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誉郡, 布里斯托,迪布瓦家。
贝拉在艾普莉的‘space’里看到了最新的消息,她要和男友阿瑟组建一个读书会。笑了笑后, 略过这条消息,翻到了自己男友高尔杉的‘space’, 发现有未浏览内容, 立刻点了进去。
有十几张照片,从机场到酒店, 还有漂亮的地标建筑,高尔杉和他团队的人都有入镜。照片都是在慕尼黑拍的, 贝拉猜测高尔杉应该是在慕尼黑出差工作。高尔杉总是这样, 需要在欧洲各地跑来跑去, 谈生意、见当地的合作伙伴、开发市场什么的。
和高尔杉在一起几个月,贝拉早就习惯这些了。
但有的时候她依旧会为这些感到失落,她知道自己只是缺乏安全感——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但在他人的眼里,她和高尔杉并不般配,高尔杉是天然气家族哈桑诺夫家族的成员, 英俊潇洒、事业有成,而她只是一个小助理而已。
她人生的高光时刻大概就是上牛津那一天,以及以二等上的成绩毕业那一天吧。
现实如此, 即使她认为自己与高尔杉是平等的, 也很难不受影响还好高尔杉一直非常体贴。
逛了一会儿高尔杉的‘space’, 将最新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过后,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关上电脑下楼做晚饭去了。
自从父亲住进医院,她回来帮助母亲后, 基本上是母女轮流在医院陪伴,今天有母亲在医院,她才可以在家轻松一点儿。睡到中午才起床,午餐就是早餐,吃的就很随便,拿冰箱里的面包、果酱、牛奶,还有自己煮的鸡蛋就对付过去了。现在准备晚餐,她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儿,好好做。
“牛肉、甜菜、羊油、面粉”她将要用到的食材都放到了流理台上,又顺手打开了电视(开放式厨房,做饭时也能看到电视)。她放了自己最喜欢的电影,《简爱》的碟片。
她已经看过一遍又一遍了。
晚餐贝拉打算做烤牛肉、甜菜沙拉和羊油布丁,都不算特别麻烦,她做过很多次了,所以做起来格外顺手,有条不紊——当她做到羊油布丁的部分,雪白的羊油切块,和干果、面粉、面包屑混合,又加上独家香料,就可以放进锅子里蒸煮了。
她松了一口气,视线投向电视。
“难道我贫穷,默默无闻,长相平庸、瘦小,就没有灵魂和感情吗?我和你一样有灵魂和感情。并且如果上帝赋予我美貌与财富,我也可以让你离不开我,就如同我离不开你一样”(注一)
这是贝拉最喜欢的一段,她少女时期读到这一段就曾经辗转反侧、感动不已。后来她以为自己长大了,能够现实一点儿了,但其实一切都没有变。面对高尔杉,她发现自己就和简·爱其实没什么不同。
如果她可以和艾普莉一样,那就完美了。她可以和男友在一起,他们在别人眼中会是最相配的,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不安。
在等着布丁成型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出神。
“hello,这里是迪布瓦高尔?”她有点儿意外,因为拨进来的号码并不是高尔杉的。
“babe,你今天过得怎样?”
“哦,一切照旧,没什么可说的,嗯,我现在在煮晚餐,羊油布丁,你知道吗?”贝拉原本落不到实处的心,因为男友的电话又好了很多,她最近总是这样,一颗心忽上忽下。
“羊油布丁?哦,我不知道,是什么英国特色菜吗?我没有吃过我想下次你可以做给我吃。”
对面很自然的话语却让贝拉一下紧张起来,深呼吸了一下,她才握着手机,试探着开口:“你想尝尝我做的菜?你最近能来看我吗?”
