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固,徐子妧嫁给我儿子有什么不好的,我儿子那可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我的女儿不用她嫁给人中龙凤,只要她开心、平安就好。不要求夫家是高门大户,但至少是知书识礼书香人家。”
徐淮阳拐着弯的说赵家不懂礼法,没有学识,赵景佑也不生气,他从小到大被身边的朋友们骂惯了,随他们怎么说去吧。
“你管的还真是多,儿女们愿意就好,你瞧瞧阿朝,多有主见,从来都不用你们操心。”
徐子妧自从来了长安,常常来宫里跟赵景佑读书,还经常听他和大臣们议事,她这么有主见都是他时常在她耳边念叨:女子的作为不一定要在一方庭院,也可在山水天地。
徐淮阳有气无处撒,气红了脸,眼睛还狠狠地等着他,气势汹汹,拼尽全力喊了出来,看得出是真的生气了。
“所以说她今年十六岁了都不曾有人上门议亲!今日之事则可恶也,而令吾所气愤。”
徐淮阳气呼呼的便走了,随后又告假几日。
徐家上下都看不好这门亲事,徐子妧看起来软弱可欺,而且久病缠身,实在是无福消受。
徐子寰在房间里看着桌上摆放着杜徽泠和杜可馨送来的两对琉璃瓶子,心中扉腹:铺张浪费,这两东西得不少钱吧。
安安一只手给徐子寰打着扇子,一只手拿着点心往嘴里送,徐子寰无心的翻阅着府里的账簿,疲惫的打着哈欠。
徐子寰和徐子嘉被炸药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都拿她来当话柄嘲笑,就连伍明熙和杜徽泠那些附庸风雅的才女都暗地里嘲笑她,她这才迫不得已的在府里消停了几日。
“安安,我看阿妧这几日情绪低迷,茶饭不思的,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这门亲事啊?”
“可是圣上已经下了旨,不喜欢就可以不要吗?”
“她是我阿妹,她不喜欢的东西谁都不可以强求。”
“您是厉害惯了,可大小徐府的几个娘子如今都找不到夫婿。”
徐子寰眼神变得深沉,不再说话,怕是又想到了陈年旧事,心中悲痛吧,安安不忍打扰,便退下了。
没过几日,皇后便借着“好鸟迎春歌后院,飞花送酒舞前檐”,召了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家年轻的女子进宫参加迎春宴,还特意嘱咐京城四大才女一定要来。
越长大徐子寰越是讨厌那些长安贵女附庸风雅、伤春悲秋的做派,这么多年她混迹长安,早已是风云人物,各家各户也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了,也没必要陪他们玩这些无聊的诗词歌赋,抚琴赏花了,便婉拒了。
徐子妧闺中无事,最是喜爱这些,就算足不出户,她的诗词、曲调早已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被称作“长安四大才女之首”,外加皇后娘娘再三邀请不得推脱,徐子寰便找了好些人陪着去。
傍晚,徐子寰到徐子妧院子里问才知道她还没回来,徐子寰派去跟着她的侍女小厮竟早就被皇后娘娘打发了回来。
“找几个腿脚快的去找,沿着往宫里的路仔细的找。”
“是,娘子。”
太阳都落了,连余晖都没剩下,天边灰蒙蒙的一片,还泛着星星点点的蓝光。
徐子寰坐在院子里,派出去的人回来禀告:“宫里人说六娘子早早地便出了宫,沿途也没有看到徐家的马车。”
眼看天就黑了,再找不回来徐子妧可就危险了。
徐子妧无缘无故的失踪,她实在是想不到谁要害她。
以前皇家的宴会也不少,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样如此强硬的要徐子妧参加,她不得不想到皇后、太子和太子妃,徐家势大地位高,徐家女嫁与三殿下最紧张的便是太子一党了吧。
可是他们会把徐子妧藏去哪里呢?东宫?那里人多嘴杂,况且在东宫已经与此事撇清了干系,若铤而走险让徐子妧留在东宫,恐怕圣上都要狠狠斥责太子一番,如今众皇子都回了长安,有贤有才者比比皆是,自古便有立嫡以贤不以长的先例,太子是一点错误都犯不得了。
无非就是在伍府或是洪府,这样便是最简单的,就怕这些人有其他更坏的心思。
徐子妧把院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
她让徐子妧的侍女烟儿找了个跟徐子妧身形相似的女子假扮她去大伯府上,不管对谁都说徐子妧是去了大伯府上,然后带上了她院子里的侍女家丁。
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有溜门撬锁的,有妙手回春的,有武功盖世的,善于用毒的,都是她八岁时在青州为姐姐办完葬礼后招募了好几年的人才。
这些人被分成两队,一对在城内暗中搜查,主要是对伍家和洪家的各个府邸进行排查,另外一对随着徐子寰出城寻找。再留些人在府中,若有人胆敢来此要挟统统拿下。
安安和徐子寰披着丝绒斗篷,其他人为了行动方便只穿了棉袄,救徐子妧心切,都不感觉寒冷。
平平看天色不早,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担心:“娘子,一旦出了城,今日可能就回不来了,若是他们在城内找到了六娘子怎么办?”
