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浔说我行事作风有种精明的愚蠢感,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感觉我每一步都是精明的,但结果都意外的愚蠢。

    我说:“你说反了吧,我一直以为我做事惊险,但好在最终目的都达到了。”

    晏浔一脸诧异,好像在问我: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墓陵入口没有封死,晏浔说这是晏潇的意思,以后要迁到皇陵里。

    晏潇对他的弟弟妹妹意外很看顾,按说他这种被家里忽视的孩子,很难对受到父母注意的弟弟产生亲情。

    地宫有机关,晏浔对这些机关有了解,我问他怎么知道避开机关的办法,他说昨晚宿莽来了,给他说了一些。

    我说:“既然宿莽了解这些东西,为何不干脆让他来?”

    晏浔片刻后回答:“好歹我们都姓古,我来他应该不会怪罪。”

    他最近常说谎,不过我不跟他计较。

    他说玉白果的第四个小杈应该在一个盒子里,晏浔不让我翻动里面的东西,搞不好就有机关。

    晏浔翻翻找找,我站在一个角落动也不敢动,一些作品留给我的印象,我总以为不小心踩到了哪块松动的石板会弹出什么暗器。

    我来的时候跟晏浔念叨这个,他笑着说哪有那么神。

    我听到咔哒一声,回过神来看见晏浔捂着肩膀朝我走过来,他说:“走吧,找到了。”

    我盯着他,“你肩膀怎么了?”

    “没事。”晏浔说:“出去再说。”

    我跟着他走,眼睛还盯着他的肩膀,他指缝里已经有红色,我说:“你受伤了是不是?”

    他趁我质问他时注意力在他脸上,手快速扔了个东西,我在低头时他已经再次捂住了肩膀。

    我回头去找他丢了什么东西,看见了一个沾着红色的东西,闪着金属光泽,像个钉子。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东西刚才嵌进了晏浔的肩膀,我说:“你受伤了。”

    晏浔见我知道了就不再挡,放下他那只欲盖弥彰的手,衣服上已经红了一块。

    他说:“就被针扎了一下,你们女子做女红时不也会被扎到,不妨事。”

    我的情绪被愧疚占领,晏浔一定很懂得我的心思,知道我会因为什么而心疼,所以故意对伤毫不在意。

    晏浔说:“你别哭。”

    我根本没哭,但他这样说了之后我挤不出来几滴眼泪倒显得不够意思。

    我说:“我没哭。”

    “我知道你这个表情就是要哭了。”晏浔把手上的红色在身上蹭了蹭,摸了下我的头发说:“快走吧,这又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我跟在他身后,他伸背在后面牵着我,我心情复杂的跟他爬出地宫,看见他衣服上晕染扩散的好大一块红色,好像才意识到晏浔真的受伤了。

    不是针扎一下那么简单,而是确确实实的受伤流血了。

    我说:“你傻不傻,不知道让刀扎了不能立刻□□,会失血过多的。”

    他面色如常:“我确实不知,我又不常受伤。”

    我想捂住他肩膀上的伤口,可是衣服已经晕了一大片,我根本不知道伤口在哪儿。

    我手在他身前晃了晃,他握住我的手腕放在他身上上,他说:“在这儿,你是在找什么?”

    我说我在找伤口。

    他又把我手往上挪了挪,他说:“伤口在这儿。”

    我问他:“那刚才是什么?”

    “心。”晏浔真挚的看着我:“我以为你在找我的心呢。”

    我发现我对晏浔的了解还很片面,并不知道他也会讲出这种哄我开心的话,还讲的那么肉麻。

    我瞪着他:“一点都不好笑。”

    去庄子取马车,马棚外好巧不巧又看见了昨晚那几个壮汉。

    我不由得感叹起相由心生,我昨晚并没有跟这几个人打过照面,现在碰到了居然能一眼认出来。

    他们眼神很不老实,盯着我和晏浔看,晏浔也抬头回看他们,他们肉眼可见的一惊,下意识避开对视。

    片刻后可能又觉得自己人多,再次盯着我们看。

    昨晚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小娘子不认识我啦?昨晚我可敲过你的门儿。”

    他同伴嘴巴同样不干净,笑问他:“什么门儿?”

    他回答:“心门。”然后几个人夸张的大笑。

    晏浔现在受着伤,即便不受伤我也不想他跟别人动手。

    我相信他的武功,但我会不安。一种不知何时建立起的牵绊,我看见他的时候会担心,会忍不住在幻想的险境里替他担心。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我知道墨云宫里藏着的浔王府人就没少过。

    我夜里装睡时,时常听到房梁上有响动,有一次还看见上头掉下来一块肉饼,可以踩到那些高手无聊时也爱吃点小零食。

    晏浔果然忍不了,我拉住要往那边冲的晏浔,我制止他:“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是傻子。”

    晏浔不跟他们计较了,那些人被我骂的一愣,随即骂骂咧咧的站起来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晏浔挡在我身前,我顾及着晏浔受伤了慢慢挪到前面企图把晏浔挡住,那几个人看见我的动作嘲讽的大笑。

    他们看不起一个女子想要保护同伴的勇气。

    我说:“我家公子今日有事算你们走运,还不快滚开。”

    站在后边看起来傻的最无可救药的那个笑的满脸猥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大爷我这般喊叫,看你两眼算你的福气。”

    晏浔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短刃垂在身侧,我按住他手腕说:“别动手。”

    晏浔冷哼一声:“尔等杂碎,当心瞎了眼睛。”

    “你当你女人是哪路天仙啊?呸!”壮汉啐了一口,说道:“护国将军的千金老子也没少瞧!”

