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司霆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满脸木然地注视着季九歌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九歌……”
那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在耳畔。
萧司霆痛苦地蹲下去,一手支撑着滚烫炙热的地面,一手扶着额头,顺势坐在了府门前的门槛上。
季九歌低头疑惑地瞥了一眼痛苦万分的萧司霆,他这一世的身子可真是弱不禁风,怎的动不动就似那话本子里的娇弱女子一般,不是躺着就是坐着。
正当季九歌疑惑不解之时,柳依梦连连弯腰半蹲在萧司霆身侧,粉色裙裾铺了一地,她满眼心疼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司霆,你如何了,方才长公主殿下曾言你身受重伤,让我看看你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
言罢,柳依梦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去扒萧司霆的衣领,男人蓦地钳制住了柳依梦到处作乱的手,随后狠命一把甩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强忍不住的愠怒。
“姑娘还请自重,在下真的不识得姑娘,姑娘还是请回吧。”
萧司霆一直刻意保持着与柳依梦之间的距离,方才头隐隐作痛难以忍受,此时倒是缓和了不少。一滴滴冷汗从男人的鼻间划过,滴落在石板上晕开来似一朵朵妖冶的花儿。
柳依梦眼瞧着萧司霆一直拒绝与她离开,许是一时情急竟然想拉着萧司霆就跑。
奈何萧司霆此时身子极度虚弱,身上本就有伤还未恢复好,柳依梦这么一折腾使得萧司霆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季九歌冷睨了一眼二人,这是在她的地盘上演什么双簧啊,莫不是都想赖在长公主府不走了。
“本宫府上可不养闲人,更不想惹来一些事端,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别赖在本宫府上惹来非议。”
季九歌再次转身与容南渊有说有笑地往府里走去,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留给萧司霆。
云竹作势就要将府门关上,萧司霆再没眼力劲儿也知道自己这是惹人嫌了。
于是乎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玄色衣袍上全是褶皱,他也顾不得整理一下,就这么眼神痴痴地透过那道愈变愈小的门缝目送着女人进去。
常言一眼万年,萧司霆此时只觉得自己与她这是隔了好几万年,两人永远都是遥遥相望的,触碰不到也相伴不了。
此刻的他内心里产生一丝强烈的刺痛,心口也似破了个大洞,凌厉的疾风呼呼地穿透过去,
萧司霆虽诧异自己的异常反应,但对于柳依梦他是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何来未婚妻一说。
“你究竟是谁?费尽心思接近在下又有何目的?”
季九歌的离开使得萧司霆恢复了一贯冷漠决绝的样子,瞧着柳依梦的神色也变得愈发无情。
“司霆,你怎能如此看我,我们真的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喏,你瞧这半块玉佩,这就是我们定下亲事的佐证。”
柳依梦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来,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递给了萧司霆。
萧司霆接过柳依梦递过来的半块玉佩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沉吟了片刻才又从自己腰间取下半块玉佩,两个半块玉佩竟奇迹般地拼凑成了一整块。
他眉头紧锁,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画面里的确有眼前女子的身影。可是那些记忆像是被刻意封锁了起来,当他想要仔细去辩证的时候,那些记忆似指尖的流沙全都毫不留情地溜走了。
萧司霆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女子,遂又将那半块玉佩递了回去。
他不发一言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自顾自地朝着前方走去,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哪里是终点。
“司霆……”
柳依梦仍然不依不饶地在后面紧追不舍,那半块玉佩都未曾来得及收起来。
萧司霆根本没打算停下来,哪怕有玉佩为证,他也丝毫不想与身后的女人有半分纠缠。
他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呐喊着,叫嚣着,挣扎着。
长公主殿下才是他最想要留住的那束光,而非他身后那个不曾相识的劳什子未婚妻。
这种奇怪又复杂的感觉一直在折磨着他,身上的伤传来的痛楚都抵不过心头的那道尖刺。
……
“殿下,臣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离开了。”
容南渊对着季九歌俯身行礼,手中的折扇利落收起,俊逸端方的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
“丞相大人方才不是说来本宫府上讨杯茶吃么,怎的旁人一走你就不得空了?”
