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羡之根本没办法开口,他就似那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萧司霆肆意拿捏。
“这一世你无法接近殿下,一切计划受阻,所以这是打算换一种法子继续?”
萧司霆蓦地松开了对顾羡之的桎梏,颇为嫌恶地觑了他一眼,冷漠地瞧着顾羡之瘫软在地,随即萧司霆还拍了拍手,好似沾染上了什么肮脏的污秽之物。
这种人还不配他这般较真,当个蛇虫鼠蚁逗逗趣儿还行。
此时,顾羡之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幼时遭到那些官家子弟辱骂殴打的不堪画面,他决计不会再任由旁人将他踩在脚底下。
顾羡之猛地抬头,眼底骤然聚起一抹猩红,那嗜血的双眸狠狠攫住萧司霆那张朗如星月的俊美容颜,心里头的不甘似疯长的野草,蔓延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极力压制内心的怒气,眼睛往一旁斜了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呵,我想方设法接近殿下不也是因为爱慕殿下的缘故,总比着你背地里谋害殿下强。”
“你也配提及殿下,怕是忘了你上一世做过的畜生不如的事情了吧?”
萧司霆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如何有脸一而再再而三提起过往那些罪孽的。
“再者,我何时害过殿下,你这般胡言乱语是在做戏给谁看。”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羡之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自己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本该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竟然全都纷纷厌恶上了自己。
“原来你都记得,你竟然都记得,哈哈哈……”
顾羡之疯魔一般地仰天痴笑着,那笑声中透露出的绝望之意也只有顾羡之自己明白,他似乎真的不能再按照上一世的老路进行了。
“既然你全都记得,那你可曾忘了当初我之所以能这般顺利地接近殿下,不也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吗?”
萧司霆听闻顾羡之这般说来,整个人一下子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他想起来了,上一世如这一世一般,他因遭人设计被追杀,一路从边地逃至京城城郊慈光寺所在的山脚下,当时救他的人正是眼前的顾羡之。
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萧司霆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顾羡之的荒唐要求,允许顾羡之日后顶着自己的那张脸存活于世。
顾羡之一面拿救命之恩说道,一面卖惨说自己身世可怜,自小被人欺负到大,全是因为那张脸上如同沟壑纵横一般的恐怖疤痕。
再后来,他伤好复原又去了边关调查被暗害一事,有一段时日不在京城露面。
令他没想到的是,顾羡之竟然胆大到了顶着他的那张脸在长公主府招摇撞骗,竟然还要与长公主殿下成婚。
他想阻止时却为时已晚,因为顾羡之顶着萧家小少爷的脸行事,一旦行差踏错,累及的是萧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
萧司霆借机接近季九歌,在明里暗里提醒她有人冒充他的身份对她行欺骗之事,皆被顾羡之安插在季九歌身边的人给阻拦了。
萧司霆从那段零碎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若非眼前之人,他的祖父决计不会被诬陷,背负通敌叛国之罪,以至于萧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被流放至北方的苦寒之地。
他也不会因为想要救下祖父,而耽搁了去崖边救殿下的时辰,以至于大错铸成再无挽回的余地。
他痛苦地阖眸,再睁开眼时看着顾羡之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杀意尽显。
他拔出腰间的剑对准顾羡之,剑身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顾羡之双手支撑于地面,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他面对萧司霆的那把剑,眼底的恐惧逐渐攀升。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还能对你做什么,自然是杀了你泄愤,你能轮回到这一世苟活到我恢复记忆已实属幸运,可我现在并不想再让你存活于这世上,哪怕是一弹指一刹那都不行,毕竟你是个为祸苍生的畜生。”
萧司霆不再废话,握剑的手灌入内力直指顾羡之的面门,一个俯身刺去顾羡之绝望地闭上了眼。
“哐啷”一声,萧司霆手中的剑被一道真气打落,眼前一团白色浓雾彻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眨眼的功夫顾羡之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萧司霆正打算寻迹追上去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行动。
“别追了,对方伺机而动,显然是有备而来,你贸然追过去还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圈套。”
萧司霆自然是不甘心的,双目死死盯着被打落在地的那把剑,这京城之内竟然还有武功造诣如此之高的人,当真是轻敌了。
季九歌瞥了一眼地上的那把剑,神情变得愈发冷漠起来。
萧司霆弯腰将剑捡了起来放入剑鞘之中,随即走至季九歌面前,眼神中是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顾羡之的每一次出现都在时刻提醒他,上一世他没能救下眼前这个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方才顾羡之为何说顺利接近本宫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宫?”
