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书允被一群山匪护送出山,山脚下,洛神医驾着马车在等她,他身旁还站着苏嬷嬷。
一上车,苏嬷嬷就开始冷嘲热讽,说她丢了皇家的颜面。先前沈书允还担心,周演绑架王妃会给寨子招致灾祸,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实属多余。
皇后娘娘最是注重天家颜面,她一个小小王妃,还不值得皇室派兵剿匪,况且,自己守陵的事情是皇后的意思,她出了事,皇后也要担责。所以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经此一事,皇后更觉得她晦气,却也不敢让她继续守皇陵了,罚了她两个月的闭门思过。
苏嬷嬷的话虽然刺耳,可是一想到不用在坟堆里睡觉,沈书允就心情大好,她闭上眼睛放空思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遨游,只是游着游着,忽然想起了那只飞出笼子的小萤火虫。
洛神医先送了苏嬷嬷回宫,她下车时,朝沈书允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娘娘给您和王爷备了一份惊喜,等您回去了就知道了。”
沈书允脸上没什么表情,“劳苏嬷嬷替我谢过母后。”
苏嬷嬷一走,她两耳清净,掀开帘子询问洛神医,“洛师父,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洛神医支支吾吾道:“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为了迎沈书允回家,顾溪和一大早就溜回密道,在密室沐浴更衣之后,推开了书房的门。
走了没几步,就见万千低着头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两名陌生女子,她们穿着娇艳的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
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带?顾溪和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眼万千。
万千面露窘色,那两位女子却熟络的凑上前来,拉扯顾溪和的衣袖,他一脸惊恐,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迅速跳开,缩到万千身后用眼神问道:“这他么是怎么回事!”
万千老母鸡似的展开双臂,将顾溪和护住,“两位娘子不可操之过急,王爷他……怯生。”
其中一个女孩子看着偏稳重些,朝着顾溪和掩面一笑,拉住了另一个女孩子,“妹妹,莫要冲撞了王爷。”
“二位娘子先到厅堂候着吧,等夫人回来了,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多谢万统领了,我们姐妹二人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有劳万统领多多指点了。”说着,粉衣女子拿出了一个钱袋,往万千手里塞。
万千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都是属下应该做的。那个……属下带王爷回寝殿更衣,两位娘子自便。”
他逃也似的拽着顾溪和回了扶风榭。
“怎么回事!”顾溪和怒视万千。
万千低着头,“她们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侍妾,今天早上送来的。”
“母后她实在过分!”顾溪和拍着桌子坐下,“她们若是敢靠近本王,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万千,把本王的药匣子找出来!”
“您是想……”
“废什么话,叫你去你就去!”
沈书允下了马车,脚刚着地,就看到两个陌生女子提着裙子走到门口,朝她行礼,“妾身见过夫人。”
“你们是?”
“妾身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伺候王爷和夫人的。”
沈书允一时没回过神来,洛神医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道:“就是侍妾的意思。”
“哦……”沈书允恍然大悟,原来她们就是苏嬷嬷说的惊喜啊,还真是出人意料,她不知所措的抬了抬手,招呼道:“快……快起来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穿藕粉色裙子的女子回道:“妾身揽玉,见过夫人。”
穿茄粉色裙子的女子回道:“妾身揽月,见过夫人。”
听起来,像是宫女的名字,对于这些被当成物品赐来赐去的女子,沈书允是怀有同情的。
“揽玉,揽月,你们就住在揽芳阁吧,以后瑞王府就是你们的家。府里规矩少,王爷那边也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地方,你们只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是。”
纸鸢听到动静迎了出来,泪眼汪汪的牵住沈书允的手,“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来得正好,送两位娘子去揽芳阁吧。”
纸鸢嘟着嘴看了那二人一眼,没好气道:“你们跟我来吧。”
揽玉和揽月在揽芳阁安顿下来,她们相对而坐,守着两个小瓷瓶愁眉不展,揽月托着腮道:“你说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揽玉沉吟道:“夫人说王爷不需要伺候,就是在提醒我们不要接近王爷,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便可以在府里过安生日子。”
揽月摆弄着桌上的瓷瓶,“我倒是想过安生日子,可是娘娘交代过了,要你我二人给夫人添堵,这堵,可怎么添啊?”
