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播后, 众人商定了一番,决定由闻纪年出演许檀,仲星燃出演楚风, 胡辛和贾柏言分别客串他们的朋友。
闻纪年在一楼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打开节目组给的pad下载电影。趁着下电影的功夫, 他把pd发的剧本简介又捋了一遍,大致掌握了整体脉络和细节。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意识到,看剧本好像已经成为了他刻在记忆里的习惯。
高三之前,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影视行业,也不曾看过任何剧本,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这些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看完简介后, 李明明发了条微信过来。
[明明:闻哥, 你在忙吗?]
[w纪念w:在看电影,怎么了?]
[明明:啊?你在看明天要拍的吗, 那个你不是看过好多遍了, 可可姐说你电脑里的电影都快赶上张忠森导演了哈哈哈。]
张忠森是《无人与我》的导演, 除此以外还拍过很多获奖作品,因为有次发表了关于“阅片量”的演讲而闻名圈内。
闻纪年心道,难怪看简介的时候那么眼熟, 原来看了很多遍,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部电影。
[明明:对了, 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 明天会有代拍过来。燃燃演技不行, 还得靠你带一带才行, 要是被代拍拍到不好的片段传出去, 可能会影响他下一部在谈的电视剧。]
[w纪念w:明天不是只拍室内吗?后天才去海边。]
[明明:[大哭]闻哥,你是不知道那群代拍多神通广大,除非你们在全封闭的地方拍,但明天那个淋浴间是有窗户的!肯定会被拍到的!]
[w纪念w:……]
闻纪年看着李明明发的一串表情包,觉得心理压力有点大。
他完全不知道明天自己会表演成什么样,也许搞砸了都说一定,更没有能力去“带”仲星燃。
电影下好了,他没有再回复消息,关了灯专心地看起来。
画面的开头,是灰蒙蒙的雨天,水滴像一串串透明的珍珠,滴答滴答地从屋檐下落进水坑里。
咕噜噜——滑板车的轮子滚过路面,在雨声和车轮声中,出现了一个男声的独白。
“他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爱他。我向来喜欢自由自在,极其讨厌被束缚的关系。直到很多年后的某天晚上,他趁我睡着时偷亲我,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那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这道声音清凉柔润,却不是天生的柔和。男生的嗓音是比较低沉的,只是语气带着经历了许多后被磨平棱角的柔,同时也夹杂着淡淡的无奈和苍茫。
镜头随着滑板往上拉,出现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孩,正张牙舞爪地蹬着滑板往前滑。
路过的景展现了他所处的环境——偌大的豪宅花园,被他压爆的水管,惊慌失措的保姆们,满眼担心脸色惨白的母亲……
许檀恶作剧地一路践踏草坪,踩死小青蛙,弄翻园丁的水桶,最后大叫着扑向一个比他高几公分的小男生,一头把他撞倒在地。
楚风眼看着他撞过来,并没有躲开的意思,而是张开双臂接住了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两人齐齐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许檀放肆地哈哈大笑,十足十一个熊孩子。
楚风默默地爬起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开篇的基调可以说是很欢脱,许檀在学校里不停惹事,楚风则负责给他善后。但张导用的色调看起来偏灰蓝,所以在欢脱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心情压抑,仿佛预示着后面的悲剧。
高中以后,两人情窦初开。在一次露营的湖边,他们在傍晚的夕阳下玩水,打闹时碰到了彼此的关键部位,都不约而同有了反应,场面变得尴尬且暧昧。
当天晚上,在露营的帐篷里,许檀听着楚风的呼吸声,终于忍不住主动撩拨了他。
这一段拍的很隐晦且文艺,只有摇晃的帐篷和缠绵的声音。
等到一切结束后,他们喘着气躺在地上。
楚风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檀,毕业后我们一起去国外吧,我知道哪些国家可以领证,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许檀愣了一下,随即甩开他的手,笑出了声,“不是吧,互相帮助一次你就当真了?喂,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吧?”
