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某山区,因为与邻国仅一山之隔,军区每天都要派出部队过来巡逻。

    今天正好是七一五野战集团军下属的第七兵团执勤。

    刚下过雨,山上湿滑陡峭,茂密的树枝像撑开的大伞,笼罩整片森林。

    陆长风带头走在前面,解放鞋在松润泥土上留下深深印记。

    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人发出声音,战士们都绷紧了神经。

    往常来巡逻,各种毒虫悄然偷袭,防不胜防,还有潜伏在暗处的野兽,伺机而动。

    有时候被叮了都没发觉,过一阵越走腿越痛,撸起裤管一看,好嘛,都是密密麻麻被叮咬过的痕迹。

    今天走了半个小时,没有人中招,军医们也觉得奇怪。

    “是不是药包起作用了?”忽然有人说道。

    战士们这才恍然,“是吧,应该是东城大学中医系送来的药包管用了,不然咋没虫来?”

    “什么药包?”旁边背着医药箱的军医纳闷:“东城大学送来的?给我看看。”

    他们咋就没收到啊。

    “是啊,中医系送来的,你们是军医,自己能想办法,谁会给你们送啊。”这人说着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包摸出来给他。

    军医接过来一看,外面是一个缝制谈不上精巧的粗布袋子,不过缝得挺严实。

    他低头嗅了嗅,“雷公藤、侧柏叶,确实是驱虫的,应该还有不少药材。”

    “是吧,看看人家学生们,多有思想觉悟,还会给我们做药包,你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缝点这个东西。”

    “我们给你缝缝胳膊腿就不错了,这个东西做起来麻烦不说,药材需求量也大,部队卫生所哪来的这个经费?”

    “那人家东城大学……”

    “东城大学有自己的药材基地,他们占地那么大,中医系又有这么多学生,人手足够,用不着去买药材。”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看咱们什么时候得感谢一下中医系的学生们吧,这真的是做了大好事了。”

    山上的虫子太毒了,有的咬一口腿就肿了起来高烧不止的,每次边境巡逻他们都是再三小心,也难免被叮。

    轻症还能忍一忍,重了是真的糟心。

    “副团长,”有人在后面喊:“咱们团部不是经常放电影嘛,把中医系的同学们喊过来一起看啊。”

    在外面巡逻大家都很随意,没有那么正式打报告。

    陆长风随手把荆棘拨开,绕在树枝上,“你那点小心思都写脸上了,是让同学们来看电影还是想看同学们?”

    “哈哈不愧是咱们副团长,啥都知道,这小子就是想找对象了。”旁边有人嘲笑道。

    “行,你不想,到时候你别往跟前凑。”

    “我不去就不去,我老家有对象了。”这人嘴硬道。

    团里的战士们年纪都不大,和东城大学的同学们相仿,有这种心思也正常。

    陆长风也没回绝,“这事儿跟我说没用啊,去找政委。”

    “你去找政委!”战士们异口同声道。

    男人乐了,他手撑着树干,粗糙的树皮磨砺着掌心,回望他们:“你们是我儿子啊?还得管你们谈对象娶亲。”

    战士们笑成一团。

    有人起哄:“副团长,你这都二十二了吧,在我老家这个年纪都三个娃的爹了。”

    “我记得你小子二十一了吧?两个孩子的爹了吗?”陆长风哼笑道:“光棍一个还好意思在老子面前扯这个,丢你老家的脸。”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军医也咧着嘴,刚想把药包还回去,看到上面有数字,他讶异:“这什么啊?”

    “不知道,编号吧。”旁边的小战士解释道:“也不是每个药包都有,我们比对了,最小的数字是一,最大的数字两百八十七。”

    “咱们团两千三百多个人,只有这两百多个药包有编号,其余的上面啥也没有。”

    这是由于中医系的同学们实在太累了,把自己的学号绣到一个药包上就算是意思意思了。

    后面的军医听到了也对这个药包感兴趣,瞥了眼旁边的人:“陈营长,我能看看你的药包吗?”

