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凝的快雪剑法扬名天下,每年向其挑战的人不在少数,挑战者几乎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从未有人如叶子安这般,拿的是一把无名的普通佩剑,全身又被裹得严严实实,叫人看不出来他的来历。

    范不凝勒住马,只以为这黑衣人是个不懂规矩的江湖后辈,他并不了解对方实力,遂一面握紧了催霜剑,一面道:

    “你想比试,明日一早报上家门,我自会在万同阁等着你。”

    叶子安则冷笑一声,“撞见了便是缘分,我等不了。”

    他话音刚落,便手腕下沉,剑刃势如破竹,直指着范不凝而来。

    范不凝气定神闲,眼看叶子安的剑离他不到一寸,范不凝身子忽而向右一旋,催霜剑随即出鞘,借着叶子安的力飞离马背,剑身卷起肃杀之气,竟是转守为攻,直直迎上了叶子安的剑。

    范不凝这招“瑶台月下逢”,打得就是出其不意,志在必得道:“你等不了,是急着来送死吗?”

    叶子安岂会示弱,竟是丝毫不避范不凝的锋芒,几招剑法大开大合,越斗越凌厉,就是要逼着范不凝使尽全力。

    范不凝接了他几招,这才发觉自己有些轻敌,这黑衣人剑法奇快,却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他不得不以快雪剑法相迎。

    明月堂的快雪剑,以起落极快而得名,范不凝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众人只见催霜剑上银星点点,犹如一条白练,美而不失力量。

    岸上的人看得目不转睛,那些功力低微的人,甚至看不清二人招式,只听得剑身相撞发出的铮铮声响。

    立即有人向众人道:“据传范履霜与翁珏师兄妹二人,当日练剑时忽遇大雪,二人将一套剑法使完,周身却未曾沾上一片雪花,故而此剑法得名快雪。”

    “难怪这范公子如此了得!”

    周围的看客,几乎是一边倒地给范不凝鼓气,可观二人相斗,却不免有些心惊,不知这黑衣男子是何方神圣,能与范不凝过这么多招,何愁英雄榜上不留其名?

    如意在小船上远远看着,她见叶子安久久不能占据上风,不由得担心叶子安非范不凝敌手。

    叶子安这次蒙着脸,行事如此出其不意,只怕他这次找范不凝切磋,是有意隐瞒自己身份,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穴道被点,只在心里骂道:“死呆瓜!臭呆瓜!有热闹不带我去也就算了,还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在这里干看着!”

    她艰难地挪动着脚,身体却如何都不听使唤,气得咬牙切齿盯着叶子安,一面以内力试着冲开穴道,一面心道等她穴道解了,定要与叶子安好好理论一番。

    范不凝久未棋逢对手,自然是拼尽全力,催霜剑和叶子安的剑相碰,二人一左一右互不相让,范不凝心内对这黑衣人又是赞赏,又是好奇,只道:

    “你若是英雄好汉,就乖乖报上名号,连面都不敢露,岂是大丈夫?”

    叶子安功力似乎比先时大增,虽然无法占得上风,却也能扛下范不凝全力的出击,只道:“快雪剑法还有最后几式,范公子不妨全使出来。”

    “你想找我的破绽?那便尽管放马过来。”

    范不凝当下明了这黑衣人心下所求,只怕他并非单枪匹马,他背后的人,必然是故意找明月堂的麻烦。

    叶子安试探范不凝快雪剑的破绽,范不凝又何尝不在试探叶子安的招数来源,只不过叶子安斗到此种地步,还能有意藏着身法,实在是极为不易。

    范不凝旋即沉沉一笑,使出快雪剑法最后一式,左掌同时运力,竟是要取叶子安的咽喉,叶子安闪身躲避,谁知范不凝手掌向下,直向叶子安胸膛而来,叶子安躲避不及,只好出掌相迎。

    二人掌风一接,便是以硬碰硬,全力相拼,比的是对方内力深浅。那范不凝自小受父亲悉心教诲,拜的又都是江湖中的名师,内力自然深不可测。

    叶子安虽出身名门,却是凭着自身天赋与努力,才在青鸾剑派同辈人之中脱颖而出,自是不能与范不凝同日而语。

    不过多久,叶子安便被范不凝的内力所伤,吐出一口黑血来,范不凝收了手,表面虽看不出,内里却是伤了元气,急需静坐调息,阴沉着脸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人吃破阴丹,试探我的招数,难道比你自己的本元还要重要?”

    众人一听,皆大为骇然,传言江湖上有些侠士修炼到一定瓶颈,内力无法突破时,便会服用破阴丹,以求内力短期之内大增。然而破阴丹会侵入本元,对服用者的内力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是以这破阴丹只在黑市上流转,名门正派们,都对其避之不及。

    范不凝负手而立,只道:

    “你走吧,你不配领教我的快雪剑法。”

    叶子安略略调整气息,他目的已然达到,遂踏上不远处的石狮子,借力一飘,蜻蜓点水般退离开来。

    围观的人连连摇头,以为热闹就此结束,谁知不远处的屋檐上忽然出现好几排头戴斗笠的蒙面人,一共几十人之多,瞧着甚是可怖。

    他们井然有序,将武器对准了范不凝,齐声道:

    “恭请范家公子上路!”

