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在妙仁堂的医案都整理好,苏娉又拿出哥哥翻译的汉方医药。

    第一次那本东洋汉方医药她看过两三次,和新翻译的这两本有一些经方是一样的,只是在药剂用量上有细微区别。

    可能是个人情况不同,用量也因人而异。

    又全部过了一遍,她总结归纳相同的经方,推出对应的病症,合上笔记本。

    她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看外面的太阳应该是下午四点多。

    哥哥们是六点下任务,食堂五点半陆续开饭,现在还早,她想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医学类专业书籍。

    出了家属院往军区大门走,碰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陆副团长?”她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有些不确定道。

    “嗯。”陆长风拍了拍旁边小战士的肩膀,回头看她:“去哪?”

    “新华书店,你也要出去吗?”

    “我下午休假,政委让人带话,给他找两本书。”陆长风穿的是军装,没有换便服,身形高大挺拔,眼风随意一扫,压迫感十足。

    哪怕他有意收敛,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来。

    两个哥哥不在身边,苏娉下意识和他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

    看到小姑娘的举动,他眉梢微挑,忍不住起了逗弄心思:“我也去新华书店,一起呗。”

    “……这不太好吧。”苏娉义正言辞:“我怕影响到你的名声。”

    陆长风微抬下巴,示意她看看现在两人隔的距离:“就现在这样,纠察在都挑不出错处。”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苏娉发现他说的确实是对的,两人中间隔得很开,能站三四个人。

    于是,他们继续保持这个距离往大门口走。

    岗哨看到陆长风,立正敬礼:“陆副团长。”

    陆长风回礼,大步出了军区。

    苏娉走在他左侧,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将就她的步伐,男人速度缓了下来。

    看到街边的裁缝店、粮站、副食品店国营商店,她忽然开口:“陆副团长,西北是什么样子的呀?”

    “荒原、雪地、戈壁、大漠狂沙。”陆长风随口道。

    苏娉想象了一下,发现很多场景自己想象不出来。

    “老赵有句话说得对,西北比东城贫瘠,那里荒凉苦寒,没有人烟。”

    苏娉沉默片刻,她问:“你从小到大能吃饱饭吗?”

    “我小时候?”陆长风想了一下,“我在军区长大,常吃的是面和馕,不像东城和北城,面和大米混着吃。”

    军区长大应该是饿不着,苏娉也没有多问。

    外面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有军嫂拿着脸盆来国营菜店买豆腐的,也有东城大学的学生出来东奔西逛的。

    大学生们穿的也时髦,不像她在北城常见的黑白蓝灰绿,而是各种款式的碎花长裙,梳着两个油光水滑的辫子,脸上笑容洋溢。

    陆长风看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眼,好像除了在学校穿军便装,其余时候她都是白色连衣裙,外面一件大衣或者针织衫,乌黑的长发用发带绑在脑后。

    不经意垂眸时还能扫到她耳尖上那一抹红色朱砂小痣。

    苏娉心里想着跟他保持距离,毕竟这个陆副团长身上的气场有些骇人,哪怕他随意散漫笑吟吟的,也让她觉得很紧张。

    但是因为周边不断有人过身,她只能让道,让着让着就靠近了还浑然不觉。

    陆长风注意到这一点,他稍微往前走了半步,两人又空出距离。

    新华书店不远,苏娉算得上是店内常客了,她还跟营业员打过招呼,有关于医学书籍就帮她留着。

    东城的新华书店是她见过的种类最齐全的书店,据店长说他联系了好几个地方的印刷厂,自己开车去拉货的。

    “苏同志。”见她来了,营业员笑眯眯地从柜台下拿出两本书:“新到的哦,你们中医系是不是放假了?今天来买书的人不少,我提前给你留了下来,剩下的都卖完了。”

    现在很多书店种类受限,有些书籍不允许上架售卖,至于东城的新华书店为什么能例外营业员也说不清楚。

    “谢谢你呀同志,”苏娉接过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钱票,付了账。

    “我想在店内看会儿书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阅读室人满了没座位。”东城大学一放假,书店就人满为患,买书的不多,看书的不少,“我给你搬条椅子?”