“无妨,今日就在城外待上一晚,若是在城内找到了阿妧,只要告诉她一切,她自会有办法。天色已晚,一刻也耽误不得,速速出城。”
他们趁着关城门的前一刻出了城,城外有人接应,准备了十几匹剽悍、强壮的马。
平平跟徐子寰说了一下前面大概的路况,等她分配任务:“左边这条路山峦重重,周围没有什么可停留的地方,村子都很少,大多都在五百里以外,右边这条路就不一样了,村庄很多,大概三十多里地之处还有个山寨。”
“以前倒是没听说过城外的事情,长安城周围怎么会有山寨。”
“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个村子,民风淳朴,当年也是最早从良的一批。”
“就走这条路,先去山寨瞧瞧,应该半个时辰就能到山寨。”
徐子寰只是为了参加击鞠大赛,学了骑马,但是那些马都是宫里最温顺的,而且不似这些马这样凶悍。
她和安安尴尬的对视,看着眼前的马就开始发怵,最后是平平带着安安,好在徐子寰胆子大,只要马不发疯,随它跑就完了。
她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但手上紧紧的抓着缰绳,身体僵硬,双脚直直的蹬着脚蹬,双腿哆哆嗦嗦地夹紧,不敢在马上乱动,心里默默念着:以柔克刚……敌不动我不动!我不动……我不动……
她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她此刻甚至想弃马而去,可阿妹还没找到,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到了山寨外围,处处都有人看守,定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只能寻着陡峭的山林行走,丛林危险,平平怕徐子寰受伤,说什么都不许她上山。
平平这么多年很少展露笑颜,徐子寰有时都觉得他的面容像行走在极寒之地的北风一样凛冽。
平平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今日她非要跟上去,平平恐怕会把她绑在山下。
所有人都担心她的安全,她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本领,过去倒是只会给他们添乱,便和安安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消息。
“若有危险,烟花为号。”
“是。”
一行人徒步进了山林,徐子寰不知做些什么,光想着徐子妧了,还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求这种神仙佛祖保佑,只不过都是徒劳。
不久,平平便率先出了林子,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再难以言语的话都被他轻松的说了出来:“六娘子被掳到了山寨,被寨主的儿子玷污了,他们很快便会带六娘子出来,顺便带出了罪魁祸首。我现在去后面的村子找来找辆牛车,娘子稍等。”
淡淡几个字,无情的冲入了她的耳朵,如同晴天霹雳,直击中庭,她鼻尖一酸痛,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滴落,双耳如轰鸣,周遭变得一片寂静,胸中犹如大石阻塞,连话都说不出。
她跪坐在地,心中悲愤,想要杀入寨中,却从未有过如今的感受,悲痛到了极致竟变得软弱无力。
她自知阿妹受辱,定然是宫中所害,如今无人知晓阿妹苦楚,只有她能为她报仇了。
她本想坚强一点,让阿妧有个靠山,可刚半蹲起身,便号啕大哭,实是忍不住心中悲悯,八年前是如此,八年后亦是如此,为何尔等争执偏要残害我徐家的娘子!
安安只是尽力搀扶着她,未曾多说下什么,徐子寰原本将多年前的旧事藏在心底,徐子妧遇害,恐怕又想起了八年前发生在徐子慧身上的惨案。
“娘子,振作一点,六娘子就要下来了。”
徐子寰拉起衣袖擦拭着眼泪,唏嘘啜泣,为了徐子妧还是要努力平复心情的好。
不知为何,山上下来的人甚慢,平平都拉来了牛车,还不见他们的身影。
“为何还不见他们下山?”
“回娘子,发现六娘子是她遍体鳞伤,衣不蔽体,天寒地冻的,他们恐怕是在给六娘子找御寒的衣物……”
安安发现徐子寰的深情愈发不对劲了,连忙踢了平平一脚:“哥哥,莫要说了。”
徐子寰眼神呆滞,平平所说,一字一句像烙印一样刻在心中,今日阿妧所受之苦万不能忘却,日后定要这些人死无全尸!
又过了半柱香,安安和徐子寰的全身都快冻僵在这春日的夜晚,好在平平找牛车时寻来了两个暖炉,不至于真的冻死在这荒郊野岭,早春的夜晚也是寒风刺骨,亏得徐子寰和安安还能挺得住。
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一群人带着徐子妧、绑着贼人便出来了,徐子寰假装镇定,连忙把徐子妧扶进牛车。
徐子妧披头散发,神情恍惚,身体发抖,还一直想要挣脱徐子寰的手,她和安安都将斗篷脱了下来,罩在徐子妧的身上。
“阿妧别怕,是姐姐,我现在要带你回家了,欺负你的人姐姐定会让他粉身碎骨的。”
徐子寰的声音温柔却坚毅,仔细的安慰着徐子妧,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她听着姐姐的声音,紧紧地搂着姐姐。
她知道姐姐说到做到,只要有姐姐在她还真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如今受人折辱,什么都没了,教她怎么苟活于世!
一行人将要折返回去,前面有一处岔路,顺着岔路走,有个叫上禾村的地方,大概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到时再找个小店先住下,明早城门已开便可回城,节省了些时间。
回去途中,众人都听见了铁蹄发出吓人的“哒哒”声和战马的嘶鸣声。
平平听见了声响便去打探了一番:“娘子,前面有军队急速行军,不知去往何处。”
“停车,避让。”
此时有军队行军,恐怕十万火急,不知又是那里生了事端。
战马飞驰而来,领头的赵煜晢却停在了马车旁。
“车内何人?”
“我等是从户县而来,到长安寻亲的,眼看亲戚家就在下禾村,所以便趁着天黑赶路。”
徐子寰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是宫里的人在此拦截,但还是镇定自若的遮掩,还将去处改作更远一些的下禾村。
赵煜晢什么也没说,便策马而去了,单留下“更深露重,注意保暖”几个字。
赵煜晢直到离开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在一辆牛车面前停留,那时像是有什么东西指引,奔着牛车便去了。
从前他也不是什么有善心的人,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突然对陌生人这么关心?更让他不解的是,听她的声音怕是只有十六七岁,深更半夜怎会有年轻的娘子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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