“这可能有点儿难,你知道的,我非常忙,那笔生意正在最关键的时期但是,我想说,我们不能够一直这样下去,聚少离多。我知道很多情侣,本来也很甜蜜,可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爱情就消失了。”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你认真地经营一段感情,甚至我还想到了未来嗯,我想我们可以同居,我在伦敦安居,你来和我一起住。”
贝拉睁大了眼睛,电视里简·爱的故事还在继续,只是声音被她调低了很多,以免打扰她讲电话。她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当然啦、当然啦,亲爱的,这就是我一直希望的。”
决定要同居只是一个开始,具体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高尔杉温柔地对贝拉说:“我希望我们一起共建一个小家,彼此都能有参与进来,这样才能更珍惜这段感情、这个家。所以我不想将找房子的事交给助理,贝拉你可以吗?”
这个时候的贝拉完全是男友说什么是什么了,更何况男友说的话她从感情上完全赞同!她一口答应了亲自去找房子的事。高尔杉和她都认为太大的房子不适合两人同居,所以他们的目标是那些高档公寓。贝拉记下了男友的几点要求,吃过晚餐后就开始登录提供租房信息的网站。
伦敦的高档公寓可选余地也太大了,工作量可不小。
只是找到一半,贝拉从软绵绵的幻梦中稍微拽回了一点儿理智,不得不考虑一个现实问题——男友在伦敦安居,这固然是一个挑不出错误的选择,他在伦敦可以安排生意,出差也方便。同时,住在伦敦对于贝拉来说,也是仅次于住在牛津了。就连老家布里斯托都比不上,毕竟她每年也只有圣诞节才能来住一段时间了。
但住在伦敦,对大部分时间都在牛津工作的她依旧是不方便的。
第二天在医院陪伴父亲时,贝拉就联络男友,抱怨了这件事,主要是想从男友这里得到一些建议。
高尔杉非常干脆地对她说:“这没什么问题,我可以雇佣你,你来处理一些我在伦敦的事你是牛津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完全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也不是那么优秀。”贝拉‘谦虚’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一瞬间的心动,但她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个主意:“算了吧,成为男友的雇员总觉得很奇怪啊嗯,或许我可以选择换一个工作。”
“我为教授工作了两年多了,这是很漂亮的履历,教授应该愿意为我做推荐放心,一切都没问题,我会处理好这些的。”
贝拉结束通话,心还在怦怦跳,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她生活走向新篇章的机会。不只是爱情,她的事业也要进入新阶段了。
之后的几天,贝拉一直在仔细思考这件事,在父亲能够回家休养后,她立刻离家去了伦敦,即使圣诞假期还没有结束。
她在伦敦一面看之前觉得不错的房子,一面联络教授,想办法搞定新工作的事。每天都很忙,也有不少让人头痛的事,但她一直情绪饱满,一点儿不觉得累——这期间,男友高尔杉并没有来过伦敦,但因为想念她,给她订了去巴塞罗那的机票,两人在巴塞罗那见了一面。
只要见到男友,贝拉空落落的心就会安定很多。
“你现在完全沦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知道她恋情的朋友,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些围着高尔转了,但我也没办法啊,我无法控制自己,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嗯,希望你的爱情之火能够早点儿平静一些,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亲爱的,我觉得你有点儿爱的卑微了。”
然而这对于陷入热恋的人来说没什么用,贝拉听过就抛到了脑后。
贝拉依旧时不时看房,将自己觉得满意的房子照片发给男友,并附带一些细节评价——虽然同居的房子一直没有定下来,但贝拉的新工作倒是很快有了眉目,她可以去一家拍卖行工作,这正是她喜欢的工作!
她和男友分享了她的快乐。
“当然,我知道你一定能行虽然我一直很遗憾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助理,但现在想想,这样更好。如果你在我身边,离我太近,我就不得不担心你的处境了。”男友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但贝拉就是听出了一点儿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东西。
她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吗?你现在还好吗?”