    “好呀。”她一点也不介意在哪儿看,现在还早,想着看一个小时的书再回军区吃饭,晚上继续拿哥哥们练手。

    椅子都没有了,营业员把店长的躺椅搬了出来放在窗边:“这里光线好,你到这儿来。”

    苏娉看到躺椅,先是愕然,随后一笑:“谢谢你同志。”

    陆长风从进门那刻就直奔书架,见营业员忙不过来也没喊人帮忙,自己在书架慢慢找着。

    反正休假,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赶不上食堂的餐也不怕,赵德发会在锅里给他热饭。

    他随手抽了本书,瞥了眼到处是人的角落和过道,倚着书架就开始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连环画,也就是小人书。

    沈元白平时看着正儿八经的,其实就喜欢看些这样的杂书,收藏了很多。

    还有一套十几本吧,他当宝贝一样收着,锁在抽屉里。

    因为两个人平级,一个团参谋长,一个副团长,宿舍都挨着,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过去找沈元白唠唠嗑,翻翻他的小人书。

    看着是挺有味,等他翻完这一本,十分钟也过去了。

    又把书放了回去,他手指掠过书脊,打算先把政委交待的任务完成。

    眸光随意一扫,落在窗边躺在摇椅上,手捧书籍认真观看的小姑娘身上,他瞧了一阵,觉得沈家人长得是挺好看。

    以前还想着如果沈元白是个女的,自己一定向政委打报告,让他给解决一下终生大事。

    现在看到了和沈元白长相以及气质十分相似的,他眼底有些复杂。

    苏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他探究的目光。

    中西医结合临时科室马上要成立,月底两天假她就没空来军区和妙仁堂了,要去帮忙。

    这也是检验她和老师的研究成果的时候。

    关于急腹症和骨折以及其他病症,她都有证明中西医结合比中医或者西医治疗效更好的理论,而且关于骨折她和老师想出一个新的复位手法。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她对去部队当军医的念头越来越淡,部队的军医经验十分丰富,比起当军医,或许偶尔联合交流一下,交换一下,效果会更好。

    徐香君在校会上被当众点名,哭了一天,现在还窝在宿舍不肯出来。

    赵弦歌不太想跟她相处,就来新华书店逛逛,有没有药学之类的书籍她完全不在意,就想来安静地避一避。

    在看到窗边的苏娉时她也有稍许失神,想了一下还是没去打扰,往另一边的书架走了。

    找到政委要的书,手里又拿了几本连环画,陆长风随意找了个墙角和书架夹角的地方坐下,长腿伸展,书摊开放在腿上,脊背抵着书架。

    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也才五点过三分。

    他动了一下,右腿屈起,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看书。

    书店里的时间仿佛特别缓慢,来往的人跟营业员说要找书的声音也特别小,怕打扰到看书的人。

    耳边能听到的只有书页的哗哗声,墨香满室。

    发带什么时候散落的都浑然不觉,苏娉已经养成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在摸出钢笔想写笔记的时候,她才恍然。

    自己有些行为跟老师越来越像了。

    书本垫着薄纸,写完后她等墨水干透,小心翼翼折起纸张,连带钢笔收回衣兜。

    这才往外看了一眼,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有道绯色的云彩。

    她看了一会儿,慢悠悠起身,准备回军区了。

    “沈妹妹。”陆长风弯腰拾起掉在摇椅上,又被窗外的徐徐清风吹落在地的绿色发带,“你东西掉了。”

    苏娉猝然回眸,看到映在他脸上的夕阳余晖,稍微愣神片刻,目光又下移,落在他指尖随风飘扬的发带上。

    莫名有些脸热,她仓促抓过发带,“谢谢。”

    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长风有些纳闷:“就这么怕我?沈元白比我可怕多了,她怎么不怕?”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军区,沈青雪在家属院门口等她。

    “妹妹,你去书店了?”看到她手里的书,他就明白了。

    “是呀,”苏娉心里的慌乱稍微平歇:“哥哥,我晚上想在房间吃饭,可以吗?”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沈青雪右手提着灌满水的暖壶,忍不住笑:“我跟大哥说了,让他打好饭直接来这里。”

    苏娉也弯眸,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天边只剩一抹残阳,沈元白端着三个饭盒过来,看了眼院子里等着的弟弟,示意他过来接一下。

    很快,三兄妹都坐在桌前,苏娉一边吃饭一边看书,抓紧时间多学点东西。

    明天上午她打算去趟张家,老师假期不在学校,她想看看他联系到了多少人,如果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就一起帮忙。

    见她连吃饭都在翻书,沈青雪有些心疼:“阿软,你在学校也是这样吗?”

