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即将降落,池樱从舷窗向下望,宽阔的跑道上飞机有序起落,摆渡车穿梭在机位和建筑间,和年前或奔赴家乡,或去往外地的人们,熟悉的机场景象离她越来越近。
成功降落的飞机在滑行,她高高举起双手挥舞,高声喊出她的欣喜:“回家了!小樱要带寒哥回家了!”
从小到大没离过家的女孩,去了有朋友的国外,又为他前来没亲朋好友的荣城,独自在异乡居住,她一定很想家。裴寒也举起手,他牵住池樱的手:“裴寒要来小樱的家了。”
飞机平滑滑行后停稳,裴寒来解她的安全带,池樱顺势环住他脖子,软声问:“怎么样,我的专机不错吧?”
“非常不错,我享有最高的礼遇。”裴寒诚实反馈道。
再腻歪一两分钟就走,池樱在裴寒脸上亲了口:“什么时候给我看你的专机呢?”
池樱不喜欢他丧气,想了想,裴寒答道:“我会赚够钱买的。”
她手在下滑,裴寒秒懂池樱提到的“专机”为何物,此“专机”非彼“专机”,他喉结滚动,制止她的作乱:“反正现在不给看。”
立马收敛,池樱拎包要下飞机:“以后我们去长途旅行,做更多的事。”
回过头,她向裴寒伸出手:“今晚给我看。”
“我刚来做客,不能住你家。”裴寒坚持他的原则,“这样不礼貌,也不尊重你。”
“你尊不尊重我,要靠我来判断,不是你。”池樱霸道地扣紧裴寒手指,脸一扬,“换句话说,你由我掌控。”
“好,都听你的。”裴寒先应下。
“骗人,你想跑,不想住我家。”看穿裴寒的敷衍,池樱给出备选方案,“那你住客房,挑一间离我房间近的。”
“嗯。”裴寒答应。
出发前,姐姐说会来接她,池樱远远就朝池栩奔去:“姐姐!”
来之前,池樱说不需要买年货带特产,裴寒说荣城的海鲜质量上佳,买了些海鲜装好带回,他推着行李车,看池樱飞奔扑向池栩怀里,他不禁微笑。
“姐姐,这是我男朋友裴寒。”尽管她向双方都介绍过,池樱仍来正式的介绍,“寒哥,这是我姐姐池栩。”
她小声追加解说:“我姐工作生活分得很开的,不像我哥。”
“你好裴寒,叫我池栩姐吧。”池栩笑意亲切,“谢谢你这半年对我妹妹的照顾。”
这话说得有点像拆散他们的前奏,如果是池枫说的,那“有点”可以去掉,池樱戳戳池栩,委婉暗示:“姐……”
“放心。”池栩回戳池樱软弹的脸,她笑,“没有‘但是’。”
“呼。”池樱抚上胸口,“那就好。”
“走,上车吧。”待池樱和裴寒坐好,池栩才对池樱说,“爸在家等你们呢。”
果然,池樱应声一颤:“爸、爸他在家啊。”
她干笑:“幸好哥不在。”
妹妹傻呵呵的样子最招人疼,池栩调侃道:“有我和你寒哥顶着呢,怕什么。”
“姐姐对我最好啦。”要不是池樱在后排,她真想靠在姐姐的肩膀。
她记得,被关禁闭那次,姐姐在得知实情后,为维护她,不光和父亲吵了架,还赶来救她走,虽然种种不可抗力因素导致没救成。
车一路沿高速公路行驶,下高速后的景色渐趋幽深,树林掩映间,幽远安静的池家主宅渐渐展露全貌。他们三个孩子都没成家,池栩和池枫各自有独居的房子,闲暇时间会回主宅陪伴父亲,池樱高中毕业前,一直在主宅住,是老父亲的开心果。
大门敞开着,特意迎接她归家,车停稳,池樱跳下车取行李。
管家带人来搬东西,她向管家打招呼:“杨叔,半年没见你啦。”
思女心切的老池正在书房等待,管家杨文诚帮忙传达老父亲的思念:“你们刚落地,你爸就在书房刷新定位,等你到家呢。”
“呀,这我不得马上去书房。”东西交给他们,池樱拉裴寒上楼,“走,带你见我爸。”
书房门虚掩,门外,池樱敲了三下,询问道:“爸,我‘们’能进来吗?”
听池樱的重音在“们”上,池东森淡淡笑:“进来吧,来都来了,能不让你们进吗。”
他望向门口,池樱探出她的小脑袋,对他甜甜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傻站着。”
“爸,我带裴寒来见你了,他在荣城买的年货,虾啊扇贝啊,海参鲍鱼什么的。”池樱不忘点出裴寒的用心,“我说用不着买,他非要买。”
裴寒微微欠身,向池东森问好:“池叔叔好。”
“我们小樱的审美是挺好的。”池东森打量裴寒,对女儿夸夸,打趣道,“那图一看就没修过。”
给父亲发过她拍的照片,池樱害羞地绞着衣角:“爸你别开我玩笑了。”
“行了,路上都累了,你们去歇着吧,不用帮干活。”翻着书,池东森又叮嘱池樱,“小樱,你给裴寒挑间客房,哪间都行,都打扫过。”
“爸,我们走啦。”池樱小步带裴寒出书房。
走几步,她停住,回身拱一拱手:“最小的给您请安了!”
