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渊呵呵一笑,说道:“自本座执掌缉事司以来,当面听到这两个字最多的,是出自殿下之口。”
嘉恪长公主无辜地微微瞪大双眼,说道:“孤怎么跟其他人一样呢?孤想怎么叫便怎么叫了,你还能说半个不字?”
呵呵,确实不能。
陵渊伸手去扯开环在自己腰上的一双软臂,那无辜殿下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指着门口说道:“左将军好吓人,瞪着孤的样子像要吃了孤。”
陵渊也不扯她了,看着她笑了一笑,低头凑近她耳畔说道:“殿下,今日这事,若是微臣对皇上说是左将军英雄救美,再让这些小倌儿都顺着微臣的话说——对微臣来说,并非难事。”
嘉恪长公主的表情比无辜还要纯真,诚挚无比地说道:“陵督公这是又在威胁孤?如果孤不听话,陵督公就有本事将孤嫁给左将军?”
陵渊不接话却站直了身子,眼神中确实是这个意思。
嘉恪长公主笑得温婉柔美,说道:“陵督公大可试试,孤——”她一把扯住陵渊的衣襟往下狠狠一拉,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愿意陪陵督公好好玩玩。”
陵渊双眼微微眯,还未来得及回驳,就听左明在门口再次叫喊道:“陵狗!离长公主殿下远些!你在宫中本就与妃子不清不楚,还敢沾染长公主殿下!”
嘉恪长公主抛了个“哦呦”的眼神给陵渊,说道:“想不到陵督公还有这一手?是谁呀?哪个妃子?”
陵渊额上青筋暴跳,对门口怒道:“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捆不住!本座要你们何用?”
门口响起扭打之声,左明的叫骂声不绝于耳,最终被侍卫们制服,叫骂声终被堵住。
嘉恪长公主一脸真心赞许:“左将军果然勇武呢。”
陵渊忍无可忍地再次点了嘉恪长公主的穴道,不过这次点在了颈窝。嘉恪长公主立即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对着陵渊瞪眼,抓着他不放手。陵渊也不扯开她了,笑道:“殿下明鉴,本座点的哑穴不同于别的穴道,除本座之外无人能解开。”
嘉恪长公主一脸不相信,但她也听过不少关于陵渊的功夫神秘莫测的传言,悻悻地松开了臂膀。但不甘不愿地踢了陵渊一脚,正中他小腿骨。
这一脚很是有点重,但对陵渊来说不算什么。
陵渊睨她一眼,大踏步走了出去,吩咐道:“长公主殿下起行,回宫。”
一小太监上前低声说道:“禀督公,沈公公派人带话来——皇上有命,这十个小倌儿都要悄悄带到皇上面前去,不得有误。”
陵渊略一凝眉,心下隐隐猜到为何方才嘉恪长公主那般贴近自己,一时有些沉吟。
小太监询问地看着他:“督公?”
陵渊看着小太监一眼:“那些小倌儿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回宫路上办妥。”
小太监:“是。那左将军呢?”
陵渊略一冷笑:“给他讲讲本座之前说过的话,看他还清不清醒。”
小太监:“是。”
陵渊回头,嘉恪长公主坐在床榻边轻轻摇晃双腿,凉淡着一张明艳的脸,对着他柔美一笑。
陵渊莫名想起了毒蛇吐信。
还是一条美艳的毒蛇。
皇宫。
陵渊没想到澹台璟涛连自己都轰了出来,只留下十个小倌儿在殿内。
这是要问什么?还背着自己?
嘉恪长公主离开前望着自己笑得开怀,还说了一句:“陵督公,若是落了难,可以试试向孤求救,若是孤心情好的话,也许会救你也不一定呢。”
不妙,陵渊感到十分不妙。
陵渊已有好几年没有感到不妙了。
他望了一眼皇帝所在的偏殿,问身旁早就候着的沈放:“殿内还有旁人在么?是否备了刑具?”
沈放:“没有旁人,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留。也没有搬运刑具,儿子一直盯着呢。”
陵渊:“去查问今日伺候膳食的人。”
沈放匆匆去了,不一会回来禀报道:“干爹睿智,皇上让人送了‘清灵散’进去。”
清灵散下肚,大罗神仙都藏不住秘密。
陵渊咂了咂嘴,一笑:“如此关切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可真是前所未见。”
沈放的眼神变得暧昧,望着那偏殿说道:“皇上要是知道长公主跟这十个小倌儿是怎么玩乐的,会不会亲身去跟长公主试试?”
陵渊瞥了他一眼,沈放连忙闭嘴,又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敲我这嘴,没个把门儿的!不过眼下就是跟干爹在这里我才多嘴的。”
陵渊微微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偏殿的门很快打开了,一个小太监快步而来,对着陵渊行礼后说道:“督公大人,皇上宣您入内。”
陵渊进入偏殿就觉得气氛很是冷凝。他跟在澹台璟涛已有五年,他很清楚这位皇帝发怒时的样子,比如眼下。
陵渊端正恭敬地行礼又起身,扫了一眼殿内并未看见任何一个小倌儿,于是浅笑着问道:“不知道皇上何事唤微臣?”
