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官司的主角花娘因为未被提审还被关在刑部大牢,单人牢房阴暗且闭塞,人处于其中常常不知白天黑夜,花娘靠坐在一旁石壁发呆。事发之时她被气急,脑子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陈四祸害自己女儿。等她醒过来,已经被扣起来,他们说她意图谋杀亲夫,将她压入大牢,她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只是希望被人救治的陈四不再醒来,这样至少能保住女儿。
这时牢门传来开锁的声音,花娘抬眼望去,只见牢门打开,进来的是女儿水草,她连忙站起来问女儿为什么会出现,水草回答是在衙门外跪求了一天,求得一位大人生了恻隐之心才让她们母女见一刻钟。
花娘看着女儿跪得青紫的膝盖,不禁流出心疼的泪水,水草安慰母亲时间不多,两人还是说正事要紧,水草告诉母亲现在外面的情况,陈四已经回家修养,卧病在床的他暂时不能对水草做什么,现在陈四咬定花娘是蓄意谋杀不肯松口,想要置她于死地。水草说完这些握着母亲的手,坚定地说:“娘,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我今天在刑部门外看到了那个男人,我会去找他,让他来救你。”
想了很久,花娘才反应过来女儿说的是谁,那是她年少时的绮梦与伤疤,她急忙反手握住女儿的手阻止她:“水草你不能去,你要是出现在他面前,早晚会被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害你的,你不能去。”水草将手抽离淡淡地说:“娘,我一定要去,我要让他出面救你,这是他欠你的。”至于他欠我的,我会亲自收回,水草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花娘见女儿如此不听劝,急得眼泪都涌出来了,泪水划过遍布伤疤的脸庞,落入牢房的枯草之中。水草轻柔的帮她擦干净眼泪,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娘,你就那么害怕我去找他吗,你以为我当时年纪小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会忘记,当年如果不是他,你如今怎么会落入如此境地,而这都要怪他这个始作俑者。”花娘感到十分痛苦:“可他毕竟是你爹,当年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想的,他只是没得选。”
“是啊,如果不是娘你说,我还记不起来,我本来姓程,不是姓陈,更不叫陈水草,娘你认命了,可我还没有。”水草说完这句话,没有再次帮母亲擦拭泪水,直接转身出了牢房。
回到仅能容身的小屋时天已经黑了,水草刚刚进屋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木碗砸中,她闪身躲过却让床上的人更加生气:“臭丫头,胆子肥了是吧,连你爹都敢躲,这一天死到哪里去了,你是想和你那个毒妇娘一样饿死我吗?”水草盯着撑着床板半起身的陈四没有说话,陈四被女儿的眼神吓住,随即多年来在家作威作福的他更加生气,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朝女儿扔过去:“看什么看,还不去做饭,等我身体好了,看我不打死你。”
水草默默地转身去了厨房,她撩开袖子打算抱些柴火做饭,就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痕,这个男人喝酒赌钱,喝醉了或是赌输了就对她们母女拳脚相向,她们母女俩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这个男□□头下艰难的讨生活,小时候她的力量不足以反抗,等她长大后想反抗却又被娘死死拦住,只能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这个男人的伤害。开始的时候娘会保护她,后来娘只会在她挨打之后流着眼泪劝她要听男人的话,她不明白娘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明明曾经她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娘会抱着她逛灯会,她贪玩摔倒都会心疼的替她吹吹红红的手掌。
而这一切改变都要怪陈四和那个男人,不是他们娘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也不会从小就颠沛流离尝尽艰辛,她是不会认命的。
将饭菜端到陈四面前,她开始在房间里到处寻找,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东西,她来到陈四面前问:“爹,我的玉佩去哪了。”陈四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毫不在意地说:“那玉佩啊,早几年就让我给当了,你以为养你们娘俩不要钱啊,又不值什么钱。照我说你进了那怡翠楼,要什么没有,多好的福气,偏偏你娘是个死脑筋,还要找我拼命。”水草没心情听他胡言乱语下去,出了屋子关上门,隔绝了陈四的声音,看着繁星闪耀的夜空,她要好好想想没有玉佩,自己能靠什么取信于那个人。
同一片天空下,岳雨拾也在房顶上发呆,她脑中回想着钱敏敏晚上说的话,还没理清脑袋里的乱麻,就感觉一个人来到了她身边。岳雨拾没有看来人直接开口:“宋公子在书院看起来挺清闲的,三天两头在外面跑。”宋绍棠坐在她身边:“我只是路过看见你就来打声招呼,有什么心事想不通,还要专程爬到屋顶上想。”岳雨拾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宋绍棠拿下自己的面具回答:“平时的你天天忙着练功,那有什么闲心在这观星赏景。”“还是宋公子有闲心,天天监视我。”岳雨拾如此回怼他,宋绍棠并不介意:“我倒是没时间专门监视你,只不过我每次从你头上过的时候,你不是在打坐就是在练功,你就不会觉得无聊的吗?”