“没什么,我的好女孩儿,一切都很好,现在到睡觉时间了吗我有点儿弄不清楚我在哪个时区了。”
“拜托,不要隐瞒好吗?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彼此坦诚。”贝拉非常坚持地说,她现在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了,男友是在转移话题。
手机对面似乎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贝拉才听到男友有点儿犹豫地说:“没什么,都是你知道的事天然气,能源买卖总是伴随着各种风险。而且我的堂亲们,他们一直敌视着我,视我为敌人”
“哦”贝拉想到男友光鲜之下的艰难处境,声音下意识就软了。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虽然那些是贝拉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但她能够想象——她是牛津大学的学生,即使学的专业不一定对口,但该有的眼界她都是有的,她知道能源生意会涉及到什么。
这个世界不只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
之后贝拉依旧每天和男友高尔杉保持联络,直到某一天高尔杉发了一条短信。
“暂时不要联络。”
贝拉下意识地想打通男友的电话,但电话无法接通,应该是进入飞行模式了。贝拉为此紧张了数个小时,直到高尔杉再次联络她,告诉她自己遇到了一些事,紧急离开了之前呆的里斯本。
“我可能被一些人监控了,安保团队告诉我不要泄露位置信息,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我在哪儿,接下了我应该会频繁转移请不要担心,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贝拉怎么可能不担心高尔杉呢?她想现在就和他在一起,一起经历这些可怕的事,陪他度过难关。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成为男友的负担。
就在贝拉焦灼的等待中,又过了几天,她终于收到了男友的新消息。
“太糟糕了!我们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一场车祸,我是说人为制造的车祸我的安保人员对我说,他们已经确定有人通过我的消费情况在定位我,信用卡什么的——亲爱的,我能相信你吗?”
贝拉看到了高尔杉发来的一些照片,包括车祸现场、受伤的保镖、有些糟糕的高尔杉本人,还有之后在医院里的样子。
虽然知道高尔杉应该没有出事,但她的心还是紧紧地揪了起来。她大声说:“当然,你当然能够相信我!”
“是的,我能相信现在我无法求助家族,事实上,我很清楚,这件事一定有内奸,我的堂亲们,他们显然比我想的更疯狂。而我的朋友们,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当我是哈桑诺夫家族重要成员的时候他们当然会帮我,但如果和我作对的是我的堂亲,他们或许就是我的敌人了。”
“你听我说,我现在需要装作一切都没问题的样子,继续为之前的生意行动。但我不能让我的位置信息再暴露,引来我的敌人了,你明白吗?”
“我需要借用你的信用卡来开销,我和潜在的合作伙伴每天都要见面,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当然,最好是你能给我送一些现金来,现金才是最安全的。”
贝拉没法想太多,很快将自己的信用卡寄给了高尔杉,但对于现金,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我没有积蓄亲爱的,信用卡已经寄给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babe但我需要你的帮助,除了你我无法相信任何人。事实上,就连我的助理我都不能真正信任了。他们应该不是别人的人,但当我的处境不太好的时候,他们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忠诚。”
结束这一次的通话之后,贝拉都快急疯了!她在谷歌上搜索如何快速得到现金应急,一条一条看过去,最后看到了‘快捷贷款’的条目——她当然知道这就是实际上的高利贷,但她现在没办法了。
而且她想到了高尔杉,高尔杉是哈桑诺夫家族的重要成员,他是不可能缺钱的,只要渡过难关,高利贷产生的利息根本不算什么。
贝拉犹豫了很久,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在翻阅她和高尔杉一直以来的点点滴滴。网络时代的来临,让人的一切都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这对于恋人来说倒是很方便,找寻回忆变得很简单了。
‘你还好吗?’
‘真的、真的想你。’
‘我应该早点儿遇到你的。’
‘你不用在我面前假装,我最喜欢你真实的样子。’
还有他们在一起时的视频,很多、很多照片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创造了那么多共同的回忆了。
贝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着了魔似的翻看这些东西,只是在第二天,她怀着极大的忐忑找了几家提供‘快捷贷款’的银行。是的,银行,他们说自己是银行来着,贝拉也只能信了。
快捷贷款基本是不需要抵押物的,也无视信用,代价就是额度往往比较小,利息会非常高,高到不合法的地步贝拉知道这是不应该碰的,但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如此了。
她借了数家‘银行’,最后凑够了20000美金,按照男友的说法,搭上了飞往马德里的飞机。他们在马德里机场附近见面,一见到男友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贝拉就松了一口气。
电话里知道他没出事,和真正见到,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这也抽走了贝拉的一口气,她几乎站不稳了,差点儿摔倒,是男友扶住了她。
“钱带来了吗?”
