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来人仪表堂堂,穿戴整齐考究,一眼便知,其家境殷实富裕。

    那人身后跟着一群乌压压的小厮,个个横眉冷目,满身膘肉,神情嚣张不善,颇有几分仗势欺人之意。

    “本少爷替她付钱。”司马川掏出银钱,给了摊主,又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起雪禅,笑容猥琐龌龊,不怀好意。

    “美人何不跟了我?本少爷有的是钱,以后有你享不完的好日子。你想要什么,本少爷都能买给你。”

    他靠近雪禅,将一双戴满了金银戒指的手伸向她肩上的墨发。

    雪禅嫌恶地侧了侧身子躲开那人,心中虽不乐,但也不想与其纠缠不清,便冷冷地回了句:“不必了。”

    她刚迈出一步,却被另一人拉住了手臂。

    “跟我走,我司马名比他司马川更有钱。”

    语毕,说话之人便“嗷”地惊喊了一声,抱着自己折断的右臂,倒在地上吱哇乱叫。

    “都说不必了。”雪禅不快地甩了甩袖子,拂去尘埃。她不喜旁人触碰,只觉得不净。

    她一脸厌烦地看着那两个神情不善的公子哥。心中暗想:这大约是一伙不讲道理的匪贼。

    “来人,给我把这不识趣的小美人捉起来。”

    江州城家喻户晓的司马家大公子眯着眼,一声令下后,不过须臾,身后的十余壮汉便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棍棒,将雪禅团团围住。

    雪禅无奈摇头,心中郁闷不悦:这群人委实不知见好就收,非得逼她出手。

    她见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小厮按住了自己的手臂,便挥了挥广袖,毫不费力地将其撂倒在地。

    雪禅稍一抬头,余光瞥见一白衣少年从远处飞掠而来。

    暗夜长空,他身形轻盈如羽,似一道洁白光影,点亮天际。

    少年身手极为迅捷利落,令那群小厮均摔翻在地后,才悄无声息地落在雪禅面前,衣衫分毫未乱。

    他背对着雪禅,将她挡在身后,冷声朝人群道:“还有人吗?一起吧。”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是冰如凉水,媲美凛冬风霜。

    躺在地上的司马名愣怔许久,一时语塞,全然没料到这绝世美人竟还有个武功不弱的帮手。

    而一旁的司马川则气冲冲地开口道:“敢打司马家的少爷?来人!给我把这两人都抓起来!”

    又是十余人冲了出来,个个手握长刀,模样倒比上一批人看起来凶狠许多。

    白衣少年抿了抿薄唇,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他单手掀起衣摆,踏出一步后,身形便如精怪鬼魅般游移在人群之中。

    若非长年习武之人,绝瞧不清晰他是如何出招,又如何收招的,仅能看见一个个尚未来得及呼痛,便栽倒在地的壮丁,和站回少女身前,神情自若、面不改色的少年。

    少年单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白衣无瑕。

    不同于寻常武夫那般鲁莽粗野,虎背熊腰,他身形纤柔俊逸,气质冷傲,如同熠熠生辉的星河般遥不可及,却叫人夜夜翘首以待。

    晚风将他颈间发丝轻拂,给那张清朗出尘的俊脸添上了几分欲说还休的迷离感,更引得街上妙龄少女倾心不已。

    而那两个司马少爷互相搀扶着,口中嘶嘶地呼着痛,踉踉跄跄,还不忘恶狠狠地留了句:“司马家不会放过你们的!明日且有你们好受的!”便带着一众伤残小厮,灰溜溜地走了。

    不知何时起,周围早已聚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热闹的群众深知司马家的少爷们倚仗家中权势,平日里惯于欺压民女,鱼肉百姓,本就不待见他们,但也苦于无计可施,如今有一俊朗少年替他们出了口恶气,自是痛快无比,赞不绝口。

    白衣少年置若罔闻,只是沉默着转过身,看了雪禅一眼,又走到泥人摊前,拿出四文钱给摊主,道:“方才姑娘拿的两个泥人,我要了。”

    “给你的。”少年将手里的小人,递给雪禅。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说这话时的语气较之前先,不知轻柔温和了多少。

    雪禅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手里的泥人,目光清冽如泉,纯净无雾。

    泥人虽好,可若此人同先前的匪贼一般无理取闹,那这泥人再好,也是要不得的。

    她依依不舍地抬起头,也不接泥人,转而将目光投到少年的脸上,认真询问:“我若收下了,也要我跟着你吗?”