池东森被逗得抚掌大笑:“机灵样儿。”
“我爸私底下脾气还行,谈到正经事就很严格了。外界都说他是儒商,但他本质是商人,再儒能儒到哪去。”聊起老爸,池樱顺便吐槽池枫,“至于我哥,他老了可能会把小孩吓死。”
众多客房中,池樱选中离自己房间最近的一间,刚巧也离卫生间不远,行李拿到裴寒房间,和他牵着手,她拧动钥匙,手压在门把手上,神秘地对他耳语:“我猜你会喜欢的。”
手压下,一间livehouse在他们面前呈现,室内搭了舞台,大屏幕旁有最顶级的音响设备,和顶尖水平的隔音材料。架子鼓被布遮住,一旁的玻璃立柜中,放着几样乐器,有键盘、贝斯和吉他。
“我哥高中跟朋友组乐队,都叫朋友来家里玩的。他每年都更新设备,逢年过节的时候和他朋友演出。”池樱晃着挂在手指的钥匙串,“他把钥匙给我了,随便你玩。”
见裴寒神情平淡,再无浅淡愁绪,她手抵住他脊背,推他上台:“快来开个嗓!”
对裴寒而言遥不可及的梦想,仅是池枫玩票的道具,裴寒却并没嫉妒或心酸,只因——
当他努力就能拥有时,别人拥有,他或许会嫉妒,但当他努力也难拥有时,别人拥有,他只会欣赏羡慕。
像蜉蝣在水中仰望,羡慕鲲鹏能遨游天空。
池樱跑出房间,带回麦克风递给裴寒:“给。”
她的眼睛映出裴寒的微怔。池樱跑得急,家又大,想拿麦克风的心太急切,他看见,她回来时脸到脖子都红了大片,胸口随呼吸不断起伏,眼里热忱满溢。
裴寒想,任何人看到池樱这份动人的热切,都会瞬间爱上她,被她迷住,坠入漩涡沉溺。而任何人都不如他幸运、幸福。
他包住池樱的手,要她站近些,夕阳从窗外斜斜照进,他们在沐浴暖色的光。她轻眨眼睛,金色的蝴蝶振动翅膀,绚烂的蝶翼掠过他的眼。
“在这里唱的第一首歌,就选《倒序生长》吧。”裴寒轻轻吹拂池樱的睫毛,低声问,“可以吗?”
能在她的家听裴寒唱歌,他们之间又一个新开始,池樱含羞颔首:“好。”
裴寒搬来椅子和麦克风架,池樱在小沙发抱膝而坐,看他为许久未用的吉他调音。
夕阳洒满大半房间,裴寒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动吉他弦,富有清新故事感的音符流泻,池樱秘密花园的花朵,静悄悄重又绽放。
他不喜欢用调音器,更习惯凭听感来调,池樱下巴枕着手背,凝望裴寒专注的面容。
“今天是我在看你调音,将来会是几千人、几万人、十几万人在看。”她的音声比吉他声还轻,“你可要给我留个专属座席呀,我怕人太多,太吵闹,看不清你。”
她,池樱,他的造梦师,裴寒听池樱描绘构想,竟也生出几分渴望,渺茫的幻梦凝结成影,敢表达梦想的勇气,由她注入。
“不会看不清的。”停下调音,他说,“我会在台上留座位给你,我要调音了,你就来我身旁,看我调音。”
池樱的雀跃,似云雀飞过般短暂,杳无影踪,她竖起三根手指:“你先告诉我,这不是你在画饼。”
不管未来如何,当下他想让它成真,裴寒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这不是画饼。”
夕阳做天然的舞台灯光,调音完毕,池樱静静听裴寒弹吉他,做他的最佳听众。
吉他弦轻颤,流水的弦音,她一瞬倒序生长,身在南美广阔的热带雨林。在树上停歇的闪蝶成群飞起,它们轻盈蹁跹,她于白天得见星河。
那句俚语的字面意思是“胃里有蝴蝶”,意译是形容人的紧张,池樱想起她和裴寒的初遇,她的胃里也有蝴蝶,紧张到差点摔倒。
而在热带雨林飞舞的闪蝶,却在她心上掀起经久不停的风暴,池樱听见裴寒温柔的呢喃:“有没有感觉到,这首歌变了。”
演奏乐曲的美神,夕阳眷顾般吻过他侧颜,在她的聆听中,池樱讲出画面:“是成群的闪蝶在飞呀。这首歌叫《倒序生长》,我们每创造出新的回忆,你就会把它写进歌里,一段段即兴的乐章。”
她双手捧脸,手指轻触脸蛋,在回想他们悠长的过往:“我们的故事呢,也像结绳记事的绳子,故事越多,绳结越多,来承载绳结的绳子也越长。随着时间流逝,它会成为最长的诗篇,记载我们的爱情。”
“这首歌从我们的相识写起,永远不会画下休止符。”想对池樱说的,都写在他的乐曲里,裴寒哼唱着。
他听到自己的歌声和音乐,透过她送的麦克风传出,是他所没听过的动听,流浪的歌者遇到最契合的舞台。
新乐章与曲目衔接,音符在池樱心尖滑过,她屏住呼吸,却无凝滞之感。
她终于体会到,cantus的那一口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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