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小船停在山庄外不远处的浅滩上,叶子安对谢清源一揖,便与如意一并离去。谢清源看得出来,这少男少女的关系甚是不一般,忍不住叮嘱道:
“傻小子,上阳诀要童男子身才能修炼,那小丫头在你身边,你可千万别忍不住啊!”
谢清源远远观望着,并不知道叶子安和如意听着他的话,俱是心照不宣地羞涩一笑,眼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芦苇荡里,谢清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两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年,真是难办!”
待回到船上,叶子安正想为如意上药,谁知如意却举起她那把刀来,郑重道:
“叶子安,咱们来比试一场吧。”
叶子安还未及反应,如意的刀已经朝他飞了过来。叶子安连忙抽出青鸾剑来,刀剑相撞,发出几簇火星,他心下大骇,只道:
“少废话,我且看看那臭老头点拨我的招数管不管用。”
如意照着谢清源教她的方法,与叶子安相搏,果然逐渐占了上风,她疑心叶子安顾念她的伤情,未使出全力,遂清浅一笑:
“小叶子,你们青鸾剑派就这点儿本事么?”
叶子安被她这话一激,便知她是真心与他交手,遂拼出全力,与她比试。二人你来我往了几招,如意只道:
“小叶子,咱们这样比没什么意思,你不妨将自己当做范不凝,我来破你的剑招。”
叶子安瞬时懂了她的意思,遂学着范不凝的招数,使出快雪剑法。他与范不凝交手不到两个时辰,自然能还原出个大概。都说剑走轻灵,刀行厚重,快雪剑法胜在出剑速度,如意却轻功了得,手中刀看着轻灵无比,刀法却不失厚重,竟有些难以应付。
二人刀剑相搏,俱是感到酣畅淋漓。如意似乎是受了谢清源方才的启发,将全身内力压到刀刃之上,她的刀法刚硬,顺利攻破了那第七、第八招。
眼见胜利在望,叶子安将身形一侧,以长剑画圆,将如意的刀包在其中,竟是以柔克刚,出其不意地挡下如意的刀。
如意被他剑势所迫,连连后退,竟在不觉中被逼到船尾,即将落入水中。叶子安见如意失了平衡,连连拉住她的手,与她一并飞出船舱之外。
叶子安抱着如意,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旋即落回船内,他惦念如意胳膊上的伤,便甘愿做肉垫子,重重摔到甲板之上,周身剧痛无比。
如意倒是没什么感觉,只不过这一下摔得突然,她和叶子安鼻尖相碰,险些要吻在一起。叶子安生怕把她弄丢了似的,紧紧搂着如意,与她肌肤相亲,相偎相依。
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叶子安动了动喉结,十分压抑地喘了口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如意心里悄悄一碰,如意只觉得有些难解的情愫,坐起身道:
“你看,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无懈可击的招数。”
叶子安同样甚感慌乱,他似乎是有些害羞,红着脸责备自己:“都怪我吃那破阴丹,方才出剑时没个轻重。”
如意负手站在船头,道:“你方才最后一招,实在出其不意,总是你赢了。”
夜色已深,四月的流萤在芦苇荡间欢乐地飞舞,犹如天上闪烁的繁星。叶子安收了二人的刀剑,他回顾方才的比试,只道:
“我方才那一招,来源于破天剑法的第二卷,掌门师伯曾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今日算是见到了,一个范不凝,还有一个,是你。”
如意回首:“别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范不凝!”
“时下江湖之人,大都重剑而轻刀,你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七斤在你手里,自有千钧之力。”
叶子安似乎感觉如意有些不大开心,手足无措道:
“如意,你胳膊上的伤,还是解开衣服看看,及早处理。”
他将随身带着的金创药涂递给如意,默默背过身去,“我替你守着。”
如意接过金创药,将外衫脱下,自行处理起伤口来。等她换好衣服,将金创药还给叶子安,什么话也没说,表情似乎有些冷淡。
叶子安望着如意长长的睫羽,不觉乱了心神,忐忑不安地问道:“如意,你伤的重不重?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如意侧身坐着,伸手去抓不远处的流萤,声音更是如夜色一般清冷,“叶子安,我真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叶子安紧握着如意的蝶钗,道:“当然,我方才看到这蝶钗,不知道有多担心。”
如意生气,不过是因为叶子安不由分说将她穴道点了,扔在船舱里。她心下想着,叶子安这次初犯,一定不能轻饶了他,只道:
“你若当我是朋友,为何不提早将你的计划告知于我?就算你是师命难违,不大光彩,总也好过我请来孟倚君帮忙,又险些命丧此处吧?”