楚风面色一僵,被他打开的手握紧又松开,咬着牙憋了很久,最终自嘲地说:“我开玩笑的。”
毕业的那天,他选择留在国内。
——听从朋友的劝告,远离那个惹他伤心的坏小孩。
楚风以为自己会把他忘干净,直到半年后,许檀带了个女朋友回来,并且和他在他朋友圈里看到的不是同一个。
楚风很愤怒,质问他为什么这样不认真的对待感情,出离的怒火让他的手劲变得很大。
许檀比高中成熟了很多,少年时期的婴儿肥褪得干干净净。
他抬起尖细的下巴,挑起一双桃花眼看着他,“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楚风被他看得心跳骤停,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永远都放不下这个坏小孩了。
再后来,他像中了邪一样,不听父母劝告去了国外。他把许檀从酒吧里拽出来时,喝醉的许檀像极了祸国殃民的妖精。
浓烈,艳丽,充满致命的诱惑。
闻纪年将浴室那段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确定把双方的每一个眼神和反映都烂熟于心后,这才关掉平板躺在了沙发上。
他很少打没有准备的仗,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安。可想到自己即将诠释一个陌生的角色,这种感觉又让他隐隐感到一阵兴奋,像是体内埋藏的东西在冒出嫩芽。
曾经有一位知名导演说过,我喜欢掌控人物的感觉,这使得我在执导时如同上帝,能用旁观者的身份掌控和欣赏他们的一生。
作为演员,则是在戏里过完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闻纪年对许檀的感觉是复杂的,一方面对他的玩世不恭感到不屑,一方面又觉得他的迟钝才是老天给他最大的惩罚。
或许,还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原因——他其实是羡慕许檀的。
羡慕他拥有看着他长大、爱他胜过自己的婚姻和生命的母亲;
羡慕他有个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能找到他拯救他、面对冲过来的滑板,始终愿意张开双臂拥抱他的恋人。
闻纪年从小没有享受过正常的家庭氛围,父亲总是忙于奔波赚钱,母亲身在医院,一年到头都不回家,舅舅对他还算不错,但舅妈和表哥都不喜欢他。
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担心自己驾驭不住许檀这种被宠大的小少爷,因为他没有尝试过被宠大的滋味。
睁着眼睛想了半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的老师余有光。
闻纪年翻开微信聊天,找到了余有光。
其实他在之前那个颁奖典礼之后,就看过所有的聊天记录。可奇怪的是,这个别人口中和他关系最亲近的恩师,跟他却没有任何聊天互动。
包括这几天《heart to heart》占据了内娱热搜,余有光也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发过来关心一下。
这似乎和其他人说的截然不同。
他身边的人,只有宋玉珍是知道他有对赌协议的,虽然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也能猜得到他家境不好。
宋玉珍说,余有光对他恩同再造,在他大学期间悉心教导,还经常喊他去家里吃饭,给他介绍临时兼职。他出道之后,余有光更是介绍了最好的资源给他,他的第一部客串电影就是余有光主演的。
闻纪年这段时间实在太忙碌,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件事。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发了条消息过去:[老师,您下个月中旬有空吗?我录完综艺回燕中之后,想请您吃个饭。]
除了想了解一下两人的关系之外,他也希望能够得到余有光的指点。
但消息发过去后,那边许久都没有回复。
闻纪年没有多想,拿起手机和平板上楼。
推开房门时,他意外地看见仲星燃一脸呆滞地坐在床边,那神情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仲星燃见到他进来,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怎么了?”闻纪年问。
“你看到木绪儒发的消息了吗?”仲星燃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闻纪年把平板放在茶几上:“看见了。”他打了个哈欠,感到有点困了。
仲星燃难以置信,“你对明天要演的戏没有任何反应?”
闻纪年说:“哦,你说吻戏啊。”
“……”
仲星燃终于忍无可忍了,“对你们演员来说,演吻戏是常态吗?”
