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薏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无理取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什么叫碍他眼了?
简直不可理喻。
之后,程云澈就一直处于“精神不正常”状态,总想有事没事找点事。
尤其是见了成双成对的情侣,那股酸味,简直要直冲云天。
最离谱的是,经过小区门口的花坛旁,刚好撞见一对小流浪猫,卧在一块儿蜜里调油。
他疯劲儿上来,硬要上前去把两只猫分开,不让他们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人程云澈无耻地表示,是因为他单纯看对方谈“姐弟恋”不顺眼。尤其,那只公猫竟然还公然挑衅他,故意嘲弄他。
嗯,那只母猫看外形确实要比公猫大一点。
池薏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到后来,程云澈真的就在大街上,和那只公猫一人一猫打了一架,死活都拉不开的那种。
池薏在旁边着急冒火,出了一身的汗,气得要死。倒不是觉得丢人,好吧,她就是觉得特别特别丢人。
真想把人撂在这儿,爱咋咋的。
但人和猫的思维明显有差异。
对面,那母猫不仅没逃走,还非常勇敢地蹬腿一个箭步,跃到程云澈身上,在他胳膊上挠了一爪子。
程云澈似乎也没料到,公猫那边会突然冒出一个帮手。被疼痛一刺激,他动作也下意识停了下来。
公猫抓住空隙,麻利一溜烟窜到母猫身后。躲后面也不觉得丢脸,还不怕死地故意冲程云澈亮了亮爪子,耀武扬威。
别说,那模样还真挺傲娇。
程云澈怒火再度噌的一下被激起,理智全失,立刻不管不顾重新冲过去。
再来一回,池薏哪能同意,赶紧把身体横过去,去拦他。
少年的爆发力惊人,她努力用双手圈住程云澈的腰,却也抵不过他的力气,最终狼狈地跟着向后趔趄了几步,脚跟没踩稳,差点摔倒。
程云澈忙一把稳住她的身体,等她站稳后,向前冲击的力度也已减弱。
两人维持着并不舒服的姿势,无声拥抱在一起。
他皮肤白,浸在夜色里,如同一个天然的移动光源。
血珠从胳膊伤口处冒出来,红与白的鲜明对比,触目惊心,有种说不出的凄美惊艳。
脆弱又易碎,轻易激起人的保护欲,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去摧毁……
程云澈最懂如何利用外貌的优势。
他就那样直勾勾地低头看她,无声控诉。眼珠又黑又亮,湿漉漉的泡在水里,眼睑下方是淡青色的痕迹。
仿佛连头发丝都在述说着幽怨和委屈,眼巴巴地,同她摇尾乞怜。
-
回忆被梅姐的又一次催促拉回现实。
眼前的程云澈,外貌依然饱受上天优待,身上那股“作天作地”的浑劲儿却不见了。
他眼睫毛安顺低俯,脊背单薄。被强逼喝酒,招架不住却孤立无援,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池薏心脏隐隐抽搐,眼睛有些不忍。她视线在餐桌上扫了一圈。
小方正在应付小黛的打趣,明显自顾不暇;秦笑笑摆出看戏姿态,自斟自饮,只怕还嫌梅姐对程云澈下手太轻……
再旁边,朱颜正在低头剥虾,吃得起劲,全然无视周遭——她是个贪口腹之欲的,在美食面前,弟弟的美色也得往后稍稍。
房从俭……房从俭正在看她,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池薏愣了一秒,赶紧移开。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池薏也不是多熟,看他们兴奋起哄的表情,就知道指望不上。
反复平静了又平静,最终还是没克制住冲动。
池薏突兀地猛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刺拉一声,格格不入,霎时吸引过来所有人的注意力。
劝酒的动作被打断,梅姐脸上露出不悦,撩眼看过去,问她:“怎么了,有事?”
