以还请长公主殿下放了民女的未婚夫,民女甘愿为长公主殿下做牛做马。”
柳依梦无端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泪眼摩挲楚楚可怜,此番举动皆让围观的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好像是身为长公主的季九歌欺压霸占身份清白的男子一般。
“柳姑娘此话当真是严重了,你无凭无据何以张口就敢污蔑本宫强占了你的未婚夫君,本宫若是想要面首,还真瞧不上一个空有皮囊而身受重伤的男子。更何况,你身为他的未婚妻,为何不与他一起,偏生等到人家命悬一线了你再来找寻,怕不是有所图。”
季九歌讽刺一笑,每一个字似乎都带了利刃直往柳依梦心里戳。
原以为她的德行能与她的容貌气度相匹配,不承想是她再次眼拙了。
所以,她堂堂一国之公主,为何要无端忍耐一介民女的肆意挑衅。
柳依梦根本不听季九歌的话,只自顾自地掩面抽泣着,活脱脱一副备受欺负的苦主。
季九歌心生恼意,想要拂袖而去,一旁的云竹给守卫在季九歌身侧的侍卫长使了眼色,让他将人赶了去,省得在府门前多生事端。
“柳姑娘无缘无故在本宫府门前哭哭啼啼,此举莫不是为了惹来非议,将本宫置于不义之地。”
季九歌语气淡漠,周身的气势逼人,不是谁都能来长公主府门前随意撒野的。
“民女不敢,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民女也只是一时寻夫心切,听了些闲言碎语便信以为真,望长公主殿下不要与民女计较才是。”
柳依梦啜泣声稍稍变小了些,掩面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垂在了身侧,满眼无辜地盯着矮阶上的季九歌。
“呵,看来柳姑娘这是来本宫这里兴师问罪了,那就请萧公子出来,毕竟这是旁人的家务事,与本宫无甚干系。”
话落,季九歌正打算往府里走去,却撞见了迎面而来的萧司霆。
萧司霆鬓边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玄色衣袍翻飞,看那副模样显然是疾步而来。
“殿下,臣听闻府外有人找,所以就匆匆赶来了。”
季九歌只是淡淡地睨了男人一眼,不曾言语一句,继续往府里走去。
萧司霆深感莫名其妙,却下意识攥住了季九歌纤细的晧腕。
“放肆!本宫岂是你一介莽夫可以随意触碰的!”
季九歌面露不悦,心头的火气似熔炉一般烈火灼烧。
萧司霆攥住季九歌的手仍是不松分毫,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屡次三番无端斥责他的女子。
“本宫劝萧公子还是放手的好,毕竟公主府外站着的那名女子自称是萧公子的未婚妻,既有婚配还与本宫纠缠不休,岂不是枉为人焉。”
季九歌挣扎了半晌也未曾将自己的手腕解脱出来,柳眉倒竖,气得满脸通红。
“未婚妻?臣何时有未婚妻了?”
萧司霆怔了怔,目光下意识望向府门外。
只见一粉衣女子正朝着府内翘首以望,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握住季九歌的手腕处。
萧司霆蓦地松了手,他并不想旁人误解了他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更不想污了长公主的名节。
“臣请殿下恕罪,臣一时情急唐突了殿下。”
“司霆,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你这些时日是躲去了哪儿?”
柳依梦几步上前一把挽住了萧司霆的胳膊,小巧的鼻子在男人的肩头蹭了蹭,一副极其亲昵的模样。
季九歌听着柳依梦的话觉得格外可笑,嘴上问他去了哪儿,眼下这不是直奔长公主府来找人了。
季九歌懒得去瞧二人你侬我侬的浓情蜜意模样,作势抬脚就要朝府里继续走去。
“殿下,近日可好,臣有些时日未见到殿下了,甚是想念呢。”
容南渊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衣,似谪仙下凡一般,三千青丝如丝绸般以一根碧玉簪束起,手持象牙折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季九歌当即转身,入目的即是容南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丞相大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怎的成日里好似如沐春风一般。”
“殿下说笑了,臣不过是来公主府讨一杯茶吃罢了。”
正当两人说说笑笑时,萧司霆一把甩开了柳依梦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心里头那股子酸楚弥漫至全身。
“司霆?你……”
“我与你并不相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请回吧!”
萧司霆刻意拔高了音量,似是故意说与季九歌听的。
“司霆,你何故如此说,我们自小就定下娃娃亲,那可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啊……”
季九歌眼瞧着柳依梦又开始做戏,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伸出手捏了捏鼻子,似是嫌弃柳依梦身上的气味一般,惹得柳依梦连连挥挥手臂,又低头嗅了嗅,并未闻到什么异味。
“殿下为何这般模样?”
柳依梦很是不解,问出的话也显得她格外无辜。
“殿下这般自然是有理由的,你的戏演过了头,殿下大抵是觉得有些厌恶了吧?”
容南渊云淡风轻地睨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季九歌,手里的折扇是摇得更勤了。
柳依梦听闻容南渊如是说,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
萧司霆沉默地看着二人如此热络的样子,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亦不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
“司霆……”
柳依梦唯唯诺诺地再次伸手推了推萧司霆的胳膊,声音软糯,酥得在场众人骨头都酥了。
“萧公子,既然你未婚妻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未婚妻离开公主府吧,省得柳姑娘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惹得百姓们对本宫颇有怨言。”
季九歌此话一出,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作鸟兽散,一溜烟的功夫长公主府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
季九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心里暗自思忖着人言还真是可畏,若是今日之事被那些长舌妇传出去,她指不定成了什么欺女霸男的恶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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