闻纪年点了点头,“算是吧,跟你们练声开嗓一样平常。”
仲星燃彻底哽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用手撸了把头发。
额前的碎发被他暴躁地撩起来,五指插/进发丝间抓了两下,再次抬起眼时,黝黑的眼睛里出现了几条红血丝。
“可是,我是初吻啊。”
他的声音低沉郁闷,带着憋气和委屈,像极了即将被夺走贞洁的黄花大姑娘。
闻纪年一愣——他原本只是以为仲星燃在担心明天的戏,随口敷衍了他几句,其实他演的电影大多是历史片或文艺片,出道到现在只有一次吻戏,还是借位拍摄的。
仲星燃耷拉着脑袋,连眼睛都红了一圈,活脱脱一只可怜弱小无助的小狗。
他的初吻明天就要草率的给出去了,对方不仅是男的,还是他的死敌。
他挣扎道:“你觉得木绪儒会体谅我,允许我借位吗?”
闻纪年嘴角抽搐,“他会觉得你矫情。”
其实他刚开始也有些抗拒,但在看了影片之后,深受触动,加之心里涌起身为演员的责任感,自然也就忽略了对方是仲星燃这件事。
他在“他有点可怜要不要安慰他一下这只是拍戏不算初吻”,和“他居然这么纯该不会是装的吧”之间,选择了去浴室洗澡。
仲星燃更加难受了——不止因为他的初吻即将被夺走——看闻纪年的态度,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和别人接吻了。
这个认识,使得胸口传来一阵比刚才窒息百倍的沉闷感。
他忍不住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门板问:“你跟其他人拍过吻戏吗?”
闻纪年在冲澡,被水声隔绝了,只隐隐听到有人说话,他关掉水提高音量:“什么?”
“算了,没什么。”仲星燃闷闷地回答。
当天晚上,他在闻纪年睡着后,把他所有的电影都搜出来扒了一遍,一帧一帧地看有没有吻戏。
仲星燃是看着电影睡着的,第二天早上差点睡过头。
化妆师给他化妆的时候,惊叹于他的黑眼圈,“燃哥,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吗,怎么感觉眼圈一天比一天深。”
仲星燃铁青着脸道:“甭提了,来录这档综艺我就没睡好过。”
拍摄现场的人很快到齐了,闹哄哄的像进了动物园一样。
仲星燃烦躁不安地用手指敲击着椅背,这么嘈杂的环境,很难想象一会儿他要怎么投入那场吻戏。当着几十人的面接吻,真的需要堪比城墙的厚脸皮。
他先去了趟隔壁棚,闻纪年正在拍和胡辛的对手戏。
许檀坐在卡座上,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搂着个妞儿,扯了扯衣领跟朋友碰了个杯。
“檀子,老发他们搞到一辆新的改装车,周末一起去玩儿呗。”朋友说。
许檀歪嘴笑了笑,“我也想去,你先把我家里那个烦人精解决了。”
朋友撇嘴道:“那个楚风老是管你干嘛,妈的,他还真把自己当你亲哥了。”
仲星燃看呆了,他只觉得坐在沙发上的闻纪年完全换了个人,一点他自己的影子都没有,好像许檀这个人的的确确走到了众人面前。
每一个小动作都经过设计,他端杯的姿势,漫不经心晃来晃去的脚,以及看人时挑衅又勾引的眼神。
完完全全和戏里的许檀一样,甚至演出了不同于原演员的风格。
张可可小声说:“不愧是闻哥,他刚第一遍试的时候有点不在状态,说是周围人太多了,但第二遍就发挥出正常水平了。”
仲星燃心想,你说的第一遍是他人生第一次演戏。
干他们这行,果然是需要有一定天赋在的。
pd喊道:“闻老师这一遍可以过了,等下直播的时候就这么来。麻烦仲老师准备一下,要试下一场了。”
这场戏是楚风找遍了酒吧街的每一个酒吧,终于在这里找到许檀,此时他差点被学校退学,家里四处打电话联系不上他,只能联系了楚风。
楚风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摸旁边女人的大腿,楚风冲上去把他扛起来就走,出门时一脚踹翻了阻拦他的人。
pd说:“仲老师,你先试一下能不能抗的起来。”
这句话对仲星燃来说简直是侮辱,他立刻走过去,弯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闻纪年道:“上来。”
闻纪年:“……”
pd哭笑不得,“仲老师,你要把他扛起来,不是让他自己上去。”
仲星燃看了眼闻纪年,弯腰一手环住了他的腿弯,让他上身躬起,然后胳膊用力,往上一提就把他整个扛了起来。
他以为会有些费力,但没想到闻纪年还挺轻的,甚至可以往上抛两下,不过他忍住了这么干的冲动,他怕放下闻纪年之后会被他照着脸一拳。
在场的女孩子都忍不住笑了。
夏斐和白婳也跑来探查敌情,一见这架势就不淡定了。
白婳:“天哪,燃哥男友力也太爆了,居然能把我甜整个举起来!”
