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团在手心捻了捻, 宁硕微一抬手,递给计迦楠。
她笑眯眯拿过去,快速拆开, 好像慢点就有点不敢拆了。
眼前晃了晃后, 她细长指尖摊开的白纸上, 写了一个一笔拖成,潦草却帅气的“宁”。
计迦楠眼底生光, 眉开眼笑。
对面的男人全程在看她的神情, 见此微顿,抿了抿薄唇, 最后伸手去拿过来看。
计迦楠抬眼时也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了, 挑了下细眉:“干嘛?那么想跟我姓啊?”
“…随便吧, 你喜欢就好, ”他看着上面的字, 略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反正有这幅随你的长相,就够了。”
放下纸,宁硕去抱起婴儿床上不睡觉的小朋友,靠近她小脸深深亲了口:“爸爸的宝贝小心肝, 那姓宁了?宁霁。爸爸虽然不姓宁,但是宁是妈妈很多年喜欢的一个字。”
计迦楠听得心软非常, 就是她惦记了很多很多年的字,她以前不知道他姓毕,真以为宁硕就是他的名字了。
“宁霁?雪后天晴,风光霁月。”她说。
“嗯。”
宁硕垂眸看她,和她眼神在空中温柔交织,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希望我的迦楠宝宝, 永远保持此刻这样的美好。”
这样的美好,拥有这个小朋友这样的美好?
计迦楠保持着仰头望着他的姿势,半晌没眨眼。
宁硕忍不住弯身,亲了她一口。
他怀里的小朋友因为这个蓦然附身的动作,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么,反正马上嗷呜哭了起来。
宁硕笑着直起身子,低头哄。
计迦楠笑她:“这小东西,对浪漫过敏。”
宁硕莞尔,抱起来走动,边走边哄。
但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被妈妈数落了,还哄不好了,哼哼唧唧半天不停下。
宁硕一边心疼一边怕计迦楠再这么陪着熬下去,身体吃不消,她白天还琢磨着明天能出院了,这样下去只能多休养几天了。
他把孩子放回婴儿床。
计迦楠以为他抱累了,正想说她来抱吧,结果男人床边坐下,对女儿轻声说:“爸爸给你唱歌好不好?”
计迦楠眉眼微动,瞧他。
他家小朋友什么也不懂却很捧场很期待地看着他。
男人掌心轻柔地一下下拍着她的小身子,清冽的嗓音如夜里流泉般,清唱着歌词。
一开心仿佛满地尘埃都跳荡/一伤心仿佛背后湖水亦流干
好风光大概以心装载非关境况/如若怕真相未化妆/还是以主观镜观看
一副相顶多拍下平面的震荡/一颗心先可以塑造天地圆方
…
“心照”明朗轻快的词句他唱得温柔许多,深情许多。
小朋友也是好奇地目不转睛盯着他,哭声早不知不觉淹没在歌声里,听不见了。
…
从感情出发现实梦境穿插/不必百分之百/如实去记低那份平白
人生如画册我有我的浪漫手法/剪贴着记忆/将最完美的定格
…
一曲听完,她再也不哭,徐徐闭上漂亮的狐狸眸子,嘴巴抿了抿,乖得没话说地开始睡觉。
男人似漫不经心却又分明专注哄女儿的神态保持了一会儿,直到她呼吸均匀,已经熟睡。
伸手给她把小被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掖好,下一秒那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计迦楠身上,牵起她的手:“睡觉了宝宝。”
计迦楠一句话没说,起身跟着他走,也不知道是怕吵醒孩子还是不想打扰这个氛围。
她躺上床,看着他把床头灯调到夜光模式,再出去把婴儿床轻轻带到卧室里去,放在床边她能看到的位置。
计迦楠以为他要上床睡觉了,结果他转身又出去了,一会儿拿了个泡上奶的奶瓶进来,放在床头柜保温,这是,以防夜里小朋友饿了?
