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是搞房地产起家的,在a市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这样的企业,除非专业相关,很少有人会特别注意,但是何氏很出名。
何家夫妇当年乘着改革的浪潮,建立何氏,何氏在何家大儿子何谨言的手中发展壮大,渐渐涉及到其他行业领域,涵盖a市乃至其他一线城市方方面面。
真正使何氏出现在大众眼前,并且广为谈论的,是在何家几乎是隐形人的小儿子,何城。
这件事情说起来,算是乌龙。
一个企业的做大做强,离不开慈善。何氏企业形象很好,a市的电台专门做了几期成功人士专访,访谈不仅涉及工作方面,还涉及到生活。
当摄像头进入何家老宅时,何城出乎意料入境了。
何谨言的皮相当然是出众的,西服裹身,侃侃而谈,在镜头前也是一幅运筹帷幄的霸总形象。
何城与他恰恰相反。
当时,他正曲腿坐在落地窗前,窗外是满园姹紫嫣红,一束恰好的阳光笼罩在他周身,他穿着白衬衣黑长裤,碎发挡住眉眼,肌肤如同白玉莹润迷目。他的面前铺展着一席粉色长裙,细碎的繁花蜿蜒裙上,他拿着针线,眉眼认真缱绻。当脚步声传到他耳侧时,他抬起眼,微微蹙眉。
正是被镜头捕捉的这一幕。
男人眉眼艳丽,气质却温和无害。手中托举的长裙,如同烂漫鲜花坠入眼球。
于是,这一期关于何氏的专访爆了。
全平台几乎都是关于何城的剪辑,虽然只有寥寥几秒,完全不妨碍大众对于美男的狂热追捧。
于是,何城的身份资料也被深挖出来。
包括他的小学、高中、大学,乃至老家的地址。曾经有幸跟他一起上学的那群人也在网上纷纷发表,原来何城不仅家世好长相好,连学生时期的成绩都是令人仰望的地步。
完全是天之骄子的形象。
但是随着资料的深挖,众人才发觉,偌大的何氏企业,从没有出现过何城的身影,就连他大学毕业后,也没有从事任何的工作,仿佛销声匿迹般,只在兄长的专访镜头里昙花一现。
于是,更深的资料被挖出。何家夫妇,也就是何氏的创始人,在何城十岁那年,双双去世,家族重担落在当时还是少年的何谨言身上,而何城似乎因为受不了这个重大的打击,常年生病,就连学生时期,在学校的时间也是寥寥无几。
两兄弟。一个少年担重任,力挽狂澜,造就如今如日中天的何氏。一个幼年遭重击,缠绵病榻,与死神抵抗安然坐于繁花之中,周遭都因此变成世外桃源。
两人都是出众的五官,配合着屏幕前众人发散的思绪,为这两兄弟造就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惨经历,甚至还出现了惊世骇俗的骨科同人文。
何谨言对此表示不在乎,毕竟有关注就有流量,能赚钱的事为什么要阻止?
只是关于网上对于何城病情的猜测,能删的帖子都删了。众人一看,凡是关于何谨言悲惨身世的编撰并无任何限制,反倒是关于何城任何不好的言论,发一条删一条,这更加助长了两兄弟的cp大军。
这件事情对何城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除了网上偶尔流传出几条模糊的视频,但他都不知道。
他在众人的眼中,人设类型属于身娇体弱不问世事被兄长保护的很好的病美人。
他出现在公众场合时,永远都像是自带一层柔光,周遭认出他的人,只是看一眼他温和的眉眼,都像是被施了魔法原地定住,往前一步都是亵渎。
随着时间的流逝,娱乐新闻日新月异,大众对于何氏兄弟的关注渐渐被其他新事物转移目光,只有一些坚定的粉丝还在见缝插针地搜集一切能够得到的信息。
终于,许久得不到何城消息的媒体再次被引爆了。
12月20日,当天晚上,前去何城租房处整理家务的保姆发现何城已于浴中自杀。
何氏小公子在浴室自杀。
触目惊心的加粗黑体。
禾央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发散的思绪。她的指尖发抖,往下滑去,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模糊不清的图片,依稀可以辨别出周遭的环境。
略显狭窄的浴室,洁白的浴缸,满地的暗红水波。男人躺在里面,腕部一抹狰狞刀痕。
与她梦中的景象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梦里的一切更加的清晰,连着男人的肌肤腠理都能够看的清清楚楚,包括他死亡时眉宇间那股消散不去的阴郁。
禾央感到震惊,同时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闷窒感。
原因有二。
其一,配图虽然模糊,但是浴室的大概构造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与禾央租房的浴室内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她记得房东大姨说过,除了她当时租的那一间,对门的房子也是房东大姨的,租给了一个男人。
这几乎就可以确定,何城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住在她的对面。
其二,何城自杀的时间确定在12月20号。这个日期禾央万分熟悉,这一天,是她的生日。就在何城死亡的那个晚上,她正在跟何城一门之隔的屋内过生日。
然后第二天,她看到了何城自杀的新闻,察觉到死亡的地点正是她的对面,于是她吓昏过去,紧接着就发生了匪夷所思的重生事件。
禾央将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构成一张密集的大网,大网朝着她的方向罩下,将她严丝合缝笼罩其中。
她在网中感到窒息,感到恐惧,更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股奇妙的引力,似乎她经历的这一切,与何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否则,该怎样解释她听到何城名字时,脑中突然的钝痛。
否则,该怎样解释随她而来的触屏机还保存着何城自杀的信息。
禾央双手捂住脑袋,努力回想她所知道的关于何氏的信息,可她之前并不关心房地产,也对成功人士的专访没什么兴趣,她喜欢看动画片,这也就导致她对平台上剪辑的美男以及拉郎配的视频没兴趣。
所幸,手机上保存下来的关于何城自杀的新闻很详细,似乎是确保能够让不认识何城的人也能对他有了解,新闻内容不仅涵盖何氏简单的发展脉络,还有何城出名的轨迹。
禾央认认真真地看完。
脑中熟悉的钝痛再次传来,她支撑不住,趴在桌边昏睡过去。
梦里仍旧是那一片熟悉的暗红水域。
躺在水里的男人眉目如画,他缓缓睁开双眼,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溢着禾央不熟悉的炙热情思,他与新闻里所说的温和乖顺并不相同,反倒神情冰冷,周身环绕一股暗稠的黑气,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禾央。”他缓缓道。
禾央难掩诧异:“你认识我?”