    少年微愣,绝没料到这般问题。

    “只是送你的。”他向来话少,不善言辞,也无心辩解。他定定地瞧着少女映出两弯新月的墨瞳。

    雪禅莞尔,嘴角漾起消融冰雪的暖意:“那便多谢。”

    这见了两次面的白衣少年,虽在她面前又是杀人,又是打人,却让她无来由地觉得,他应当不是个恶人。

    雪禅端详着手中玩物,不自觉地浮起浅浅笑意,连眸子里的月色也跟着温柔许多。

    “云戮也,我叫雪禅。”她牵着马离开前,回眸看向少年,面容上自成一格的冰霜冷感,竟幻化出了一丝明亮生气,仿佛大雪纷飞间,明晃晃的璀璨艳阳穿行至大地,令人不忍挪开双眼。

    云戮也望着少女远去的曼妙背影出神许久。

    他忽然觉得这两日,自己的筋脉运行出了些许问题。

    前日杀杨远萧之时,他便察觉心脉不畅,急急回了星云阁后更是心烦气躁,甚至心口带着些微刺痛。

    今日来到江州,替少女出手后,他虽面上风平浪静,可方才那一阵心悸,来得实在诡异凶猛。

    他见少女走远,无暇顾及太多,只拿出钱袋,追了上去。

    他行至雪禅身旁,道:“这里有一袋钱。往后,你若想住店用膳,或是采买物品,都可以用。不同物品,有不同的价值,也就值不同数额的钱……”

    他一字一句地耐心解释着。

    少年从未有过如此耐心。

    原先只是路过此地,却在歇脚时,目睹了街上的一切。他本不好管闲事,但见那场面着实混乱不堪,那少女又过分单纯,与这市井俗气格格不入,而他好歹先前同她有过一面之缘,只觉得不出手相帮,过意不去。

    “给你的。”云戮也将钱袋送到雪禅手中,“这些钱能用上很长时间,别给人骗了。”

    眼下,他的的确确是在管人闲事了。

    雪禅停下脚步,盯着云戮也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些什么。

    今日之前,她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她并不知此人来意,更不知他为何要送钱给自己。

    师父曾同她说过,世间武林正派大多心术不正,又热爱戴着沉重的面具,以善意伪装邪念,玩弄人心,沉溺于旁人对其的感恩戴德和尊敬仰慕之中。

    此种伪善最叫人难以分辨,也最为凶险。

    可这少年的眼神颇为清澈,瞧不出任何不正之处。他浑身上下那一股淡淡然的距离感,更与伪善野心背道而驰。

    雪禅并非想读懂了解他,只是眼下她需要这袋钱,因而需要知道少年雪中送炭,图些什么。

    “可我无以为报。”她轻声回道。

    “无需回报。”云戮也被少女直白的目光盯得些微不适,便低了低头,却令人误以为是在肯定雪禅的回答一般。

    那双看起来沾着明亮日光的墨瞳似乎摄人心魄,瞧久了,总令云戮也觉得近日的躁戾更加重了一些。

    “那你为何帮我?”雪禅问道。

    “路过,顺手。”云戮也侧着脸微微皱眉,似是心有不悦。

    少年惜字如金,说完便轻盈地越上街边屋檐,于楼阁房顶间飞快穿梭,身披月色,隐于夜色。

    “倒是着急。”雪禅不明所以地望着藏匿在江州夜幕之中的少年身影。

    她看着手中少年赠予的钱袋与泥人,若有所思:莫非这十几年来,江湖变化之快,跟不上师父的老成经验了?武林正派也不全是心术不正之徒?

    尽管江州夜市繁闹,可遇上了歹人纠缠后,雪禅也无心四处闲逛,便随意找了家客栈,按着云戮也所说,从他给的钱袋里找出了些银子,付给店家,要了间厢房,差人安置了马匹。

    那钱袋里,有各色各样的“钱”,从铜板碎银,到金叶元宝,应有尽有,都是雪禅不曾见过之物。

    店家收走的钱数,证实了云戮也所说不假,这袋钱确实可以用上很久很久了。

    雪禅心道,这市井生活,须得随时同人计较银钱以换取物品,还得费心生计,过起来倒不如以往谷中自给自足的日子那般畅快。

    以往她同师父种些小菜,偶尔捉些雁雀鱼兔,采些花瓣野果,吃得十分爽利。那山谷洞穴颇多,师父便依山伐木,建出了几处小院,日子过得闲适惬意。

    她脑海中浮现出往日师父的身影。师父待她向来极好,那些粗活重活,总不愿她插手,生怕累着她半分。

    唯独练武一事,师父对她却苛刻得很。自幼便将她丢进山野深处,同豺狼虎豹共处,也令她几次三番差点葬送在猛兽口中,但险中求生之后,她的武艺长进得颇快。

    也因此,就算那白衣少年蹑影追风般的身手和精准狠厉的出招,已是世上难寻,可在她眼中,倒不如飞禽追风逐电,野兽凶狠残暴。

    雪禅收了钱袋,打坐练功,修习心法,一切如常。

    许是终日驾马劳累,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香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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