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岳雨拾照旧从福心院的墙头翻出来,落地就看到在不远处等她的赵容瑾,她走到他身边,今天在福心院看到赵容瑾在场的时候,她就知道赵世子已经将事情都和他说清楚,也明白他会找机会见她一面。

    赵容瑾见岳雨拾已经到自己跟前,之前在脑子里组织好的话又被打乱,只能干巴巴地邀请岳雨拾和他一起到花园转转,见岳雨拾答应,赵容瑾提着灯和岳雨拾走在一排,为她照明。

    岳雨拾没让气氛沉默太久:“大公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吧”,赵容瑾也知道不能拖下去,直接开口:“我妹妹的事想必父亲都和岳姑娘说过,父亲从来没有和妹妹真正见过一面,但我不同,虽然那时候我还不记事,但妹妹从生下来就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我无法因为她失踪就当她不存在……”。

    岳雨拾打断了他的话:“大公子如果只是想和说我这些事就不必开口了,我无意取代你妹妹的位置,如果您不放心,待世子夫人病好之后,我会少出现在世子夫人面前的。”

    赵容瑾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岳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娘的病,我的心胸不至于这么小。我今天突然知道父亲的计划,开始是有些不能接受,但是我晚上看到我娘和你的相处,突然就明白了父亲的决定。自从娘患病以来,不管我们怎么照管她,她的状态还是一天差过一天,后来她脸上的笑容都不多见了。但是今天晚上,那怕是喝药娘都带着笑脸,而这一切的改变都要感谢岳姑娘你。但是我不明白,岳姑娘当初为什么会冒险答应父亲这个方案,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能奏效,万一不行一半的罪责都要你来担的。”。

    岳雨拾听完赵容瑾说话真挚,也没有想含糊过去:“其实我一开始也不觉得这个方法有用,我和世子夫人第一次见面就在前面不远的亭中,在见到她人之前我就听到她凌乱虚浮的脚步声,现在想想她本来是直奔池塘而去的,当时她看到我,跑过来抱着我叫熙儿,我开始以为她是病糊涂了想要推开她,可是她抱的太紧,紧的十分温暖,让人舍不得推开这份爱女之情。也不怕大公子笑话,我从小就没有母亲,自小跟着家父待在隔绝人烟的深山之中,长大后家父带我行走江湖,我才知道小孩都应该有个母亲,而世子夫人的怀抱让我的心安定下来,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想就是来自母亲的爱。后来世子给我讲诉了世子夫人的失女之痛,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出于江湖道义和对世子夫人的同情答应这安排的,但是和世子夫人相处下来,我觉得我才是受益之人,我知道这份母爱其实不属于我,但是我还是十分高兴,所以大公子不必担心我会对国公府有什么不利。要是有一天你的亲妹妹回来了,我也十分替你们全家高兴。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治好世子夫人的病情,我知道要你骗自己母亲十分不容易,这也是最开始世子选择不告诉你的原因,望你见谅。”

    赵容瑾听完这番话立马表示:“岳姑娘的好意我都知道,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我自当全力配合。”紧接着说:“刚刚听说岳姑娘自述身世,不知姑娘的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失散了吗,如果有想要找人,我可以帮这个忙。”岳雨拾回答:“听家父说过,我们是在十五年之前淮水水灾时失散的,我长大后也回去到周围村落找过,但一无所获,大公子恐怕是帮不上忙。”赵容瑾说笑:“没想到岳姑娘武功如此厉害,竟然才十五岁。”“大公子说错了,我已经快要十七岁了,我只是十五年前和母亲失散,不是那时候出生的。”岳雨拾如此回应。赵容瑾突然问了一句:“不知岳姑娘生辰是哪天?”问完才发现有些唐突,岳雨拾倒不在意:“大公子要打听我的生辰八字吗?我之前听家父提起过,好像是六月十七,不过也不一定。”赵容瑾只是说:“岳姑娘为我家中之事如此尽心尽力,我应当在姑娘生辰时,备一份礼物以示感激。”岳雨拾挥挥手:“我们江湖人不讲究这些,大公子不用客气。”但是赵容瑾还是坚持问请岳雨拾喜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聊,宜直到花园边缘离岳雨拾住所不远的地方,岳雨拾见两人也聊得差不多了,正好向赵容瑾告辞,赵容瑾不便继续相送,于是坚持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岳雨拾,岳雨拾收下才作罢。