    蒙面人们不顾周遭站满了观看比试的百姓,齐齐射出一轮燕尾镖。范不凝连连挥剑抵挡,勉强避开了第一轮射击。

    围观的百姓们便没有那么幸运,有人不慎中镖,当即便口吐黑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眼见便活不成。

    “镖上有毒!少主小心!”

    明月堂的属下们连连将范不凝围成一圈,拼死也要护其周全,恨恨道:

    “什么人这般歹毒?前脚派人与少主相搏,后脚就要灭口?”

    “这两拨人应该不是一伙儿的。那个人,他应当只是想试我身手。大家打起精神,摆好阵!”

    范不凝沉着冷静,指挥属下摆出快雪剑阵。屋顶蒙面人的第二轮飞镖转瞬即至,明月堂上下一心,终是护得范不凝周全,属下之人却死伤不少,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大街,顿时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可怖。

    周遭已然是一片鬼哭狼嚎,百姓们慌不择路地逃命,生怕被飞镖所伤,然而恐惧之下愈发慌乱,许多人被踩踏进河道之中,又多了不少伤亡。

    屋顶和马墙处的蒙面人数量翻了一倍,势必要取范不凝的性命。

    叶子安原本已经躲在树梢上看热闹,此时见情势危机,也顾不得范家和自己的仇恨,他将面上的纱布系地更紧一些,起身落到范不凝身侧的空地之上。

    范不凝不能就这样死了。

    至少不能在他刚刚和范不凝比试之后而死,那样的话,他无论如何脱不了责,范履霜定然将江湖翻个底朝天,也要寻找他的踪迹,他可不能给青鸾剑派惹事。

    范不凝见叶子安前来,微微有些惊讶,问他道:“你想救我?”

    叶子安只道:“少废话,先过了这一关吧!”

    方才还势如水火的两个人,此时竟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共赴生死之局。镖头被喂了毒,稍有不慎便会即刻毒发,是以两个人皆丝毫不敢松懈,他们凝守心神,长剑挥舞地犹如落花流水,只盼能等来援兵。

    如意隔岸观火,愈看愈心惊肉跳,她费劲了力气,终于提前冲开穴道,可蒙面人的数量越来愈多,她刚刚解开穴道,手脚都不甚灵活,贸然前去才是送死。

    怎么办?她还没找叶子安算账,这个叶子安,好好的和她赏着月色看着星星,非要去挑战范不凝,真是什么都要让她来操心!

    情急之下,如意忽而摸到腰间的烟花筒,她想起孟倚君那张倨傲的脸,心下虽不喜,却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只好打开烟花筒,将烟花筒往夜空中一举。

    只见一道烟花升到半空中,夜空霎时亮如白昼。那些蒙面人似乎是愣了愣神,转而对叶子安和范不凝的攻势更猛,明显是想要速战速决。

    如意冷汗直冒,难道自己帮了倒忙?不由得在心里又骂起孟倚君来,什么死楼主破楼主,说什么放了烟花就能招来救兵,只怕是招来收尸人罢。

    她正手忙脚乱地想着别的主意,只见一柄银色折扇不知从何处飞来,犹如一只翩翩玉蝶,轻巧地从屋顶的蒙面人处飞过。

    那些蒙面人未曾料到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脖颈处一凉,他们低头用手触摸脖颈,这才发觉有大量鲜红的血液喷出。

    钻心的剧痛顿时传来,直到倒下身,他们也错愕不已,不相信自己的命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夺走。

    折扇转了一圈,飘然落到一白衣男子手中,扇子上竟是滴血未沾,当真是犹如水过无痕,叫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件如此了得的杀人利器。

    漫天繁星之下,危楼楼主孟倚君白衣翩翩长身玉立,悠然转过身来,丝毫没有杀人之后的戾气或是狂傲,周身透着种不可逼视的气度。

    没死的蒙面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做鸟兽状落荒而逃。周遭幸存的群众们大多瑟瑟发抖,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脸面,竟然招得危楼楼主亲至。

    要知道这位孟楼主,在江湖上的风评可不太好,不论谋略还是其做事决绝程度,绝对是第一流。

    孟倚君一现身,周围便多了不少俗称黑风卫的危楼高手,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范不凝,缓缓道:“哟,这不是范家公子么?今晚还真是热闹。”

    孟倚君杀明月堂副堂主孙闯事隔不远,是以明月堂诸人皆双目瞪圆,对孟倚君怒目视之。范不凝轻咳一声,示意手下不得无礼,他收了催霜剑,双手作揖,对孟倚君道:

    “不知孟楼主大驾光临,不凝失礼了!救命之恩,来日一定重重谢过。”

    “什么救命之恩,举手之劳而已,摘星大会在即,谁敢在仙霞镇放肆,便是与我危楼为敌,范公子这是与倚君生分了。”

    孟倚君一席话滴水不漏,将自己与蒙面人的关系撇地是一清二楚,也是在警告范不凝,别将此事怀疑到危楼头上。

    是以范不凝心下虽存疑,只能笑道:“这怎么会?”

    孟倚君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小船上的如意,眼眸低垂,笑容可掬道:“小七,咱们可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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