揽玉脸颊绯红,“最好的添堵方式,自然是怀上王爷的子嗣。”
揽月睁大了眼睛,“可是娘娘还说了,你我身份低微,不配怀王爷的孩子,这药是给王爷和夫人用的……”
揽玉叹口气道:“我心悦王爷已久,哪怕是死,我也认了。”
沈书允一到扶风榭,就见屋子里飞出一个人来,顾溪和笑容满面的抱了抱她,脸埋在她肩窝上,像只撒娇的猫。
“小溪和,好久不见。”
顾溪和在她肩上使劲蹭了蹭,方抬起头来,紧握着她的手不放。纸鸢这时招呼她们去膳厅用餐,坐下来时,她想起了揽芳阁新来的两个小姑娘,便吩咐后厨道:“揽芳阁那边记得按时送餐。”
后厨的人应承道:“小的这就去办。”
用膳的时候,纸鸢絮絮叨叨,“夫人,您就一点都不生气吗?那两个人分明是宫里面派来恶心您的。”
沈书允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往她和瑞王爷的饭碗里夹菜,“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多两个人来帮我带孩子罢了。”
顾溪和:“……”
纸鸢若有所思的点头,“也对,王爷是孩子心性,又听夫人的话,寻常的争宠手段在王爷身上没用。”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会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待吃过饭,你去告诉白先生,那二人的月俸比寻常杂役多三成,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随她们的心意便好,单笔不超过二十两的支出无需向我请示,直接答应就好。”
“您对她们也太好了吧。”
沈书允笑着回道:“这算是,同事之间的相互关照?”
纸鸢歪着头问,“同事?”
“或者换个词,同僚。”
顾溪和:“……”
吃饱喝足,沈书允到妙手阁找洛神医,她离开的这些天,洛神医整理了一些矿物类药材,她还和从前一样,先听洛神医讲解药理,然后作画整理。
顾溪和看着他师徒二人有说有笑,不禁想起了在乾山的日子,恨不得立刻变成周演约她出去,他神色恹恹的走进妙手阁,坐在屋子里发呆。
只有万千陪在他身边,“王爷似乎不开心?”
顾溪和剜了他一眼,“能开心吗?本王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她只把我当孩子看。她对本王的好,皆是出于对小孩子的怜爱。”
万千小声道:“您可以用周演的身份,狠狠散发魅力,夫人一定会爱上您的。”
顾溪和更委屈了,“试过了,没什么用,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她总是想推开我。”
万千沉吟片刻,“名分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喜欢的,是您这个人。”
“真的?”顾溪和抱有一丝怀疑。
“王爷,请您相信自己!追夫人难道比打仗还难吗!”
顾溪和没忍住踹了他一脚,“这二者有关系吗?本王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院子里,沈书允盯着五颜六色的石头感慨道:“原来它们不仅可以做颜料,还可以治病救人。”
洛神医回道:“只是矿物类药材,通常都带有剧毒,就拿朱砂来说,既能安神,也能伤人,是毒药的常见成分。”
沈书允想起了《千里江山图》的作者王希孟,传说他的英年早逝,是因为颜料中毒,如果他在作画之前,曾看过各种矿石的毒性科普,是不是就能提前做好预防措施……
“今天的整理算是告一段落了,”洛神医伸了个懒腰,而后递给沈书允一个盒子,“王妃既然回来了,这河图与洛书就交还给你。”
“我已派人送信给两位道长,约他们明天来赏图,洛师父也一起来看吧。”
“也好,人多热闹。”
谈笑间,纸鸢过来传话,“夫人,外面有人找,说是祈安寺的法师。”
这么快就来了?沈书允把周演教给她的话术在心里演练一遍,跟着纸鸢去了厅堂,果然是灵音法师,她还带着那个卖给她画的小尼姑。
小尼姑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看她。
沈书允做出惊讶的表情,“灵音法师?”
不同于上一次的冷漠,灵音法师面带歉意,“贫尼是来向王妃请罪的,贫尼奉皇后娘娘之命照看您,却不想您遭到山匪掳掠,贫尼有失察之过。”
说着,便向她躬身行礼。
沈书允连忙扶起她,“山匪是冲着钱财而来,实属意外,与法师何干?”
灵音看了眼小尼姑,掏出一个钱袋子一脸惭愧道:“贫尼还有治徒不严之过,这贱徒竟然用十五两的高价,卖给您几幅烂画,出家之人,却作奸犯科、漫天要价,贫尼实在过意不去,愿意用双倍的价格拿回那些被浸烂的画。”
沈书允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那些画我拿到手还未来得及欣赏,就被山匪掳走了,画也在路上丢了,糟蹋了法师的心血,我才是过意不去。”
她牵起了灵音法师的手,“不如这样吧,我府中也收藏了不少字画,您若有看上眼的,尽管挑便是,就当是我向您赔罪了。”
灵音法师双手合十道:“不必了,贫尼的拙作,怎敢与贵府藏品相提并论,既如此,就当是缘分使然,你我都是爱画之人,就当是以画会友了。”
“不瞒您说,我闲时也爱作画,他日定登门拜访,向法师讨教一二。”
“如此甚好,山中杂事多,贫尼就不再叨扰了。”
“法师慢走。”
送走灵音,沈书允的心砰砰直跳,这灵音到底是什么来头,又在给什么人传信呢?如果她回去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会派人来刺杀她吗?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写书画画,让那些美好的事物流传下去,无意参与党|派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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