    赵容瑾目送岳雨拾走远,转过身朝自己院子走去,韩雨提着灯笼过来为他照明,刚刚韩雨就在不远处负责看着周围,确保谈话没有他人听到。赵容瑾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什么,他现在觉得岳雨拾的出现并非偶然,偏偏在父亲打算尝试新方法的时候出现,偏偏一见面就让母亲认定是妹妹回来了,偏偏她的生日居然是六月十七,而自己的妹妹是在六月十六失踪不见的,又偏偏是在淮水,一桩桩巧合加起来都预示着她的不寻常,而自己也在刚刚和她交谈中感到不可思议的亲切自然,他决定深入调查一下这个岳姑娘,就像父亲所说,如果当初妹妹失踪是出于一场阴谋,他们迟早会将妹妹放出来达到他们目的,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赵容瑾走到门口下定决心,吩咐旁边的韩雨:“明天去详细调查一下岳姑娘过往事迹,尽量不要惊动她,楚风在江湖上认识的人多,这件事就让他带人去,这几天表哥要出门的话,你陪他出去。”说完就让韩雨下去休息了。

    岳雨拾如果知道,一定会感叹自己进京不足一月,就有好几波人调查她了,不过这几年行走江湖,岳家父女一直很小心,毕竟自己是找人寻仇,如果大张旗鼓的到人家门口挑衅,现在早就被全江湖追杀,不被杀死也要被累死。

    好好休息了一天的岳雨拾第二天起床练功时,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她早上在周围练功,不时会有人经过,不方便展示家传绝学,所以早上一般只练基本功,上午如果没事就趁没人到练武场练剑,下午会在房间修习内功顺便看钱小姐那边有没有什么吩咐。

    今天她刚陪钱宜芙从福心院回来,就有人通传,因为前几天在银杏楼救人那件事情,衙门正在审理此案,如今传岳雨拾这个见证人到官府问话。岳雨拾向钱宜芙报备后出府来大理寺衙门,因为她不是罪犯,一个叫孙逊的录事接待了她,详细询问当天她所看到的一切,岳雨拾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告知孙录事,由他一一记录下来。

    顺利结束后,岳雨拾问了一下这件案子情况,孙录事只是说被救的男人叫做陈四,是前两年带着家眷到京城来谋生的,而犯妇人是他媳妇花娘,这陈四到京城后就在长盛河上做些生意,但是由于他又好赌又嗜酒,家中日子过的很是拮据。案发当天是陈四在赌坊输了一笔银子,想将女儿卖掉还债,结果他媳妇不肯,两人争执起来,陈四媳妇就发狠想要解决丈夫。

    岳雨拾说:“那这应该算是情有可原,不知能不能减轻刑罚?”孙录事是个好人,,乐意为岳雨拾解惑:“以妇犯夫在当朝是大罪,虽然现在陈四没有死,但是花娘还是意图杀人,最低也是徒刑,而且现在是陈四不肯善罢甘休,这件事应该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岳雨拾直到离开衙门还是心情沉重,在江湖上也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处理起来不像朝廷律法一样不容情,直到晚上陪钱敏敏说话的时候,她将这件事告诉钱敏敏,钱敏敏为她解惑:“律法也是一种维持公义的方式,你在江湖中遇到这种事情,江湖中人讲究快意恩仇,对于犯罪的衡量标准来源于主持公道那个人的内心,罪轻罪重如何处刑都是由人做主。而且有种说法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如果那人心存善念,给犯罪的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对受害者是否不公平。还有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犯人只是为了逃避罪责而假装悔过这种情况,主持公道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他们还要继续锄强扶弱,等他们走了,谁能保证犯人不会故态复萌。这种情况下朝廷制定的刑律就有必要,不管是谁只要是犯错都要受到惩罚,而且惩罚也是提前确定好的,这样对每个人都公平,律法的存在不仅是犯罪的惩罚,也是对没有犯罪之人的保护”。

    “但是自古以来就有刑不上大夫这种说法,律法真是公平的吗?”岳雨拾反驳,钱敏敏摸摸女儿的头说:“不可否认,现在的律法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大周也从未停止修订现有律法,你要心怀希望,将来会出现令人人信服的律法条文的。”

    钱敏敏知道要改变女儿这十几年的形成的想法很难,她也不想去强求女儿的改变,不管女儿将来会不会在京城生活,她都想尽可能的教导女儿,所以这段时间的晚上,除了听女儿讲江湖逸事,她也会给女儿讲诉大周立朝以来的历史,京城的关系网络还有自己的一些观点。她只是想让女儿在未来生活中能够轻松自在,知道的更多才至于被人蒙蔽,才能生活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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