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甘州的捷报,瑞王军击退北罗,收复甘州。

    顾溪和率大军归来的那一天,风和日丽,凉州城的百姓夹道欢迎,盔甲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透过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便知道他是笑着的。

    沈书允在凉州府等他,这时候她们已经收到了顾景彦在京城造反的消息,正与顾溪风派来的探子议事。

    顾溪和回来之后,才知道凉州城发生的种种,勃然大怒,失望地看着白竹:“本王也该重新思量与天机阁的结盟了,凉州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本王。”

    白竹叹口气道:“前线战事吃紧,告诉王爷,王爷就能扔下将士们赶回来吗?天机阁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大局考虑,请王爷见谅。”

    “好了,都别吵了,”沈书允拉着顾溪和坐下,“顾景彦谋逆,王爷和四殿下就能光明正大地联手讨伐叛贼了,这是好事。”

    白竹将顾景陌送来的书信双手呈给顾溪和,“这是京城传来的消息,等密诏一到,您与四殿下就能联手回京了。”

    顾溪和读完信后红了眼眶:“父皇他,原本可以逃出来的……”

    可他还是选择了留下,父皇这么做,是为了洗清他身上的污名。如果能再见到父皇,他会告诉父皇不必如此,那些虚名他不在乎。

    他宁愿平定天下之后携妻子归隐山林,也不愿看到父皇为他而死。

    白竹劝道:“王爷,现在还不到伤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除去灵州节度使整合兵力,四殿下那边快要压不住了,再拖下去,我们的目的就暴露了。”

    林源也附和道:“是啊,这些日子为了做戏,东城的战火不断,虽说是小打小闹,但也损耗了不少兵力,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沈书允心里很不爽快。

    她的夫君刚从前线回来,舟车劳顿连杯水都来不及喝,就要被打发去另一处战场,仿佛征战就是他的宿命,一刻也不得停。

    白竹最善察言观色,为顾溪和斟茶道:“将士们辗转多日,不宜再上战场,这次出战灵州只需威慑便好。四殿下会带着羽林军血洗灵州府,有您守在城门口,那些走狗就不敢张狂了。”

    顾溪和扫了他一眼,闷声闷气道:“明日启程。”

    回到房间,顾溪和解开盔甲,疲惫地靠在榻上,沈书允明白他是在担心武宣帝,她走上前去抱了抱他。

    顾溪和顺势将她揽入怀,但依旧愁眉不展道:“我真没用,斗不过四哥,保不了父皇。”

    “可你收复了甘州啊,放眼大周,尽是争名逐利之辈,真心为国为民的,能得几人?”

    她的话就和她的声音一样温柔,给人心安的力量,顾溪和心里的燥热退了大半。

    沈书允仔细地打量他:“可有受伤?”

    顾溪和照旧答道:“一些小伤不足挂齿,况且有时邈兄兜底,再重的伤也奈何不了我。”

    “话哪能这么说,洛师父也不是万能的,你要惜命才是。”

    顾溪和笑道:“家里有娇妻翘首待我,我怎敢不惜命?”

    和她在一起后的每一次出征,他都会心情忐忑,生怕自己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害她伤心。有了牵挂之后,他的确变得更惜命了。

    “梁姐姐和徐将军怎么没有回来?”

    “他们还留在甘州查案,你也知道,梁府的案子是红鱼的心病,只有查清楚真相,她的心才能从阴影中解脱。”

    顾溪和说着说着打起了哈欠,沈书允看着他眼下的青紫色,猜到他是昼夜不停地赶回来,心疼他道:“你累了,先好好睡一觉吧。”

    “夫人陪我。”顾溪和揽着她的腰撒起娇来,难得一聚,现在不抱等天亮了他又要离开了。

    “好,我陪你。”沈书允扶着他躺下,自己也上了榻睡在一旁。

    顾溪和是真的累坏了,很快就响起了鼾声,趁他睡着,沈书允解开他衣襟检查他身上的伤痕,果然又红了一大片。

    那些伤口放到21世纪,是要去医院缝针的,他却说是小伤。沈书允满眼疼惜地给他系好衣服,轻轻地搂着他。

    至少,他还能活着回来,沈书允想起城东的那些尸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顾景泽心绪不宁地护送皇后到了蒲州,连夜派人送信到凉州、灵州,一路上夏若薇不停地追问他发生了何事,都被他敷衍了事。

    他还想瞒着皇后到凉州的,但是夏若薇自己发现了端倪。

    她在顾景泽身边见到了熟悉的面孔——灵音法师,她是先帝的遗孀灵美人,十四岁就被送入宫中,一度得到先帝宠幸红极一时。

    只是没过几年,先帝就病重去世了,灵美人没有皇嗣,按祖训削发为尼,入了祈安寺。夏若薇早些年随父亲入宫的时候,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灵美人性格孤冷桀骜不驯,给夏若薇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后来去祈安寺礼佛,夏若薇也见过她几次,她依旧是老样子,即便削了发,也是位冷清清的美人。