    我看见他两个同伴竟觉得看了说话那个壮汉一眼,我还没来的及想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身后的晏浔就一个闪身过去,跟他们动起手来。

    晏浔不想让我看见,拖着两个壮汉绕过马棚,其余几人也凶狠的追过去,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我。

    金属碰撞声和那几个人的叫喊声传到我耳朵里,我没有听到晏浔的声音。

    晏浔刚才的眼神不仅仅是怒,而是迸发的恨意。

    打斗声停止,我听见晏浔低沉的声音:“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支支吾吾,我只能听见因恐惧而发出的颤声,不知道晏浔做了什么,那个人惊叫一声说:“我说你当…你当你女人是天仙啊!”

    晏浔:“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我心顿时如砸进了一块大石头,突如其来的烦闷感。

    那人说:“我说…我说…护国将军的千金…”

    晏浔不知道对谁说:“把他们带回去。”

    “是。”

    “遮住眼睛,别让他们知道自己去了哪儿,兴许还得给他们回去报信的机会。”

    “是。”

    晏浔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我则是在想他刚才说的“不是这句”。

    晏浔说:“别怕,没事了。”

    我问他我为什么要怕。

    他一定从我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什么,毕竟我没办法做到像他一样喜怒不形于色。

    我开心就忍不住神采飞扬,伤心他也能看出来我快要哭了,无法说出理由的吃醋真是憋闷。

    “回去吧,昨晚你都没休息好,又受了惊吓。”晏浔柔声说。

    他现在的温柔出动不了我,比起现在的语气温柔,反倒让我更清晰的想起刚才那句反差极强的“不是这句”。

    我说:“你方才很生气吧。”

    晏浔不明白我的反应,他说:“似乎你更生气。”

    我问:“护国将军家的千金,是原本你要娶的人吗?”

    晏浔一怔,“林将军看得起我,不过那已经…”

    我转身进了马棚,找到马车后坐在车上拿起马鞭想自己驾车。

    晏浔夺下我手中的马鞭,问我:“你为林姑娘的事与我生气?”

    我看着他不说话,何止。

    晏浔无奈的摇了摇头:“祖宗,如今林姑娘已经嫁人,你吃的哪门子飞醋。”

    我还是不说话,眼前有点模糊。

    晏浔说:“林姑娘当日在顺天寺被掳走,归根结底也是沾了我晏浔的晦气。原来你会为了她而…”

    我摇头:“不是。”

    我不是介意他为了林姑娘怒发冲冠,方才是我反应迟钝,如果我早听出来那几人说的是林姑娘,也会忍不住跟他们动手。

    我没有因为林姑娘吃醋,而是觉得有些心寒。

    因为晏浔而感到心寒,方才那个草包说出“你当你女人是天仙啊”顺带啐了一口时晏浔都没有暴怒。

    打斗过后,那草包回忆时又重复了这句,晏浔居然说不是这句。

    那草包侮辱我不足以让他暴怒么,但凡他换个说法,就算他是追问“还有呢”也比“不是这句”更好接受一些。

    他怎么能把关于我的否认掉。

    我感到悲伤,不仅仅是晏浔的否认,还有我自身的原因。

    从前我情绪没有这么敏感。现在我太不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没有安全感,一想到我活在一个靠权贵一张嘴掌握生杀大权的时代,我就觉得心里发闷,浑身颤抖。

    我质疑起我对晏浔的感情,我如此依赖他的原因会不会是弱者对强者的崇拜呢。

    这个质疑在下一秒就烟消云散,晏浔说:“我们回去吧,我还不知道那破针有没有毒。”

    晏浔摸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血,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他睫毛颤了几下,我的心就坠了几下。我在心里承认,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我本人也无法质疑。

    我撩开轿帘进了轿子,晏浔本来想驾车,片刻后他也进了轿子。

    他说:“宿莽驾车。”

    我朝他伸手:“玉白果给我。”

    晏浔把小盒子用帕子包起来给我,他叮嘱我:“不要碰盒子,还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回去让人检查了在碰。”

    我接过盒子放在另一边,然后低着头不说话。

    我并不热衷在恋爱关系里表现的过分娇嗔,可我真的很烦闷。

    那些隐晦的情绪丝毫不隐晦的表现在我的脸上,我承认我嫉妒,不针对任何人,只针对晏浔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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