季九歌微眯起眼,漆黑的眸底流露出森冷的寒光,像是猎人狩猎发现猎物时流露出的一抹兴味与危险。
萧司霆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鬓边一缕发丝遮挡住了眼底落寞的流光,一根根手指轻轻蜷缩,内心的挣扎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思忖着若是将上一世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尽数告诉她后,他们之间岂不是隔了万水千山,再难相携至白首了。
毕竟,顾羡之之所以能顺利接近她也的确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再后来因为担心顾羡之的所作所为累及萧家上下,他曾犹豫彷徨过,他究竟要不要拆穿顾羡之的阴谋诡计。
若是拆穿了,他便有包庇纵容之嫌。若是不拆穿,他便是眼睁睁看着她步入顾羡之设计的圈套里,最后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臣……臣有罪,臣没能保护好殿下,使得殿下落入顾羡之那个小人设计的陷阱里,最后竟……”
萧司霆眼底一抹惊惧与后怕,眉心拢成一条线。
每每午夜梦回时,他眼前无一不会出现殿下那双决绝无望的眼神,她拼尽全力挣脱开自己手掌的那一刻,总会使得他心疼得无法忍受。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本宫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还是离开本宫府上吧,本宫每瞧见你一次眼前就会不断重复出现本宫跳崖时的绝望画面。你并非本宫的救赎,而是扎在本宫心上的那根尖刺,时不时出来刺挠本宫一下,本宫何必自找不快呢?”
季九歌冷漠一笑,她重来一世时早已决定彻底放弃他了,不论崖边逼迫她跳崖的是顾羡之还是他,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那丞相大人呢,丞相大人又是殿下心上的什么呢?想必他定不会是那根扎入殿下心口的尖刺吧?”
萧司霆深若幽潭的浅蓝色眸子里尽是失落与颓丧,他眼尾泛起薄薄的红,脊背绷紧,手指紧紧握着,冰冷的声线里隐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容丞相自然不会像你那般伤本宫,更不会弃本宫于不顾,毕竟他事事为本宫着想,本宫的心又不是那寒冰玄铁做的,早该在容丞相的一腔痴情下焐热了。”
季九歌耳边响起渡风那些义愤填膺的话语,容南渊怕是为自己牺牲不少。
否则渡风何以会冒着被容南渊赶走的风险,也要将那些过往通通告诉自己。
萧司霆控制不住的往后倒退了一步,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他紧抿着唇瓣,不敢再抬头去瞧季九歌那双对他充满失望与厌弃的眼眸。
季九歌此举虽绝情,可也实属无奈,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一个人再为她牺牲了。
既然觉得日后不会再与他纠缠,那么她话说得越绝情,如此才不会给他留下半分念想。
这般说来,于他们二人都是一种解脱,这一世她的命途还不知会怎样,她有着血海深仇要报,而他只需与自己划清界限,想来应该能平安顺遂过一世。
毕竟她已知晓顾羡之上一世的阴险手段,没了那张脸,他又如何接近自己。
风无声地刮过,四周寂静得可怕,胡同口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听之只觉得可怕极了。
萧司霆的心仿若被利刃刺穿,胸口像是破了个大洞,血淋淋一片。
此时,他身体的每一根骨头好似被无情地狠狠打断再重新连接起来,那种蚀骨的痛楚熟悉又难忍,这种断骨之痛是从上一世带过来并附着在身体上的一个记忆点。
虽然这个痛苦的记忆点永远清晰可辨,但他仍然觉得甘之如饴。
毕竟在他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之后,总算是换来了心爱之人的重来一世,他哪怕因此痛苦的死法再来一万次也甘愿。
萧司霆踉跄着转身,月色下身后的倒影也显得萧条许多,他的每一步似灌了千斤重的铅,沉重而掷地有声。
男人玄色衣袍迎风飞舞,握着剑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青筋蜿蜒盘曲。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险些穿透萧司霆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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