    先帝的遗孀,竟然在顾景泽身边伺候,还有说有笑的,全然不似在宫里那般冷漠。夏若薇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当即把灵音法师召到身边,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景泽怕她为难灵音,将事情如实相告,包括顾景彦造反的消息。

    夏若薇听闻武宣帝也许会死,顾不上追究顾景泽与先帝遗孀私通款曲的事情,陷入另一重震惊中。

    她的心疼得厉害,这么多年的感情,即便再小心翼翼也有弥足珍贵的瞬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甚至没有和武宣帝好好道别,离别却来得漫不经心,没有留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顾景泽拉着灵音沉默离开,给她留下了独处的空间。真要追溯起来,他其实是看着夏若薇入宫的。

    顾景泽原是王府的三世子,八岁那年,先帝驾崩,父皇登基,登基的第一个月就迎娶十五岁的夏若薇为皇后。为此,他的母妃醋意大发,在父皇大婚那夜用皮鞭狠狠抽他,拿他泄愤。

    在王府时,父皇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母妃争不过他们,就会拿他撒气。顾景泽迫不得已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原以为父皇花心,可自从夏皇后入宫,父皇竟收敛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父皇偏袒母后,唯独母后对他的示好置若罔闻,有很长一段时间,顾景泽都想不明白,母后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偏爱的,除了皮相一无是处。

    但父皇乐在其中,这一次宫变,宫里有那么多嫔妃,他只保母后一人。他的良苦用心,母后真的能明白吗?

    父皇这一生睥睨天下,到头来真正在乎的,只有夏皇后和她的孩子。

    顾景泽靠坐在木椅上,看着眼前的烛火忽明忽暗,替父皇委屈道:“母后她麻木不仁,根本配不上父皇的爱,我替父皇可惜。”

    灵音法师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夏皇后大概也是这样想你我的,你是高贵的皇子,却与先帝遗孀苟且,像皇后娘娘那般端庄守规矩的人都会被诟病,像我这种不入流的女人更加入不了你们皇室的眼。”

    顾景泽被这刺耳的嘲讽说愣了,却也不生气,笑道:“你说得对,感情的事冷暖自知,哪有什么配与不配。”

    皆是缘分使然,就像他和灵音一样,看似最不可能的感情,去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哪怕灵音骗他,利用他,他只记得最单纯的相遇,他也说不清,自己明明是情场浪子,对那么多投怀送抱的人都能做到逢场作戏,为何偏偏对灵音情有独钟?

    他自嘲道:“灵音,我想给你换个身份,平乱之后,风风光光地娶你。”

    灵音惊讶地睁了睁眼睛,而后嫣然一笑,戳了戳他的脑壳道:“不敢高攀,现在这样不好吗?”

    顾景泽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天一亮,我们就该启程去凉州了,今晚,好好休息。”

    京城那边大局已定,在顾景彦的烧杀抢掠之下,幸存的官员只能苟且偷生,认他当皇帝,他正忙着筹备登基大典。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登基,很多东西来不及置办新的,挪用了很多武宣帝的旧物。他的身形与年轻时的武宣帝很像,穿戴在身上也毫不违和。

    为了羞辱武宣帝,顾景彦将他囚禁在东宫,命人扒掉他的龙袍,换上太子的衣服。而他,一身龙袍加身趾高气昂地站在他面前,嘲笑他道:“父皇该感谢朕,圆了您的东宫之梦。您穿上这身衣服,倒是显得愈发年轻精神了。”

    武宣帝虽是皇帝,却不是东宫出身,他是踩着兄长的鲜血登基的。

    “朕如今的所作所为,也是在效仿父皇,朕的狠戾,不及父皇一二。”

    武宣帝指着他的眉心,咬牙切齿道:“逆子!”

    顾景彦大笑起来:“朕的登基大典就在三日之后,朕会昭告天下是父皇自愿禅位的,朕会留着你的性命,给你太上皇的荣誉,让你看着朕振兴大周,让你好好看看你的无能!”

    “可怜,可笑!”

    顾景彦亮出禅位诏书,落款处的玺印红得刺眼:“父皇您机关算尽,怎么没想到把玉玺也藏起来呢?有诏书有御印,朕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的确是武宣帝失策了,他没想到来篡位的会是顾景彦,老大这一生政绩平平,唯有瞒天过海这件事办得漂亮,可惜也是假借百闻坊之手。说到底,他还是无能。

    武宣帝带着嘲讽的笑意,心道:有无御印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会让顾景彦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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