夏斐:“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这么涩,我觉得下一秒,燃哥就要把甜甜扔床上而不是淋浴间了。”
两人近期补了不少功课,已经把昵称运用的十分顺口了,不过仅限于私下。
pd让他们一路走到淋浴间,顺便把吻戏也试了。
她没让仲星燃真的亲下去,而是含笑说:“对,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仲老师你感受一下就行,先忍一忍,等会儿开机了再亲。”
仲星燃心想我忍你二大爷,根本不想亲好吗。
他用手撑着淋浴间的墙壁,将闻纪年困在自己的臂膀之间,眼睛朝下盯着地上的瓷砖。
突然,闻纪年在镜头没拍到的地方,伸手揉了下肚子。刚刚仲星燃扛他的时候,坚硬的肩膀抵在他腹部,硌得他有点疼。
他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但在pd喊cut的时候,仲星燃起身的动作顿了顿。
他重新蹲了下去,问道:“硌到你了?”
“没事。”闻纪年习惯性地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仲星燃的眉毛一下就皱得很紧,他按住闻纪年想要起身的动作,将手伸向他的衣摆,“我看看。”
闻纪年马上压住衣摆,“不用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仲星燃这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蠢事,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依旧保持着蹲姿道:“你少说没事,万一肚子疼影响拍摄进度怎么办?我让明明给我找个垫肩好了。”
张可可一直在旁边陪他们蹲着,听到他们说话,插嘴道:“垫肩容易看出来,闻哥,我给你找个束腹带吧,围一圈的那种,你等我一下。”
她火速跑去休息室,拿来了自己的束腹带,顺手递给仲星燃。
仲星燃本来想出来,让她进去给闻纪年绑,可没想到这丫头把束腹带往他手里一塞,就跑去干别的事了。
他只好抖开束腹带,不情不愿地说:“转过去吧,我帮你绑。”
闻纪年转身背对着他,撩起衣摆轻声道:“别勒太紧。”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等了几秒,扭头疑惑道:“怎么不绑?”
仲星燃终于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说:“哦、哦,这就绑……”
他心不在焉地把束腹带覆上白皙细腻的后背,胸口传来震耳欲聋的跳动声,一股股热血涌上脑袋和脸颊,让他有种眩晕的感觉。
他的视线死死地黏在了某个地方——
闻纪年的腰极为瘦削,平时套在衣服里面看不出来,实则估计跟女明星的腰围有的一拼。后面有两个凹陷的腰窝,线条流畅顺滑。
在往下是宽松的低腰长裤,臀部的裤带因为刚才蹲着而下滑,露出了从腰线到尾椎的一片皮肤,上面纹着一朵红色的、娇艳欲滴的牡丹。
牡丹花瓣无力地绽开,枝叶一直蔓延到幽深的缝隙之间,直至消失不见。
——正对应他手臂上的那副蛇缠牡丹。
仲星燃感到鼻根一热,有什么温凉的液体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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