季九歌颇为不解地睨了容南渊一眼,晧腕上的两只玛瑙手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应和着树叶的“沙沙”声婉转动听。
“臣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罢了,热闹瞧够了自然是要离开的。”
容南渊微垂眼眸,刺目的阳光下,地面上那道曼妙的影子与自己的影子紧紧挨着,可是两人微垂的手距离相隔太远。他又调整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方才将两只手影子的距离拉近,恰好是双手相携的模样。
他终是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全是缱绻的痴意。
或许,这也算是他们携手的一种独特方式吧……
“丞相大人低头瞧什么呢?”
季九歌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地面,却发现容南渊突然往旁边挪了一大步,他的小心思并不想被长公主殿下轻易洞穿了。
偶尔一次的心性放纵或许也是一桩好事,他都快被隐忍而压抑的恪守礼制给彻底逼疯了。
“没什么,臣先行告退了。”
容南渊连忙遮住些许慌乱的神色,扯唇一笑,眼底的深情藏匿得很好,以致于两世了她都未曾察觉分毫。
容南渊从容不迫地出了长公主府,一墙之隔的拐角处。
“主子,您记挂了长公主殿下两世,废尽一身修为保得长公主殿下重活一世,您这一世的寿命却所剩数十载,属下当真是觉得不值……”
容南渊身旁忽而落下一道似魅似幻的黑影,青天白日里这道黑影显得格外突兀。
容南渊轻轻摇着折扇的手蓦地一顿,随即又轻轻摇晃了起来,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我啊,大抵是疯魔了,为了她生,为了她死,为了她甚至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如此说来这情之一字当真是折磨人,可是我偏生甘之如饴……”
容南渊迈着轻松的步伐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那道黑影拔地而起又消失在了原地。
……
“殿下,您说这萧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一副失去记忆的模样,怎的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不曾记得了。”
云竹传了午膳,片刻的功夫三五个侍女端着菜碟鱼贯而入,金丝楠木圆桌上全是季九歌爱吃的菜肴。
云竹欠身一手拦着衣裙,一手执玉箸为季九歌布菜,期间还为季九歌倒了一杯果酒。
“殿下,这瓶醇香四溢的果酒可是丞相大人命人送到府上的,听说这果酒还是丞相大人亲手酿制的,这酒天下独此一份哟。”
云竹似是在极力撮合自家主子与丞相大人,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你这丫头想说什么就说吧,何必拐弯抹角的。”
季九歌执着玉箸夹着碗碟里的菜肴,轻呷了一口杯中冰镇的果酒,酒香在口中打了个转儿,唇齿留香。
季九歌只觉得通体舒畅,清爽的凉意遍布周身。
“奴婢只是觉得丞相大人为人正派,处事细心,对殿下尤其上心,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选。”
云竹直言不讳,她也知晓历朝历代驸马不能掌有实权,更何况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
“云竹,容丞相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你说若是他当了本宫的驸马,那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接替容丞相的位置为皇上分忧。”
季九歌轻浅一笑,清冷绝美的小脸上尽是餍足,美食当前自是该好好享受。
“殿下说的也是,的确是奴婢思虑不周了,可是丞相大人对殿下实在是太尽心了,殿下可曾对丞相大人动心?”
云竹仍然一副忍不住探听的模样,两耳竖着,恨不得到季九歌的心窝子里转两圈。
“动心?”
季九歌停了夹菜的动作,心思百转千回,眉黛轻颦,嘴里喃喃细语着。
她何曾未动过心,可是这心一动便是万劫不复。
“云竹休要胡言乱语,这种儿女情长的事以后还是别提了,你家主子那可是要在府里养三千面首的,何必为了一个驸马而放弃万千大好男儿。”
季九歌继续手里的动作,经历了上一世,心思狠毒的贱男人在她眼中合该只是一个玩物罢了,譬如上一世的萧司霆。
至于容南渊,她还是不要去主动招惹了,他的人生里不该出现这样一个断情绝爱、怀有复仇种子的女人。
“殿下要在府里养三千面首?这是不是有点……”
这是不是有点多了啊,云竹一脸惊诧,自家主子过去可是一直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怎的忽然改了主意,想着豢养面首了?
云竹一脸认真地低头掰了掰手指,若是殿下养三千面首的话,长公主府怕是挤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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