    “啊?”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书本上,苏娉眉眼弯弯:“是呀,课堂上要学的东西很多,下了课要去老师办公室研究中西医,或者去西医系听课,只有吃饭的时候能腾出时间看看书。”

    至于晚上回宿舍,不是在整理医案就是归纳笔记,很少有空闲。

    熄灯时间到就没办法,必须得睡了。

    “你们学医也太辛苦了。”沈青雪把自己饭盒里的肉都夹给她:“好好补补,哥津贴管够,随便吃。”

    苏娉看着盒里的肉,求助的目光看向大哥。

    沈元白朝她温声一笑,也将自己饭盒里的肉丝都夹出来,放到她饭盒里。

    苏娉忍不住轻哼一声,略微带着些不满:“好不容易有点肉,你们训练这么辛苦,都给我吃算怎么回事呀?!”

    “谁让你最瘦,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沈青雪吃着青菜,含糊不清道:“等哥哥哪天休假带你去国营饭店搓一顿,什么羊肉啊猪肉啊鱼肉啊随便吃。”

    爸妈哥哥都是军人,他的工资和津贴也不用养家,都是自己留着,手里的粮票能带妹妹吃很多顿好的。

    这小脸太消瘦了,他看着都心疼。

    苏娉笑容温软:“好呀,我等哥哥休假。”

    沈青雪咧嘴笑:“行,到时候我去学校接你。”

    沈元白听着兄妹俩的对话,笑着说:“看你们什么时候假期能对上,我们一起回趟外婆家。”

    快到麦收季节了,按理来说东城大学是得放假半个月。

    苏娉有些迟疑:“我可能没时间,要在市医院忙中西医结合科试点的事。”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要让所有人看到,中西医结合是十分有效的,如果成功,新科室的试点必定会通过,到时候就会在各大医院开辟新科室。

    像她和老师一样,倡导中西医结合的同行们就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光和热。

    不过她现在还没想那么长远,就希望能把眼下做好,让卫生部看到这样是可行的。

    “没关系,”沈青雪随意道:“你就放心大胆去做你要做的事,哥哥们永远都在你身边。”

    沈元白微笑着颔首。

    苏娉心中大为感动,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达:“那待会儿哥哥你去食堂还了饭盒,我给你针灸。”

    “……行。”沈青雪吃饱饭,盖上饭盒,身体砸在后面的椅背上,状态明显有些沉重。

    苏娉装作没看见,合上书,专心吃饭。

    吃完饭,沈青雪把三个人都饭盒都拿上,去食堂。

    沈元白没有离开,坐在桌前,手肘随意搭在桌边。

    今天是先给沈青雪针灸,等他脱完衣服,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苏娉指尖捻着长针,针尖没入皮肤。

    沈元白看着弟弟背上的青色月牙胎记,他温声道:“东城市医院妇产科有位叫许知意的医生,当初是她给你们接生的。”

    苏娉黑睫微颤,安静听着,没有出声。

    “这位许医生告诉我,当初接生的龙凤胎背后都有一道青色的月牙胎记。”

    “……”苏娉沉默片刻,她说:“我后脊有一道胎记,不过因为药物调养已经淡了一些。”

    那道青色的月牙胎记在小姑娘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格外显眼,看起来有些丑,容岚就给她煎了药淡化,这么多年效果不是很明显,就是颜色没有之前青了。

    沈元白笑着点头,他看向弟弟的后背,那道弯月似的胎记浮现眼前。

    “是好看的。”他说。

    苏娉弯了下唇角,继续给二哥施针。

    昨天推拿完后,浑身确实松快很多,沈元白知道她要擦药酒,怕弄脏她的床单,拿衬衣垫在身下,趴在床上任由她施展。

    因为随身佩戴她给的香囊,他身上有浅淡的沉香味。

    “哥哥,”苏娉一边揉捏,一边说:“听说你们经常去山林里出任务,我要是制作一些防蚊虫的药包送到团部来,这样是可以的吗?”

