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的沈放没有跟着陵渊一同前去护卫嘉恪长公主,此时听着陵渊与嘉恪长公主前往绾华馆的消息,有些疑惑地自语道:“干爹陪着公主去绾华馆了?这不像干爹做出来的事儿啊?明明知道皇上不会喜欢长公主去那种地方的。”他仔细思索了一番陵渊此举的深意,又因皇上有命,嘉恪长公主的动向要及时上报,就吩咐小太监道:“去,就跟皇上这样回禀:嘉恪长公主严令前往绾华馆,督公苦劝无果只得遵从。”
小太监应声而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对沈放说道:“沈公公,皇上口谕:嘉恪殿下想玩就随她,但她玩过的小倌儿,须得全都带回来,不得有误。”
绾华馆。
馆主妈妈对于嘉恪长公主一行人的到来惊恐异常,急匆匆地带着馆内所有人行礼问安,就跪在嘉恪长公主面前不敢妄动。嘉恪长公主坐在馆中最宽阔舒适的圈椅中俯视着她,笑着问道:“这位……”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就看向身侧站着的陵渊。
陵渊微微俯身轻声提醒道:“妈妈。”
嘉恪长公主笑着占便宜,立即答应:“哎。”说着就轻轻抬手摸了一把陵渊的下巴,“依孤看,都不用叫这里的小倌儿出来,你就是这里最好看的。”
周围的气氛顿时一凝,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绾华馆的妈妈其实并不知道嘉恪长公主到底是谁,即便是从金雕玉刻的车辇上下来那也算不得什么,京中最不缺的便是达官贵人。但这妈妈认得护卫车辇的这些侍卫身上的飞鹰袍和刻云刀,那是大烨最令人惧怕的缉事司的兵士们才会有的装扮。领头这位爷虽然没穿戴那些,但一看就是领头人,尤其身上衣衫裤靴的用料一望即知是上上之品,加上他身后那些侍卫对他的恭敬之中带着几分谨慎惧怕,这妈妈霎时想到这位爷很有可能是缉事司那位活阎王,真是吓得三魂去了两魄,生怕一个不谨慎就丢了脑袋。
而眼下,面前这位看起来雍容富贵的女子,摸着活阎王的下巴赞他可以当小倌儿。
虽说众所周知那位活阎王是个人人看不起的太监,但从来无人敢当面戏谑于他,说他半个不字。
绾华馆的妈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现下只觉得跪在地上的一双腿软成烂泥,就快全身都爬伏在地上了。
所有人都低垂着眼不敢看向陵渊的方向,只听陵渊笑了一声,说道:“嘉恪殿下说笑了,莫非嘉恪殿下在南楚流连过秦楼楚馆?对小倌儿的品评倒是颇有信心呢。”
一口一个嘉恪殿下,生怕绾华馆里的人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就是如今坊间疯传的谈资中的本尊,还又附赠了点别的谈资。
嘉恪长公主笑着凝看陵渊,一双眼已经看透他的意思,但语调依然轻快:“南楚与大烨风俗不同,没有专门的楼馆可供玩耍,不过还是有出名的小倌儿,孤都是亲身前往他们的住所,与他们共度良宵,可真是快活呢。”她眉眼间一派风流得色,“陵督公难道不知自己天生一副好面孔?这样吧——”她看向那妈妈,“将你这里最好的小倌儿叫十个到孤面前来。”
妈妈不敢抬头,只是没听见陵渊有任何反驳的话语,立即连连扣头,膝行着后退,低头哈腰地站起身一溜烟地小跑着去安排了。
陵渊“呵呵”一笑,说道:“殿下把微臣比做什么都不要紧,只是皇上若知晓殿下来此处逍遥,不知做何感想。”
陵渊其实已经有所预料,皇上对此事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一点反应都不会有。
而这位嘉恪长公主殿下,也不会在意皇上的反应。
果然,嘉恪长公主不在意地一笑,说道:“皇上与孤同为先帝骨肉,他能有三宫六院,孤不过是与小倌儿玩耍,有何不可?”
陵渊已经发现了,这位长公主殿下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意,甚至像是故意败坏。
陵渊对身边最近的随扈使了个眼色,随扈心领神会地暗暗退下了。
那妈妈很快领了十个小倌儿前来跪在嘉恪长公主面前,个个姿容出众,风流倜傥,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温和清润。且他们叩头时并未像平日里那样口称“贵人”,而是齐齐唤道:“这位姑娘,久等了。”
陵渊就见听了这声称呼的嘉恪长公主,微微一怔。
也是,平日里从未有人敢这样称呼她吧?
