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三姑奶奶一出手,硬是把东街北街所有卖咸鸭蛋的摊子买了个精光,顺便还花大价钱将几家制糖坊的货抢了个遍。

    商户们纷纷惊奇,今日钟家三姑奶奶是怎么个意思,要说她家根本不缺这些货,就是真缺,买这么多咸鸭蛋做什么。难不成,她家也会做槿记糖铺里的蛋黄酥。

    “怎么可能,她家开的点心铺要是会做这么好吃的糕点,早就显摆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我看就是为了挤兑她侄女,槿娘子的。”

    “这就有些不太地道了,哪有做姑姑的挤兑亲侄女的。”

    “亲姑姑又怎样?他们家人的脾性一直如此,何况做生意人心里想得什么,你我还不清楚。想当初钟家是如何发家的,不都是靠他们家人一起凑钱做买卖吗?现在一个个翅膀硬了,起异心了。”

    “钟家大老爷在的时候也只是勉强制服他们,轮到他女儿管家,下面的人更压不住。以前不敢和老爷叫板,现在换成一个黄毛丫头,他们还能坐得住?前些日子的事就是个预兆,现在连装都不装,这种小手段都使了出来。”

    她的这个三姑母生性高傲,当初她儿子被摆了一道,她又被糊弄着去和郑氏撕破脸皮。依三姑母的性子,回过神来定是咽不下这口气,买断原材料还只是开始,只是先给她个下马威,后面就要散布谣言,再接着就是压价抢顾客,想尽办法让她的铺子客流量减少。

    钟予槿虽然根据原身的记忆推断出来三姑母接下来的行动,但也不敢主动出击。原材料其实不是大问题,她早就和张家达成了合作,这店里大部分的用料都是从通过张家买进来的。

    张锦言用茶盖拨弄着茶汤上的浮沫,小饮了口烫水,皱着眉头放在杯盘里。“先不要和他们硬抗,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扛不住他们。”

    确是如此,钟予槿不慌不忙地给栗子切十字刀,这样煮熟的栗子好剥开,可以用来做栗子蛋黄酥,栗子酥饼。

    钟予槿微微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的杀手锏来,问道,“制糖坊里的那些东西都还好好的吧?”

    说起这个,张锦言坐直了身子,“都好好放着呢,没敢让人往外传,就怕人家知道我们有了秘方。”

    钟予槿笑了笑,“这能有什么秘方,无非就是把原先的工艺改进了,都是从一根甘蔗里出来的东西。”

    虽说这制糖的秘方看起来有那么些古怪,可根据这小姑娘能画出来造糖车图纸的能力,还有如此精湛的糕点手艺,张锦言也慢慢信服了,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抢占先机,别家有的他也有,若是别家没有的东西他却有,这钱还不是随手一抓。

    张锦言指挥着家丁往铺子里搬东西,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清单递给钟予槿,“这都是你要的货,你看看还缺什么不缺,我这几日加快送,不然等大雪封山,就出不来了,要我说今年这雪下得可真是大啊……”

    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放满了陶罐,里面装的是饴糖浆,蜂蜜和红糖块。

    “用你的方法熬出来的石蜜比先前可好太多了,这黑渣子少,出来的货也多。”

    “都齐全了。”钟予槿算好清单上的货物,将钱袋拿出来,按照市价结算给张锦言。

    张锦言没有推脱,对待合作伙伴可以讲情义,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我们临州都下如此大的雪,那北边的昌州岂不是更大。这几年昌州的天灾就没断过,夏天不是洪水就是干旱,冬天还有雪灾,我看今年又要出来逃荒了,收成不好,冬天里挖野菜都是难事,困在城里头不如出来找活路。”

    听见昌州二字,钟予槿停下手里的动作,

    昌州是燕王的封地,说来除去开朝那几位有封地的王,这百年来他是第一个能亲手管理封地的亲王。

    其他皇子公主虽然都得了一对尊贵的封号,实际却是没有封地的,最大的恩德也就是能在搬出皇宫在宫外建府,余生做个爱风月爱吟诗的闲散王爷和娇贵的公主,只要安守本分不去参与朝堂之事,就是一生荣华富贵。

    可这样的日子只是看着风光,背后却是他们的母妃在后宫中日日夜夜争斗,一步一步琢磨圣意换来的,更有的要用一杯毒酒,一尺白绫献祭自己才能保住怀中的婴孩。

    当年先皇靠着朝中重臣扶持才在皇位争斗中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位,可在他登基后,隐患也随之而来。

    从龙之功的臣子不会得了封赏就满足,开始封官加爵,还能对皇帝感恩戴德,到后来便开始偷摸着以下犯上,暗地里为家族谋划,后来野心越来越大,就想着操纵国事,拉帮结派扫除异己,

    前朝的争斗常常先从后宫下手,而皇帝也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他要做的就是比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们还要缜密些。

    选秀成了掣肘臣子的利器,后宫内的花开了败,败了又开,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内安稳活下来的皇子公主们,有的是靠母妃一族的荣光,而有的则是经历万般苦痛才苟活下来。

    其中就包括淮南王的母亲雁嫔年纪轻轻就染上了重疾,一卷草席裹尸,好在三岁的淮南王被贵妃选中,虽然不被器重,但是能平平安安地成人已经是万幸了。

    先皇晚年时,膝下的五位皇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在前朝后宫掀起一层层大浪,更有甚者,意图起兵谋反。

    平定叛乱后,为了稳定民心,先皇在朝臣的谏言下立三皇子为太子,但为了平衡各个势力,顺带把下面的皇子公主全都封了个遍。

    而燕王能得封地,依靠的是他母亲淑妃,淑妃的母家宇文氏世代从军,在军营里有极高的威望,曾极力扶助先皇登基,又平定叛乱,立下赫赫军功,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再加上立太子一事,宇文氏多有怨言,先皇便破了先例,赐给燕王一块封地。

    可这个燕王实在不堪大用,只会管理军队,却不懂得民心,封地里赋税重,民间早有怨言,昌州的土地也不富庶,百姓收成不好,吃不饱饭,来年又没有种子播种,情况一年比一年糟糕,所以才会有南下逃荒的百姓冒着饿死在路上的风险也要来临州求一碗饭。

    张锦言自己也种过地,聊起这些事情语气都多了些悲伤,但更多的是无奈,“很多百姓掐一掐地里的麦穗,就知道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了,有的从八月就开始往南边跑,跑得越早日子越好。”

    钟予槿皱着眉头,难怪这些天街上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大冬天捧着破碗在路边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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