    “可以的。”沈元白温声道:“难得阿软有心,药材的钱我来出。”

    苏娉知道他说的话不会收回,他看起来温柔,实则也是执拗说一不二的人,所以她没有反对。

    家里都是军人,苏娉对军人向来崇敬,能有机会尽绵薄之力她很开心。

    沈青雪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家阿软真的特别好啊。”

    作为军人,更能清楚感知这一片心意的珍贵。

    “不过全团上下也有两三千个药包了吧,你能做得过来吗?”他自然是心疼妹妹的。

    “这件事需要老师帮忙。”苏娉力道不轻不重,按压着沈元白的穴位,她柔声道。

    沈青雪虽然好奇她要怎么做,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说:“如果真的做不出来就算了,我们皮糙肉厚的,蚊虫叮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娉却莫名想起驻扎在防空洞外时,围绕着陆副团长一直嗡嗡叫个不停的蚊子。

    她点头:“我知道啦。”

    翌日,苏娉收好自己的东西,托食堂的赵班长跟哥哥说一声,就离开军区往张家走。

    途中还不忘在国营商店买了两斤杏花糕。

    提着东西,踏进张家大门。

    张老爷子在药学院,张老夫人也回了娘家,只有张轻舟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脸上盖着张报纸,慢悠悠地晃着。

    苏娉看了他一眼,在旁边的石桌上坐下,拆开杏花糕上的草绳。

    糕点的香甜疯狂往鼻子里钻,张轻舟骤然起身,报纸掉落在地——

    “小鬼,拿两块过来。”

    除了医学,他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唯一的嗜好就是甜点,喜欢各种甜到发腻的糕点。

    苏娉托着掌心油纸包,笑着递过去,见他咬了一口才说:“老师,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张轻舟想吐出来,又舍不得,最后噎着了,干咳个不停。

    小姑娘嫩葱似的指尖握着茶杯,递过去,好心提醒道:“您慢点吃。”

    斜睨她一眼,张轻舟接过茶杯,缓缓喝了几口,把嗓子眼的糕点咽下去。

    “说吧,有什么要为难我的。”

    “您还记得上次我们去防空洞吗,那里挨着深山老林,蚊虫特别多,战士们被叮的浑身都是毒包,我就想能不能以学校的名义向军区送一批驱蚊虫的药包。”

    山上最毒的不是蚊子,而是各种虫,有些甚至是致命的。

    “药材和缝制药包的布料由我和哥哥购买,只需要您发动中医系的同学磨药粉缝制药包就好。”

    张轻舟看她一眼,又倒了杯茶,喝完伸手把青花瓷茶杯放在石桌上:“这是好事儿啊,药材用不着你出,学校的药材基地不是摆设。至于布料嘛,我家里还有不少以前的旧窗帘料子,学校应该也换下来不少,到时候我去我校务室问问。”

    “好,就知道老师您肯定有办法。”她笑容真诚,捧着油纸包的手又往他面前递。

    张轻舟哼笑,拿了块杏花糕:“名单上的人我联系好了,有一个人已经病逝,他儿子在东城大学西医系上学,也是想走中西医结合,除了你和他,剩下的人已经出发去市医院了。”

    他整理的关于急腹症和骨折以及高血压的研究资料都给了他们一份,这些年他们也没有荒废,有些自己开了个小诊所,也有在县医院或者医馆上班的,医术是肯定没生疏。

    “西医系的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呀?”苏娉好奇道,说不定还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过课,如果是被老师点名过的她应该会有点印象。

    “洛屿。”

    ……

    两天假期很快就结束,中医系的同学们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去药材基地挖药材,清理完晒干又要磨成粉,等待的期间也没闲着,裁剪学校的旧窗帘,缝制成可随身携带的小药包。

    从大早上忙起,到下午除了吃饭,还是没歇片刻,夏莹忍不住道:“阿娉,你说程主任和张老师在想什么,怎么突然让我们做这么多药包?”

    “你看看我这粗糙的手,像是能拿针缝药包的手吗?”因为她以前在家应该干农活,指腹有茧子,指关节也比较大。

    苏娉有些心虚:“可能是学校要锻炼我们的动手能力吧,磨药材制作药包,都算是实践课。”

    夏莹叹了口气:“行吧。”

    中医系的同学们都坐在走廊上,有人踩着药碾子,手上缝药包的动作比较慢,针脚也稀松。

    苏娉一针一线,神情专注。

    程主任捧着搪瓷杯来巡视,随便看了一个同学缝制的药包,他沉声道:“都仔细着点,看看这都缝的什么东西?药粉还能从药包里掉出来,如果让你们给病人缝针也是这么随意?”

    “不管做什么事,认真是首要的,端正你们的态度,好好缝。”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都是要以中医系的名义送去部队的,好不容易能为战士们做点事,你们都上点心,别给咱们中医系丢脸。行不行?”