既然已经站了起来,后面的话也就没那么难出口。
池薏深呼吸一口气,挤出点笑,打圆场道:“我记着小程今天刚出院,怕是不一定能喝酒?不知道医生是怎么说——?”她把眼睛递向小方那边。
小方反应也快,苦着张脸,一拍脑门:“都怪我,医生说最近一周都不能碰烟酒,看我这记性,差点酿成大祸。”
池薏也没让小方发挥太多,又把话头接过去,“说起来,小程住院其实还是我造成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样,这杯酒我喝了,算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说着,自顾自拿过旁边的空酒杯,倒满一盅,半点不掺虚的,就要往唇边送。
梅姐是切切实实见识过池薏的酒量有多差,哪敢真让她喝。
万一送进医院,后面冰雕艺术节那边马上就要竞标,这么大一块肉能不能吞下去,到时候少不了还得仰仗池薏出力。
于是摆手叹了叹气,说:
“算了,是我考虑不周。再过一个月,等春节吧,到时候再组织一场,大家喝个尽兴,到时候小程可不许再推脱。”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之后梅姐明显兴致不高。
大家看她脸色,也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只能兀自埋头狂吃。
等转移场地到了会所。
朱颜酒酣饭饱,有了玩乐的力气和激情,开始发挥她的主场优势,指挥大家围成一圈玩纸牌。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
场子才终于又热了起来。
游戏规则简单,主要是下家跟牌出牌,全拼反应速度,谁先扔完手里的牌算谁赢,最后剩下那个人为输家。
池薏坐的左边是骨灰级玩家朱颜,右边是数学烂得一塌糊涂的迷茫小方,再隔一位是速记高手房从俭。
她今天手气又忒差劲,翻一张就是烂牌,无论顺时针逆时针,永远被压得丢不出去一张牌,手里的卡片越堆越多。
一上来就接连输了三把。
第一局她选了真心话,好在题目无惊无险:你收到过的最难忘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池薏笑眯眯的:“那肯定是易女士亲手做的长寿面。”
这是实话。
她对外也一直是这么个口径。
能吃上十指不沾阳春水、天生只会提画笔的易女士亲手做的一顿饭,必须足够难忘。
在池薏的记忆力,从小到大,她只吃过一回易女士做的饭,当然,易女士这辈子恐怕也只做过那么一次。
那可真是毕生难忘。
因为真的太难吃了——面条是夹生的没熟,但又能闻见浓浓的糊味,水卧蛋里还有脆脆的蛋壳,汤底既齁甜又齁咸。
真不知道易女士是怎么做出来的。全国“炸厨房”大赛中,她绝对能占据一席之地。
那天吃完池薏就进了医院。
不过,那并不是她吃过最难吃的——后来有人又照葫芦画瓢送过一次,她口中最难忘的礼物,企图赢得她的青睐。
该怎么形容,那面比易女士端到她面前的那碗,滋味还要复杂多变,口感层次还要丰富。
现在想来,果然爱情令人盲目。
在那个爱情大过天的年纪,不过因为心疼对方满手被烫伤的水泡,就能甘之如饴地把面吃完。
她能好生生活到现在,真是得感谢脾胃这两个大恩人百毒不侵。
全场没人没注意到,在池薏说了“易女士”三个字后,斜对面程云澈眸底一闪而过的浓浓失落,以及他放在桌底下,紧紧攥着,骨节绷到青白的拳头。
第二个回合,池薏选择的是大冒险。
题目对她而言也轻轻松松:选一位在场的异性,为他画一幅肖像速写。
池薏记忆力尚可,根本无需看向对方,就能勾勒出他的外貌神态,也就省去了在观摩对视环节滋生的暧昧。
她从包里抽出纸笔,没说选谁,直接唰唰起笔开画。
作画的时间,其他人则又开了一局,池薏坐在一旁低头认真作画,倒也不受他们干扰。
朱颜毫无意外又是第一个丢完牌。
她拍拍手掌,起身离开座位,跑到池薏身后看她作画。自己看了还不算完,非要表情夸张地,故作一惊一乍爆料。
“我去,小薏薏,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真是真人不露相。”
“画异性就画异性,竟然还画得这么露骨!!!”
“看这眼睛形状,让我猜猜看究竟是谁……”
她状若审视地,把在场的男性来回打量了一圈。
“房从俭?不不不,他眼角比较锐利,没这么钝和幼……小吴?也不太像,小吴是单眼皮。”
“眼尾下垂的狗狗眼,唔……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
“——小仙男?”
池薏手中的笔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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