岳雨拾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问他:“你想要行侠仗义、仗剑江湖,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惩治的人死性不改怎么办?”宋绍棠把玩着面具:“自然是接着教训他,直到他改过自新或者不敢再犯为止。”岳雨拾并不满意继续问:“你又如何判断对方是否真心悔过,而不是欺骗你,等你走了他变本加厉怎么办?你有不可能在这地方盯他一辈子。”宋绍棠一只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说:“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再说我不能盯他一辈子,不是还有衙门,他要是屡教不改,我就将他送上官府。”岳雨拾被他这个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忘了宋绍棠本来就是刑部尚书的儿子,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岳雨拾问他:“你是去哪了,天天路过这里,不会又是去隔壁田家闹事了吧。”宋绍棠没否认:“最开始我只是想回去看看姓田的小子现在的惨样,结果我发现他养病是吃得好睡得香,我就想把他偷出来给他扔到树上,让他明早起来吓个半死。但是我在田府四处找合适的树时,看见一位姑娘半夜的跪在佛堂,差点给我吓个半死。”岳雨拾说:“所以你对这个姑娘一见钟情了?”
宋绍棠瞪了她一眼:“让你失望了,我好奇找她搭话,问她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跪在那里抄经,她开始挺谨慎的,虽然怕得很,但是一句话都不和我说,直到我离开都不肯理我。因为没整到田正杰,所以第二天我又去了,顺便在墙头听到,那个姑娘是因为不敬母亲,才被罚跪佛堂抄经,但是实际情况就是田家那个夫人因为儿子被我打了,心气不顺拿那个姑娘撒气。我把田正杰绑在他们田府最高的一棵树上,就去找那个姑娘,但是佛堂里面也没有人了,想来已经回闺房了,我就没好意思去找她,我想她被罚抄经也有我的原因,我这几天就抄了十遍,打算给她送去,结果就先遇到了你。”他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纸说:“正好遇到你,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去给她。”
岳雨拾看着对方手上的纸问:“你轻功那么好,怎么不自己去,是你自己惹得祸,为什么要我去,再说我又不知道地方。”宋绍棠挠了挠头:“这不是不好擅闯女孩子家闺房吗”岳雨拾又被他打败了:“这会知道不能擅闯闺房了,之前没经我同意打算爬窗户的不是你是吧?”宋绍棠理直气壮:“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义气儿女,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当然不一样啊。”岳雨拾也算是屈服在他的逻辑之下了,接过他伸过来很久的经文:“你应该知道地方吧,你带路,另外面具给我用,万一被抓了我先跑你断后。”宋绍棠挺喜欢自己这个面具,犹豫了一会将面具递过去:“你放心,田府我都已经摸熟了,跟着我走一定不会被抓,万一被抓到我绝不供出你来,好兄弟。”
岳雨拾戴上面具遮住自己表情,和宋绍棠一道施展轻功离开房顶,来到隔壁的陈国公府,她从来没来过这里,不同于卫国公府里百花争艳的风格,田府整体有种沉静古朴的感觉,合抱粗的树木不在少数,树荫蔽天,想来夏日是个乘凉的好地方。两人在树枝的隐藏下躲开田府巡夜的守卫,来到那个姑娘屋后的房檐下,宋绍棠蹲在墙角小声地说:“就是这,翻窗户进去就是,别去错地方了,你找个地方放好就可以了,我给你望风你快去快回。”
岳雨拾翻过窗户进入屋子,屋子里充斥着一股草药味道,仔细分辨应该是消肿化瘀的药膏,看来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有日子不好过的,她在房中转了转,要找个地方保证这个姑娘第一个看见,不然可能又给她惹来一场祸事,最后选定了一个地方。
出来的时候宋绍棠连忙上去问:“放好了吗?”见岳雨拾点了点头,两人才离开田府,岳雨拾回到卫国公府和宋绍棠告辞:“每次见到你都打扰我休息,以后没什么事就别来了,不送。”说完转身回屋,宋绍棠本来打算让她把面具还给自己,但见她已经走远,就没叫她,大不了下次找她要,带着蒙面巾离开了,这几天尽熬夜抄经文了,自己也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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