再然后,这次出去,她听到门口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大抵是他吩咐外面的阿姨与看护,如果孩子哭了,进来了就喊醒他,他起来喂,别喊她。
最后他终于回来了。
这家属层病房和家里没什么区别,床非常大,两个人翻滚都没问题。
计迦楠乖巧地依偎进他怀中:“快睡吧,你下午只睡那么会儿。”
“没事,一起睡。”他揽着她,手掌一下下轻抚,跟刚才哄女儿一样。
计迦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只是估摸是白天睡多了,两小时后,偶然听到外面一丝轻微的关门声,就醒了。
大概是阿姨或者看护出去了。
有些睡不着,她歪头看一看床边的婴儿床。
小朋友睡得好香,动也不动的,只是双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扬起来放在脑袋边,超萌。
计迦楠怕她小指尖光秃秃暴露在寒夜中太冷,虽然病房中开着暖气。
想了想,她收回目光,小心翼翼拿起腰上环抱着的手。
应该是今天白天休息不够,此刻的宁硕睡得有点深,这么动他都没醒,以往他挺浅眠的。
计迦楠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弯身去给孩子盖被子。
结果这小家伙,一碰就嗷呜叫。
和早上摸她的小泪痣一样,吓了计迦楠一跳,好像睡着时不让人碰她。
夜深人静,怕吵醒宁硕,计迦楠马上把她抱起来拢在怀里哄,声音渐小,但还是有些哼哼唧唧的。
她马上抱着出去。
刚好外面的阿姨准备进去看看,见她出来了,问是饿哭了吗。
计迦楠也不确定,睡前才喂了。
她试着喂她。
小家伙不吃,偏开头呜呜两声,睁开朦胧的眼。
计迦楠冲她弯起了眼睛,温柔不已:“怎么啦?你怎么半夜不睡觉也不喝奶,那你哭什么呢?”
她又眨了下眼。计迦楠忍不住凑近蹭了蹭她粉嫩如水的小脸,“喝点奶睡觉了好不好?嗯?宝宝。”
她再喂了一次。
小朋友这会儿乖乖喝奶了,非常乖。
一吃饱就秒睡着了,计迦楠反倒没抱够,人也不是很困,就没马上抱回去放婴儿床了。
客厅茶几上放着小玩具,水果,没有烟头的烟灰缸里丢了几颗废弃纸团子。
除了一张是打开的,其他的都团着。计迦楠伸手去捻起一颗,单手揉一揉解开,一个计字。
她蓦的也有些开盲盒的快乐,伸手再去捻起一颗,打开。
又是计字。
计迦楠微顿,还以为眼花了,仔细看看,确实是计。
再看桌上那张,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两个计字。
有些茫然,计迦楠再伸手去烟灰缸里捻起最后一颗,心想他是把谈或者毕摒弃掉吗?
最后一颗拆开,还是计。
如出一辙的笔锋,力道,利落帅气中透着独有的温柔。
计迦楠怔怔看着三个计,半晌,回想起前半夜她打开孩子自己抓的那张后,眉开眼笑时,他眼神似乎有些不对,有些,惊讶?
她以为他是感慨这个概率,四选一还真被选到了。
结果,竟然不是四选一,是独一份的宁字,还没争过另外三个计……
难怪他错愕,惊讶,难怪抱起孩子第一句话就说,爸爸的宝贝小心肝。
“怎么不直接写四个计呢,”计迦楠无奈轻笑,“这样作弊不是彻底点吗。”
怕她失望吧,知道她真的喜欢那个字,留了一线希望给她。
计迦楠阖下眸看怀里熟睡的小朋友,眼底无法控制地泛起浓浓的湿热。
一会儿眼泪不小心滴到她脸上,她马上伸手温柔轻拭掉,再抱着她回房,放在婴儿床里,自己上了床。
床上的男人因为这点小动静,微微动了动身,睡梦中长臂似乎想要抱她。
没抱到,单薄的眼皮轻颤,微微掀开。
看到计迦楠刚好躺下去,顿了顿,下意识收紧手臂拉高被子给她盖上,微哑的嗓音问了句:“怎么起来了?孩子哭了吗?”
计迦楠摇头:“没事,我起来给她盖被子,顺便喂她一下,已经睡了。”
宁硕看了眼那边安逸的婴儿床,收回目光点点头,放心地揽着一起睡。
最后一刻,闭着眼睛含含糊糊跟她说,下次要喂喊他,她不要起来。
计迦楠乖乖应了,心里没听进去一分,偷偷笑了笑。
宁硕睁开眼看她。
计迦楠:“……”
她收敛了神色,一头钻入他怀中,撒娇:“宁硕哥,抱。”
看了看她眼眶的红,他问:“眼睛怎么是红的?”