    “行!”听到是要送去部队的,大家伙来了精神。

    那可得好好缝啊。

    就见夏莹都没抱怨了。

    有人突然想到什么,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药包上绣上自己的学号吧,药包要三个月才能失效,以后几个月里如果咱们还像之前一样去挖防空洞,说不定还能碰到收到咱们药包的战士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这句话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很多人都开始往药包上绣数字,反正也简单。

    夏莹兴致颇高:“我也好奇会是谁能收到我绣的药包哎,何忠都没收过我送的东西呢。”

    见她在药包上绣了个二十三,苏娉抿唇笑:“你们假期在公园玩得怎么样呀?开心吗?”

    “还行,就那样,他给我买了串冰糖葫芦。”夏莹苦恼道:“就是这人有点呆,好几次在没人的地方,我指尖都碰到他的手了,他居然给躲开了。”

    “可能是因为军人比较注重在外面的形象?”苏娉不确定道,

    “不知道,反正我们村里谈对象可比这城里开放多了。”村里谈了就知道肯定是要结婚的,在没人的时候牵牵手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可何忠连装害羞的机会都不给她。

    对于这些事情,苏娉给不了建议,只能默默在药包上绣了个十七。

    中医系的同学们知道这是给部队的,都铆足了劲,白天缝药包磨药材,晚上在宿舍里装药材,不知疲倦。

    两天后,三千多个药包送到了七一五野战集团军第七兵团。

    “这是东城大学中医系的同学们夜以继日赶制出来的驱虫药包,他们知道大家保家卫国付出的艰辛,希望同志们不要辜负人民的期待。”政委一抬手,各营连把药包分发下去。

    沈元白在团部,他没来训练场。

    陆长风见政委硬往他手里塞一个,挑眉:“我这皮糙肉厚的,野狼咬我一口都要磕掉半颗牙,用不着这个吧。”

    他看着掌心里的药包,语气随意道。

    “给你就拿着。”

    都这么说了,男人也不好拒绝,药包有股奇异的草木香,他凑近鼻尖闻了闻。

    “闻出里面有什么了吗?”政委问。

    陆长风一脸坦诚:“没有。”

    政委气笑了,摆摆手往另一边去了。

    “药包上有数字,是编号吗?”忽然有战士开口。

    “咦?我这个也有。”

    “俺这儿也有咧!”

    “在部队里说普通话!”是连长不满的声音。

    “好嘛好嘛,晓得咧。”

    陆长风翻过药包一看,上面确实有个数字——

    十七。

    懒得究查这是什么意思,随手把药包塞进兜里,他眉眼一正:“东西都拿到了就收起来,放好。”

    “开始训练!”

    “是。”

    日复一日的学习是枯燥乏味的,对于苏娉来说却不是这样。

    因为到了月底,学校两天假期开始,她跟着老师去了市医院。

    她学习的东西派上了用场。

    名单上的八人已经在医院门口等他们,张轻舟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其实就是在说给苏娉听。

    因为她在学校的这一段时间,中西医结合科已经步入正轨,开始接诊病人了。

    而像她一样,第一次来的还有西医系的洛屿。

    “苏学姐。”苏娉经常在西医系听课,洛屿自然是认识她。

    她看着眼前笑起来脸上酒窝深陷的男孩,脑海里对他没什么印象,她温和道:“你好,洛同学。”

    洛屿只是害羞地笑了笑。

    跟着张轻舟进了医院,另外几个人在介绍这段时间接诊的病人,苏娉安静听着,在听到对于骨折患者使用的是新研究的复位治疗后,忍不住出声询问效果。

    “效果很好,而且比中医和西医以往的骨折患者痊愈时间快了三天。”

    听到这,她眉心舒展。

    经过妇产科的时候,想到哥哥说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科室外面的医生名单。

    许知意-主任。

    赫然排在首位。

    驻足片刻,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您。”

    因为是临时试点的科室,就没有分太细,不像其它科室一样有内外科之分。

    苏娉先去换了身白大褂,消过毒后进了科室坐诊。

    “其实咱们科室是最清闲的,”有位男同志笑着说:“大家看病要么去左边中医要么右边西医,偶尔有在门口停留的,也就是辨认一下科室名字,然后转身就走。”