贝拉飞快点头,两人上车回了酒店,在酒店房间里贝拉拉开行李箱,从行李缝隙里找出几叠美钞:“一共20000美元,我一直在担心你,也很忧虑,机场过检查时哦,我不该说的,这只会让你心烦。”
“不,请多说说,我不会心烦我知道你一定承受了很多,相比起你承受的,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至少我能知道你的感受”高尔杉亲吻着贝拉,握住她的手不放。
悬起来的心,莫名地慢慢放下了。第二天,贝拉是被吵醒的,高尔杉又要离开马德里了,他接下来要飞到另一个城市——具体是哪一个城市,他没法和她说,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必须保密。
贝拉又一个人回了伦敦,但她一直想着高尔杉的事,工作也无法完成,只能请了一个假。
但很快,让她焦头烂额的就不只是男友的安全问题了,她的信用卡额度就是普通职场女性的程度,当然无法承担男友的开销。在20000美元的现金开销的差不多后,高尔杉希望她想办法提高信用卡额度。
信用卡提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贝拉想到了之前海多克家雇佣她的事,有工资单,也有合同。她现在严格意义上还在雇佣期,她之前还没来得及正式辞职(虽然已经不拿工资了,但之前的工资打款记录是可以拉出来的)。
她前所未有地有行动力,拿着这些作为证明,让银行给她的信用卡提额。她很担心,既担心不能成功,又担心能成功。
最后成功了,她在松了一口气,给高尔杉说明这一情况的同时,内心同时又变得很沉重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并且下意识地阻止自己想太多。
在这样的沉重与忐忑中,大概半个月之前提供快捷贷款的‘银行’开始催账了,这类贷款的特征之一,分期还款总是催的很着急。另外,她的信用卡再次被刷爆了,提高的额度根本没在高尔杉手里撑过一个礼拜。
之后贝拉给高尔杉寄了另一张信用卡,这是一张她用的没那么多的信用卡,没有之前寄给高尔杉的运通方便,是一家小银行的信用卡现在显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然后理所当然的,这张卡也很快被刷爆了。
“亲爱的,别担心好吗?”电话那头的高尔杉依旧温柔,但以前能轻易安抚贝拉的声音,这次却作用有限。
贝拉知道不能怪男友,也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糟糕的一面,只能强自忍耐。轻声说:“我不想担心的,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难,银行在催我,之前的现金是贷款,需要分期还款。还有信用卡,我不知道上个月的信用卡欠账还有几天就要还了。”
最近她压力太大了,信用卡也不在自己手中,根本记不清了。
对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真抱歉,你原本不需要经历这些的我来想想、我来想想,你之前看过的,我有收藏名表的习惯。嗯,我现在不能寄邮件,这些昂贵的手表邮寄也可能出意外。所以,你来瑞士一趟好吗?我们在瑞士见一面,你拿走两只手表,应该可以典当一笔钱。”
“我不知道这些手表典当是否会折价,但这些都是价值几万、十几万的手表。”
典当手表有的会折价,有的会涨价,但就算折价,这种名表一般都不会折价太多。
贝拉的心再次放下了一些,她又飞了一趟瑞士,拿到了两只手表。她不太懂这些,只是隔天飞回伦敦后第一时间找了一家典当行出手这些手表。
“女士这可能有些问题。”典当行的工作人员只摆弄了手表两分钟不到,就抬起头来看向贝拉。
贝拉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只是下意识地一颗心往下坠,一直坠到肚子里。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表情有些微妙。他并不鄙视带假货来的贝拉,他见过太多典当物品的人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孩儿绝对不是想要以此骗钱。而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里面就一定有一个复杂的故事了。
“女士,这两只手表我们可能无法接受,嗯,我们不知道您从哪里得到了它们,但它们或许只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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