他脸上的冰冷不再,笑得乖顺温柔:“是的。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
禾央没有印象。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浑身染血的男人,努力回想关于他的一切,半晌,她动动唇,嗫喏道:“为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
他低头盯着脚边的血水,又被腕部的伤痕吸引,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遍,再看向禾央时,眼中情绪如潮水般褪去,他默默伫立,面上忽然染上悲切的恳求。
“帮帮我。”
“帮帮我。”
禾央依旧冷静:“你要我怎么帮?”
何城:“我想要”
梦境乍然碎裂。
禾央喘着粗气醒来,伸手按住胸膛,仍有些心悸。她的面前还放着那块触屏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触动光线发暗,她顺手按上关机键,仰面躺在床上。
看来今天又不能好好学习了。
禾央无奈地想着。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需要静一静。她双手交叠置于脑后,回想方才短暂的梦境里,何城那股略显疯狂的欲望,他一定有迫切的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是既然没有得到,怎么突然会自杀呢?
或许是永远也得不到,才会绝望到自杀吧。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又是什么东西,会让他产生得不到就毁灭自己的这种冲动的想法呢?
禾央想起初中的某个暑假,她翻过墙头时撞倒的那个小男孩,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像个小乞丐。
她这个人一向有些泛滥的好心,将人撞倒,也不好意思拔腿就跑,只能将她用来买车票回老家的钱买了糖哄他。毕竟,这么可怜的小孩,真是让她善心大发。
彼时,她还是个渴望父母疼爱的小姑娘,因为目睹父母的偏心,以及学习成绩太烂被训斥,让她一怒之下产生离家出走的冲动,在跟这个陌生小孩漫无目的地围着街道转了一圈后,她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将好吃懒做的弟弟、偏心的父母通通吐槽一遍后,她问起小男孩的家人,他当时的神情平静,只说了句——
“都死了。”
禾央当时被噎住了。
她想要安慰几句,可触及到小孩冰冷的神色,她像个鹌鹑一样缩了脖子,没再问下去。
然后她就接着继续吐槽自己的家人,父母不太合适,毕竟不能戳人伤疤,她就使劲吐槽她的弟弟,从他的学习到他的为人,极尽贬低。
“学习改变命运,只有学习好才能让人刮目相看,什么?你问我成绩怎么样哈!当然很好了,我成绩特别好,老师同学都夸我,我朋友也都是学霸,次次年纪前十的那种!我只跟学霸交朋友的好吗?”
禾央难得嘴炮一把,享受了一番小男孩羡慕崇拜的目光,先前因为成绩太差而被父母贬低训斥的郁闷随之消散,她挺直腰背,老成地拍拍男孩的肩膀:“别再因为成绩不好离家出走了,你现在也就小学吧?还有机会,好好学习,听姐姐的话。”
她以为小男孩是和她一样,因为成绩差才离家出走。
之后她又胡言乱语了一番,禾央已经记不清她说得什么了,只记得她难得摆出过来人的样子,以禾清泉为反面例子,对小男孩进行了说教。
回想起这些事,禾央捂着脸头疼不已。
谁能想到,那个骨瘦如柴像个小学生的男孩,会是何城啊!要不是眉眼有熟悉的轮廓,她是如何也不会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
禾央调整姿势,趴在床上,念叨了几遍何城的名字,忽然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找出关机的手机,再次打开。
手机里缓存着她曾经看过的小说电影。
她找出几种类型,存着研究的心态抱着手机翻开。
原来以为她拿的是重生改变命运的剧本,竟然是救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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