叶子安愈发无地自容,碧虚子昨日忽至仙霞镇,要他去挑战范不凝的剑法,他身为晚辈,又岂能言师父的不是,只能万般抱歉道:
“终是我对你不住。”
“你哪里是对不住我,你分明是对不住你自己!”
如意气呼呼道:“小呆瓜,我娘从小教我,愚忠愚孝最要不得,你师父让你吃破阴丹你便吃吗?若是动摇了内功根基,你爹娘的仇,还报不报了?”
她这句话,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触了叶子安的痛处,叶子安垂首,颇有些颓然道:
“我这次与范不凝比试,丝毫未占上风,只怕其父范履霜功力更深,可不是报仇无望么?”
如意见他眼圈微红,霎时便心软下来,拍了拍叶子安的肩膀,担心道:
“好了好了,我只是怕范不凝之类,会因着破阴丹而小瞧了你,才会那么说。小叶子,那破阴丹要不要紧?”
叶子安收起自己脆弱的一面,只笑了笑:“方才谢前辈好心替我调理,暂时压制住了。”
“那臭老头除了出手太重,差点要了我的命,人倒是不错。”
如意的眼眸似秋水一般温柔,道:
“小叶子,你不然真的拜他为师好了。”
她身上有种似有似无的体香,缱绻而美好,令人着迷,叶子安定了定神,道:“我师父并未厌弃我,我怎敢另觅他人为师?此事终究是不成的。”
“方才若不是我以烟花引来孟倚君,那些人可是想要连你也杀了灭口的。”
如意无奈地摇摇头,
“那我问你,这山庄是那些蒙面镖客的老巢,你师父带你来此处,你可相信,他和这些镖客毫无联系?”
叶子安答:“我方才问了,师父他没有认。”
如意对碧虚子的初印象不大好,叶子安性子至诚,让他骤然离开青鸾剑派,只怕他难以接受:
“青鸾剑派这种大帮派,每年内门弟子都有好几十,我看你这位师父自私的很,只怕一看就是那种只顾为自己谋利,对徒儿不大用心的人吧。”
叶子安蹙眉:“其实我师父并非你想的那样,他对我挺好的,我从小受他教导,也没吃什么苦。”
如意见他心下依然顾念师徒情分,遂不再说什么,只道“照我看啊,你还是得好生防着这位师父,省的被他利用。”
叶子安心绪有些难言的激动,在他眼中,如意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孩子,好的让自己深觉得配不上她,忍不住问道:
“如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甚至要为了我闯入险地,我……值得么?”
“你是我认定的朋友,当然要保护你了!”
如意指着天上的星星,道:
“小叶子,你看天上的星星,单看每一颗,都无比渺小,可将它们放在一起,才有这璀璨星河。所以你有什么快乐或是苦恼,要告诉我才是。你说出来,才会有人跟你一起分担呀!”
叶子安只觉得心头一触,长这么大,他几乎是将所有事都憋在心里,特别痛苦的时候,也只能找师姐罗悠然倾诉。可师姐毕竟是大家的师姐,十分细密的心事,只能烂在心底。
终于有一个人,说以后要与他一并分担喜怒哀乐,叶子安如何能不喜,不觉开怀一笑,道:
“好,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我陪你去摘星大会。”
如意抬头,生怕叶子安与之前一般模棱两可,连忙问他:
“真的?”
叶子安郑重地点了点头,“青鸾剑派规矩严,故而我先时对危楼的摘星大会几多抵触。不过既然师父都让我在江湖中随便走走,我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小叶子,你其实也是想参加摘星大会的吧?”
如意道:“都说破天剑法是江湖中最厉害的武功,你又是学剑的,咱们若真能得到白玉珏,找到破天剑法,何愁报不了仇啊?”
叶子安垂目笑笑:“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想要报仇,首先是要得到最厉害的功夫。”
如意见他神色笃定,大喜道:“太好了!我方才还担心,摘星大会上会有很多像谢清源、范不凝那样厉害的人物,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她忍不住抓起叶子安的手,叶子安指尖骤然被她触碰,下意识将她的手握住。二人四目相对,面颊俱是一红。
如意先缩回了手,只觉有些莫名的尴尬,她转眼望着天上的星辰,道:
“你看那颗星星,与其清清冷冷高挂天边,倒不如做一颗炽热的流星。就如那位翁女侠,即便昙花一现,也要在江湖上留名。”
叶子安将那银丝四蝶步摇钗重新插到如意鬓角,漫天的星光下,她的面庞犹如初开的新蕊,格外妖娆。叶子安心神微微有些迤逦,温声道:
“你不会昙花一现,这一路,换我来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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