“没有。”
宁硕伸手抚了抚她的眼皮,“就是红的。”他太熟悉她哭的模样了,所以没法被骗。
计迦楠只能摊牌说了句:“你作弊。”
“……”
小姑娘也没真要算账,说完就搂着他埋起脑袋睡觉了。
宁硕睁眼半晌,扯了扯嘴角,也什么都没说,没承认也没否认。
人生中,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不明不白,不解释不说话,模糊过去了,得过且过。
说多了被骂就不妙了。
…
作弊这个事,除了计迦楠也没人在意,没人关心姓到底怎么决定的,反正都好听,对名字也都个个很喜欢,满意。
计迦楠在医院待了三天就出院了,回家坐月子。
宁硕一整个月基本都在家里办公,偶尔去开个会,不到两小时又回家带孩子照顾老婆。
临近孩子满月,那天和家里人聊完孩子的满月酒,送走了人,宁硕第一时间就去抱计迦楠怀里的孩子。
计迦楠顺势懒洋洋地倒在沙发里,只仰着头跟他说:“宁硕哥,过了一个月你就去上班吧。”
“不用,我不像之醒,有上顿没下顿的。”
“……”
计迦楠搭在沙发边的脚轻踢了踢他,“以前你老开拓产业,你看看这几年,你事业是不是停滞不前了。”
“……”
他平静的脸色挂不住,笑起来,“我怎么停滞不前了?我在这几个产业里飞速前进着,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你不满意?”
“还行吧,但是出了月子你也没啥事了嘛。”
“我怎么没啥事,孩子才一个月。”他低头看女儿,“是吧宝宝?你才一个月,爸爸还得负责一辈子呢。”
小家伙比起刚出生那会儿一小团,现在长大了不少,满脸雪白,五官愈发精致,挥舞着小手臂的模样也蛮有力气。
一会儿摸不到东西还不开心了,嗷的一声就哭了。
宁硕凑近去亲她一口:“不哭,想摸什么呢?摸爸爸的脸,给你摸。”
她粉嫩的小手指真的抚过爸爸的脸,起初还好好的,但是哭着哭着,她小手指就不受控制地胡乱抓了起来。
宁硕感觉下颌处一丝丝火辣的感觉,眯了眯眼,亲她一口说:“你力气还不小呢。”
计迦楠已经在玩手机,在偷拍父女俩,闻言歪头问他:“怎么了?她打到你了?”
宁硕摇头:“怎么会,我们小宝贝才没这么大逆不道。”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下颌,“就是抓了……”
还没说完,宁硕看到自己手上的一丝丝红色印记。
计迦楠看他停止了动作,好奇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去看,一瞧惊呼:“天,宁硕哥,她把你抓伤了?”
宁硕悠悠看了看怀里忽然也不哭了、乖乖在看他的小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她此刻看着要多乖有多乖。
宁硕无奈一笑,由着计迦楠抽了纸给他擦了擦伤口。
“完了,宁总完美的下颌线挂彩了,这样回头满月宴上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你受伤了。”
“就这点伤口,两分钟后就痊愈了。”
“……”你以为你是神仙。
计迦楠看着纸巾上的血,深呼吸,歪头看女儿,她一对上自己的眸子,可可怜怜地眨巴着眼睛,我见犹怜。
计迦楠指责不出来了,反倒弯起了眼睛去勾她的小脸蛋,“小东西,靠卖萌躲过一劫。”
宁硕已经忘记自己的伤了,抱着女儿说陪她玩去,到了玩的时间了。
计迦楠说:“先别走,我给你弄个创可贴贴上。”
“不用,贴了没人知道我受伤了。”
“??”
“相当于没人知道我有女儿了。”
“……”
计迦楠看着男人走远的高大背影:“你别去我二哥面前晃悠,宁硕哥,不然大舅子让你彻底挂彩。”
“无所谓。”
“……”
这个人现在有点没事找事了,以往可是很清风霁月万事不入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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