    主要是想研究研究里面有什么药材,回头看看能不能跟部队申请一块地,反正军区后面也挨着山林,空地很多,种点药材也好。

    至于挖土拔草这些,可以给战士们当平时训练的任务嘛。

    陈焰略微颔首,从兜里摸出香囊,还没递过去立马反应过来,又收回去,指尖勾出另外一个药包。

    刚才一刹那军医已经看清了,他接过药包,闻了一下,笑着说:“你那个也是防蚊虫的吧,跟这个药包味道差不多。”

    “是。”陈焰言简意赅。

    “上面绣的一见喜挺好看,是你对象送的?”军医搓了搓药包,让味道更好的散发出来,细心甄别药材。

    陈焰黑眸里带着些许不敢置信,他沉默片刻,又问了一遍:“什么是一见喜?”

    “就是穿心莲啊。”

    这一瞬间,他仿佛觉得心被击穿。眼底有错愕,有后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来,从一开始,她对自己就是认同的。

    如今她在东城,是否还有重来的机会?

    -

    苏娉月底这两天在中西医结合科几乎没看到什么病人,总共五位患者,四位伤愈,只有骨折的那位时不时来检查。

    这天,他刚进门槛,就被十双眼睛齐唰唰盯着。

    他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看看门上的牌子——

    “请问,这是中西医结合科吗?”

    “是是是,”之前给他就诊的医生都带着棉纱口罩,所以认不出来,“快进来,我看看能不能拆夹板了。”

    “好,谢谢医生。”屁股刚挨着椅子坐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有些无法适从。

    “还得过两天再来,伤口倒是愈合的差不多了,最近半年这只手不要提重物。”医生给他检查完,头也没抬在医案上记下一笔。

    唯一的病患都走了,科室又陷入安静。

    原本一个人在做题的洛屿有个关于中医的知识点不会,他轻声开口:“学姐,可以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苏娉依然不会拒绝,告诉他答案的同时还把为什么要这么配药解释了一遍。

    张轻舟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得意的。

    师徒俩在这里坐着也无聊,他刚起身,打算去中医科逛一圈,然后再去西医科逛一圈。

    当然,如果他们愿意友好交流互相进步把医案拿出来一起印证一下就更好了。

    他刚走出科室,苏娉也跟了出去。

    师徒俩仿佛商量好了,一个去中医科,一个去西医科。

    苏娉在西医科跟诊过一段时日,和科室的医生也比较熟,再加上她性格好人缘好,去西医科拿到医案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下午五点,夕阳西下,师徒俩在医院外面集合。

    “怎么样了?”张轻舟问苏娉。

    “一部分抄下来了。”苏娉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他:“医案太多,抄不完。您在中医科拿到了医案吗?”

    “没有。”张轻舟接过笔记本,逐页翻看:“被围攻了半小时,他们科室病患多,忙不过来,熄了火。”

    “我找了个地方坐,把他们接诊的病人情况和辩证以及药方都记了下来。”

    “……还是您有办法。”苏娉由衷敬佩道。

    换了是她,目前的功力还没有这么深,挨了骂还跟没事人一样。

    “都是一些常见的病症,用药也是大同小异,没什么参考价值。”张轻舟合上笔记本,对她说:“本以为科室刚成立会很忙,是我们太乐观了,正好,趁这个空隙研究下一个方向。”

    “明天不用来医院了,回去好好整理一下之前的研究方案,看哪些适用于临床。”

    再好的方案,不能用于临床治疗,都是白搭。

    五月初,东城大学。

    程主任在下课时说:“第七兵团的政委邀请中医系的同学们明天去军区看电影,大家到时注意秩序,由张副主任带队,不要随意在军区内走动,给部队添乱,都明白了吗?”

    “明白!”同学们异口同声,兴致高涨。

    能看电影不说,还能在军区看电影!这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呀,跟别的系同学们说起来都能炫耀很久呢。

    这天晚上,同学们都在宿舍讨论明天去军区看电影的事,夏莹也不例外。

    “阿娉,你说咱们明天是穿军便服还是常服?我觉得军便服最好看了,要不我们一起穿军便服吧!”