公主、长公主、殿下,夫人、吉主、侧妃。
嘉恪长公主万千风华地一笑,说道:“这是绾华馆的新鲜招数?倒是有几分意趣。起来让孤瞧瞧。”
十个小倌儿站起身,都只抬眼看了一眼嘉恪长公主便垂下了眸。嘉恪长公主一个个看过去,赞道:“不错,等日后孤开了府,都去孤的府里吧,不必在这里强颜欢笑了。”
十个小倌儿互相对视了几眼,各怀心思却也都行礼谢过嘉恪长公主的好意。妈妈有些急了,连忙说道:“这位贵客,可怜可怜绾华馆还要吃饭的众人,一下要走十人也太……”
嘉恪长公主笑道:“你看孤是赔不起的样子?到时给你的银钱,定然够你再□□出二十个人来。”说罢挥了挥手,是让她退下的意思。
妈妈哪敢再说?仅仅是看着嘉恪长公主身边站着的那位杀神,就觉得腿软得要再次跪下去。当下领了其他人退下,屋内只留下十个小倌儿伺候嘉恪长公主。
陵渊从善如流地向外走,就听嘉恪长公主在后面唤道:“陵督公,孤没让你走。”
陵渊回头一笑,说道:“微臣不敢耽误殿下玩乐。”
那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就站了起来,款款走到陵渊身边,当着十个小倌儿的面,她将自己轻轻靠进陵渊怀里,纤纤玉手搂住他的腰身,翦水双瞳凝望着他,娇嗔地说道:“你走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呀?”
陵渊的眉心突地一跳,多年来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断然是在害他。
陵渊面上不显,温和却劲道不减地将嘉恪长公主的双臂从自己腰身上扯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殿下跟微臣一个阉人有什么好玩的?可别作弄微臣了,那边有十个美貌的男人等着殿下。”
嘉恪长公主的臂膀又圈了上来,侧脸在陵渊胸口挨挨蹭蹭,撒娇地说道:“你是不是吃醋了?明明在宫里跟孤玩得那么快活,到了外面怎地反而放不开了?孤叫了这十个人来还不是为你着想?毕竟你的身体……”她暧昧地一笑,伸手点了点陵渊的鼻尖,“孤是真的为你好哦,督公大人。”
那十个小倌儿的头已经快垂到地上去了,完全不敢看这边到底在发生什么。
缉事司督公与当朝长公主在宫中苟且,长公主又将督公带往绾华馆欲与十个小倌儿一起行乐——陵渊如果不想听到这种传言,只能将这十个人灭口。
或许,他再晚出去一阵子,还得将自己座下那些侍卫都灭口才行。
陵渊真的很想一掌将这女人打到墙上去。
但他这些年修炼出来的涵养功夫极好,当下再次将嘉恪长公主从自己身上扯开,手上却不再轻柔地用了五分的力道,另一只手极快地点了一下她心口的穴位,笑着说道:“殿下莫再开微臣的玩笑了,微臣镇日里跟随在皇上身边,哪有闲暇承得殿下垂青?”
这倒是实话,人所周知陵渊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虽是太监,但宫规森严,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也无法随意前往嘉恪长公主的寝殿,何况这位长公主传言中是皇帝极为在意之人,只怕有点风吹草动早都传到皇帝耳中了吧?
嘉恪长公主被那一下点穴定得浑身僵硬,一个眼神横过去就骂道:“陵狗!你大胆!”
陵渊笑起来,凑近她耳边低语:“殿下若是不想嫁入左府,最好不要这样称呼微臣。”
嘉恪长公主笑着冷哼:“哦?陵狗有办法让孤嫁给左将军?真是拭目以待呢。”
陵渊微微挑了挑眉,将嘉恪长公主往那十个小倌儿中间一推,笑着说道:“好好陪伴殿下,没有一个时辰别怪本座翻脸无情。”
跌落在十个小倌儿之间被他们接住的嘉恪长公主怒道:“陵狗!今天你胆敢不解开孤的穴道,孤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灭顶之灾!”
陵渊推开门走出去,笑着将刚才的话丢回去:“真是拭目以待呢。”
绾华馆最为安静的厢房内,陵渊正在随行小太监的伺候下更衣梳洗。他一贯不喜欢有人靠近自己,方才嘉恪长公主那样搂抱着他又蹭来蹭去,令他十分不悦,想起来绾华馆的路上因她一句“受制于人”便稍有同病相怜的恻隐,一时觉得真真晦气。
边上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替陵渊换上随行携带的干净衣衫,又奉上茶点,便杵在一旁当自己不存在。随行伺候也不是第一次了,小太监很清楚督公大人现在心情不好。
陵渊独自饮茶又坐了一阵,想起嘉恪长公主的种种,倒是感到些许奇特,这位长公主殿下行事毫无章法、对任何事似乎都不惧怕,尤其很敢挑战她如今唯一的倚仗——当今圣上,这到底是为何呢?
按照一般人行事,她现如今最应当巴结讨好的就是皇上,但从见到她到如今的种种,她的行事做派似乎……
一直都很想激怒皇上。
还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么荒淫无耻,胡作非为。
想死?
然而若真是想死,法子多了去了,也不必非要激怒皇上才办得到。
陵渊眯了眯眼。
故布疑阵,还是自投罗网?
暂时分不清。
有点意思……陵渊已经很久没遇到什么难以厘清的人和事了。
喝了些茶舒平方才的郁气,之前领他眼色退下的随扈前来回报:“禀督公,左将军到了。”
陵渊淡淡一笑,说道:“谈妥了?”
随扈掏出半块玉珏呈上,说道:“左将军甘愿奉上,望督公笑纳。”
这半块玉珏,是左将军所统领的军队一半的指挥权。日后若陵渊有所需,可以直接调动一半的人马而无需经过左明。
陵渊将那半块玉珏捏在手指间摸索了两遍,笑道:“那就领着左将军去英雄救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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