澹台璟涛踱步靠近陵渊,眼神不善地盯着他:“陵渊,你何时跟嘉恪长公主那般亲近了?”
皇上一直都是叫他“陵卿”,在他面前提起嘉恪长公主也是说“皇姐”。
今次居然改了口。
陵渊能感觉到,皇上正在雷霆大怒的边缘。
陵渊心里略略一紧,神色未变地说道:“微臣近来侍奉嘉恪长公主殿下,都是遵从皇上的吩咐,每次都有数人跟随。”
澹台璟涛凝视着陵渊的双眼:“嘉恪长公主会无端污蔑于你?左将军会无端污蔑于你?那十个小倌儿会无端污蔑于你?”他蓦地抓住陵渊的衣襟,“你与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陵渊没有挣动,依然如往常那般和善地看着澹台璟涛:“皇上,微臣一个阉人,能做什么呢?”
澹台璟涛的怒意不减反增:“阉人的腌臜手段,你当朕不知道吗!”他的眼神似是想活剐了陵渊,“玉势,你们用玉势!”
陵渊沉定地说道:“皇上若认为微臣会用那种东西,可以命人搜查微臣的居所,如果搜出来了,微臣愿受任何责罚。”
澹台璟涛重重撤手,冷哼道:“这种东西能被朕搜出来,那你这缉事司督公就不必做了!”
陵渊:“皇上明鉴,微臣与嘉恪长公主毫无亲近言行,甚至长公主殿下很讨厌微臣,处处与微臣为难。再者,”他微微低了声音,像是不敢揣测长公主所为似的,“微臣猜测,嘉恪长公主殿下想以此嫁祸微臣,让微臣失去圣心。”
澹台璟涛的面色终于稍有和缓,但仍是冷哼:“她为何针对你?根本与你毫不相干!”
“厌恶一个人,有时也没什么缘由。”陵渊平静地看着澹台璟涛,“微臣这些年来一心为皇上筹谋,嘉恪长公主殿下对微臣来说,不过是能否精进大烨机关的工具罢了,其他的,微臣并未看在眼里。”
缉事司督公陵渊,世传他从入宫开始就不择手段地一心攀高,身居高位之后大刀阔斧地铲除异己、结党营私、草菅人命……但有一点从始至终未变,那就是对皇上的绝对忠诚。
至于金银财宝,声色犬马,以陵渊的身份什么得不到?何必非要去动他不能动的人?
但也许,有的人就想动一动不能动的人呢?
就像……澹台璟涛自己这样?
澹台璟涛深深凝视陵渊,像是要望进他的心底。
但很快澹台璟涛就收回了目光,他很清楚陵渊的心思根本无法看透。但心中郁气仍然无法消散,澹台璟涛愤懑地一挥手:“滚出去跪着!没有朕的允准不许起身!”
陵渊躬身行礼:“是,微臣谨遵上谕。”
陵渊跪在昭华殿外的消息不胫而走。各色人等都利用经过昭华殿之便前来窥视,但无人敢轻慢于陵渊,毕竟只是罚跪,等皇上气消了还会重用陵渊,这是所有人的认知。都不必沈放安排,早有想着趁机攀附的太监宫女上赶着找机会给陵渊送些吃喝,但都被他以眼神推拒。
没想到的是跪了两个时辰都没等来皇上叫起,更没想到的是临近傍晚时分,嘉恪长公主袅袅娜娜地来了。
她走近陵渊,不由分说地让宫女给他打扇,又命太监给他擦汗和松快筋骨,再亲手递上一碗茶,殷殷切切地说道:“陵督公,你这样受苦,可叫孤好生心疼啊。”
陵渊没理会近在唇边的香茶,凉淡地看着嘉恪长公主:“殿下的茶,微臣可不敢喝。”
“怎么啦?没毒呀,要不要孤先喝一口给你看看?”
“毒不死人,”陵渊毫不避讳地凝视嘉恪长公主的双眼,“但会害得人不明所以就深得其咎。”
嘉恪长公主笑起来,随手把茶碗递给宫女,叹道:“督公真会冤枉人,孤这一趟可是专门前来为你求情的。”
“不必。”陵渊这句出口已经无用,嘉恪长公主向着昭华殿走去,一步都没有停。
她的脚步看着十分轻快,背影可用快活来形容。
她在高兴什么?
就这么想看他受罚?
为何?
除了迎她那一回抓了她一下,到底有什么能让她记恨这么久?
是打算拆穿她诈死这件事?
但明明在那之前,她就一副要拿捏他的样子了。
陵渊看着那袅娜的背影进了昭华殿,紧接着看到昭华殿内伺候的宫人都被遣了出来,退至较远的地方。
没多久,昭华殿中响起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物件落地的接连脆响。
她是故意的。
陵渊突然如此笃定。
陵渊偏头向左边瞥了一眼。
沈放立即出现并且极快地小跑至陵渊身边跪下,询问地看着他:“督公?”
陵渊:“从前嘉恪还在宫中时,贴身伺候她的宫女太监,有一个算一个,去查。”
沈放:“是,不过督公是要查什么?”
陵渊凝着昭华殿那紧闭的殿门:“嘉恪与皇上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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