    科室医案上有名有姓的患者,也就五个。

    骨折的那个是第一个患者。

    虽然大家事后都觉得是他疼痛难忍,看到离自己最近的科室直接就进来了。

    苏娉坐在靠窗的诊台,看了眼门口,又看看窗外。

    虽然心里预料到了,但还是有些失落。

    洛屿在她身后的诊台坐着,见没人干脆拿起笔记开始学习,不骄不躁。

    中西医结合科挺热闹的,都是几个医生说话的声音,西医过来查房的外科医生经过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的热闹,忍不住说:“这是过来唠闲嗑的。”

    “你管他们呢,又不用医院出工资,都是自愿免费试点的。”旁边有医生翻看病历:“咱们科室前两天新收治一个骨折病人,转到中医那边去了。”

    “怎么回事?”许无皱眉问。

    “他说中医更有效,我刚才看到他了,应该是手法复位,用夹板固定住伤处。”他继续说:“中医治疗一般就是活血化瘀接骨续筋嘛。”

    “听到咱这要解剖复位,不愿意。”

    “我记得前一阵中西医结合科也收治了一位骨折病人,他们是怎么治疗的?”

    “闭合性手术复位,小夹板固定。”

    “效果呢?”许无拿过病历,看之前那位转去中医的病人情况。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人叹了口气:“但是比咱们和中医的愈合期要短,而且患者恢复的很好。”

    在场的外科医生皆是沉默。

    “有好的就要学习,不要固步自封。”许无把病历还给他,“我去中西医结合科看看。”

    看着他又掉头进了那个临时试点的科室,有人说:“那位张轻舟同志是咱们主任的老熟人。”

    “也是中医那边的老熟人吧。”旁边有些笑道:“东城大学中医系的副主任,药学院院长张秀成老爷子的儿子,还有那位简老先生,算是他的授业恩师。”

    “难道不是你们西医的熟人吗?”中医科有人出来,慢悠悠道:“如果我没记错,许老先生也是他的授业恩师。”

    “这小子就是走狗屎运,什么好老师都被他给碰着了,偏偏还要瞎折腾。”

    “你怎么知道人家折腾不出个名堂来?”西医这边一个医生笑呵呵道:“要是试点通过了,证明他们的治疗效果十分有效,卫生部肯定会在各大医院推行,每个医院都会多出一个新科室。”

    “而被记住名字的,就是这个临时试点里面的几个人。”

    “我看还早着呢,半个月了才收治五个患者。”

    “张副主任。”许无推门进来,笑容清朗。

    “许主任。”张轻舟翘着二郎腿,也懒得起身:“茶自己倒,想坐什么地方随便坐。”

    “好。”许无还真给自己倒了杯茶,四处看了看,最后在他面前坐下。

    “说吧,有什么事?别拐弯抹角,我们这儿忙着呢。”张轻舟随手翻着学生的作业,语气闲适。

    另外几个人没有他这么厚脸皮,清咳一声别过脸,继续写研究材料。

    “前段时间你们收治了一名骨折病人,我想知道具体的治疗过程。”许无喝了口热茶,开门见山。

    “这儿。”张轻舟随手翻了翻,最后在垫作业本的下面找到医案,给他:“随便看,我们中西医结合科不像你们那么小气,医案都当什么绝世珍宝锁在柜子里不给人看。”

    许无只是笑了笑,“我们这是保护病人。”

    “我的病人就没?你说这话要是被他听见,另外一只手又得骨折了。”

    “这种病案在医院内部都是允许调阅的,你们不就是把我们中西医结合科当外人吗?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医案本来就是用来研究的,都像他说的这样,那就真的无话可说。

    听着老师和许主任打机锋,苏娉心里暗暗记下这些话,指不定研讨会上能用上。

    后面的洛屿轻声道:“张老师好厉害。”他像苏娉一样,经常去中医系蹭课,不过苏娉在课堂上聚精会神写笔记,压根没有注意过他。

    “老师确实很厉害。”苏娉闻言,笑着说:“他一个人就能舌战群儒。”

    张轻舟的战斗力她在上次研讨会领教过一次,先是随便你们怎么骂,我记我的笔记,把你们说的疑难杂症和治疗方法都记下来,然后准备开溜。

    如果开溜不成,就无差别攻击,把在场所有人得罪完了,挥挥衣袖趾高气昂往外走。

    想听的东西也听完了,气也出了,身心顺畅,背后你们爱怎么骂怎么骂,反正我听不到。

    许无翻看着寥寥无几的医案,忍不住摇头笑:“你这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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