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迟忽地沉默了,盯着地板上一个黑色的小点开始发呆沉思。
她想到了很多画面,想到了那天聚餐路上许从年单薄的身影,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落在人群后方,好像习惯了这种常态。
看起来……是挺孤单的。
“人越长大,越会明白社交这种东西是必要的,不管你想不想。”赵原往后仰倒在椅子上,两只手扣着后脑勺,“迟妹你还小,也不用考虑这么多。”
“我明明只比你们小一岁,”初迟乖乖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语气甚至带了点儿委屈,“你们干嘛老是把我当小学生看。”
众人愣了两秒,齐齐笑起来。
傅元霜极难得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因为你很单纯。”
“一看就是在特别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小孩。”她抬起眸望着初迟说。
周茵如也表示同意:“迟迟,我们心理社的大家都很喜欢你。”
初迟听得恍神,缓慢地将视线扫过这些好朋友,手指揪着衣角有点儿紧张似的:“……但是,我也可以不用被你们特殊照顾的。”
“我可以帮你们搬桌子,也可以听你们的烦恼,然后给出一点安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什么听不得说不得的,某些时候也能独当一面。你们说呢?”
她话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眼底的光坚定:“我才不想麻烦你们,拖后腿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赵原都听懵了,被初迟这段真诚的发言打动似的,慢吞吞憋出来个:“好。”
“没想到迟妹是这么想的,”李子又感动又欣慰,“有种女儿长大的感觉是为什么。”
钱松踢他一脚缓和气氛:“去你的,咱们迟妹一直都很懂事好不好!”
初迟敞开笑颜,一双眼温和柔软,弯成了月牙。社团教室里没开灯,大片的橙黄色光芒穿透玻璃投射进来,给所及的事物都打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你们是怎么认识许从年的呀?”她想到什么便提什么,“我第一次碰到他是在电梯里,当时他在跟俞亮哥打电话呢。”
钱松恍然大悟:“所以那次在这儿碰见从哥,不是你俩第一次见啊,我还傻愣愣地介绍你们认识。”
“在那之前确实是不认识的。”初迟老实说。
赵原两腿一蹬坐直身来,把矿泉水瓶无聊地抛起接住:“我跟李子和老钱都和他打球认识的,刚见的时候觉得是个大帅逼,气场太强,赛后也不敢去打个招呼。”
“但是从哥人特别好,那天打完球请我们两边都喝了饮料,也是他主动来找我们说话的。”李之荣说起来还带点儿当时的受宠若惊,“我都给吓到了那时候,谁知道他一直放松地跟我们笑,还很幽默。”
这些场景都跟初迟脑子里的许从年对上了,她也没有很大惊小怪,“他是不是跟人越熟,越爱开玩笑啊。”
“是吧,”钱松说,“平时我们几个男生聊天都很放得开。”
怪不得。
初迟了然过来,轻眨眨眼。
“行了,”赵原看表,“这都快五点半了,咱们该回家了。”
一中开放的社团活动都是两周一次,时间统一定在周日下午。结束得早可以直接回家,不想走也能待在教室里多聊会儿天。
大家点点头,都站起来把桌椅摆放好,然后一前一后出去了。
还真就挺凑巧,同一时刻,走廊尽头的机房教室里走出来一道身影。
凭借着一段时间的相处,初迟几乎是下一秒就认出来了那是谁,于是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就朝那头喊:“许从年!”
清朗的声音顺着廊道传到另一头,那边的少年脚步微顿,侧过身回头循声望去。
赤红夕阳在他身后缓缓落幕,暮光明媚。许从年的眼像是也被那光浸透了,明亮至极。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晚霞里,微风阵阵,轻而柔地吹起他额前的发,薄影覆过半边脸庞。他下意识地眯起眸,而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初迟一时恍了恍神。
她本就是第一个出教室,如今已经提步快速走过去。但紧接着,初迟就看见许从年身后跟着出来了几个陌生面孔的男生。
其中一个搂过他的肩,语气里是不遮掩的调侃:“不错啊哥,这都能碰见认识你的妹子?”
初迟浑身一僵,差点儿就此停在半路的原地,后知后觉地浮起一阵尴尬来。她脚步渐渐慢下来,在距离他们两米的位置站住了。
许从年笑得肆意张扬,慢悠悠地抬起手肘戳了那男生一下,“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儿话。”
男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几眼,果真听话地闭了嘴。
许从年捏捏手腕,掀起眼皮瞧过去:“站那儿干嘛呢?过来。”
陆陆续续从机房教室里出来的男生都注意到这一幕,但谁也没多问,就匆匆地下楼回家了。
初迟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不是你喊我的么,怎么搞得像是我要把你硬拽过来?”许从年好笑地说。
“没……就,有点尴尬。”她低着头,不太自在地道。
心理社的几个人也聚成一团在后头走过来了,许从年看着他们,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找我干架呢。”
初迟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像要打群架。
赵原笑嘻嘻地举手:“也不是不行,我一打五不是问题!”
“老实点。”傅元霜站在他身边淡声说。
难得这两个人没有再吵起来,初迟看着赵原被治得服服帖帖,不自觉弯出一个笑。
许从年身上还带着空调留下的丝丝凉意,初迟靠近就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几个人一起往楼下走,他低下头看着初迟安静的侧脸,在略显昏暗的楼道里轻声问:“快考试了?”
“下个星期四。”初迟点头道。
“有信心么?”许从年又问,“好歹解决了你那么多问题。”
“还行。”初迟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右手握住拳在左手掌心敲打:“我要是考得好,就请你吃个饭吧,犒劳一下。”
哄闹的人群走出教学楼,他们俩在最前方。许从年懒散地插着裤兜,语气轻快:“不用。”
说着,那只手就从兜里摸出了一块糖。
草莓味儿的,包装很粉嫩。但他似乎毫不介意,两只手顺畅地撕了外壳,把糖塞进嘴巴里:“补课费还够呢。”
初迟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事,愣愣地问:“我上次给你的糖……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吧?”
“够吃不就行了?”他反问道,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发现你真的很爱操心。”
初迟瞪他一眼,嘟囔:“我那是不想占你便宜。”
“占都占了,一周有四天晚上都在给你讲题,现在说有什么用,嗯?”许从年好笑地瞥她。
本来就不占理的事,经他这么一提,初迟心里更愧疚了:“那我就更得请你吃饭了。”
“说了,不、用。”许从年无奈地说,“我那是让你请我吃饭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急着报答我。”
初迟总觉得心里头梗了块石头,不对许从年好,这块石头就压得她难受。她花了半分钟想解决办法,然后眼睛一亮:“那我以后把糖都带给你吃好不好?”
“你可以慢慢吃,我那儿有特别特别多的糖。”她笑得温顺又可爱,“都给你。”
许从年怔愣一瞬,但很快又找回视线的焦点,落在初迟青涩稚嫩却不失漂亮的小脸上。
鬼使神差地,他的唇缓缓开合,不自觉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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