    “应该是要统一着装穿军便服的。”苏娉对于看电影的事不是太热衷,半个月后就要举办医学研讨会了,她收到外公的信,届时他和小姨也会从南城过来。

    “可惜只有咱们系能去,不然我就跟何忠一起了。”夏莹惋惜道。

    这次看电影的原因应该是药包。

    缝制其实没用多长时间,主要是挖药材清理晾晒以及磨药材。

    不过想到能帮到战士们,她们心里都美滋滋的。

    学了大半年的医,终于能派上用场。

    “你们下次放假可以自己去看电影呀,两个人更好,跟班上的同学在一起还会拘束些。”苏娉笑道。

    “也是哦。”

    她们两个在说话,徐香君躺在床上睡觉,她消沉了好一阵还没缓过来,赵弦歌本来都打算疏远她了,见她这样又有些不忍。

    每天去班级和食堂还是同行。

    夏莹本来就不怎么跟她们两个说话,因为散播谣言的事对她更加反感,连带着赵弦歌也不讲话。

    反正不是同一个系的,她朋友多得很,不缺这俩。

    所以,如果苏娉和夏莹不说话,宿舍里一般很安静。

    翌日,白天的课还是照常上,同学们在学校吃完饭就集队去军区。

    别的系看着只有羡慕的份,同时也问老师:“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去部队看电影呀?”

    老师也说不清,含糊半天就剩一句——

    “好好学习。”

    “……”

    陆长风早就收到政委的命令,在军区门口等。

    见他们来了,抬手让岗哨放行,然后对张轻舟说:“跟紧我。”

    “好。”张轻舟点头,又吩咐各班的班长带好队。

    苏娉来过东城军区很多次,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其他同学很稀奇,东张西望。

    “阿娉,你哥哥是不是在这个军区呀?”夏莹压低了声音问。

    “是呀,就是第七兵团的。”苏娉看了眼最前面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弯眸笑:“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他啦。”

    “算了算了,我现在有何忠了。”夏莹挽着她的胳膊:“你哥哥有对象了吗?我怀疑兵团这次不仅是让我们来看电影这么简单。”

    “怎么说?”苏娉好奇道。

    “你看那些战士,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夏莹的直觉是在村里被各种八卦锻炼出来的,十分敏锐。

    “咱们系的同学有本来就是军人的,也有像我一样从农村出来的,还有工人或者工人军属子女。年纪都不算小,也到了适婚年龄。”

    “部队里女兵不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狼多肉少。”夏莹悄咪咪道:“你看最前面那个带头的,四个口袋的那个,长得真不错。”

    苏娉默了片刻:“我们快点走吧,要掉队了。”她们确实已经到了队伍最后面。

    今天是在第七兵团的操场看电影,操场特别大,容纳两三千人不成问题。

    放映人员是文工团的同志,早早就支好了幕布在这调试。

    战士们也很贴心,还在操场上放了三百个马扎方便同学们坐。

    最先登场的是政委——

    “东城大学中医系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第七兵团的政委余明,谢谢你们心系我们的战士们,连夜缝制驱虫药包,对我们战士巡防有非常大的帮助。”

    在放映员调试的时候,政委一直在说话,他声音和缓,不疾不徐,引人入胜,甚至还说到了他当初求学时的故事。

    同学们很快被吸引。

    “副团长,”有人郁闷:“中医系怎么这么多男同志啊。”

    陆长风随意勾起嘴角:“那不然?你也不看看部队卫生所有几个女军医。”

    医学系的女同学少的主要原因还是家庭因素,符合招生条件的家庭大多只会把儿子送来上学,至于其它的家庭,就更不会让女儿来了。

    “我还想着有合适的姑娘让政委牵线去问问人家女同学的意思呢。”旁边一个小战士抓耳挠腮道。

    “你今年十六?”陆长风觑他一眼:“毛还没长齐就想着找对象了,有这心思多放在训练上,过两年再想这个。”

    “那郑解放呢?”小战士梗着脖子,憋红了脸:“我这没对象还不能找啦?那他老家有对象还在这凑热闹呢。”

    陆长风平时就是个很随和的人,现在下了任务战士们语气也没有什么顾忌,因为知道副团长不会在意。

    晚上过来的战士都是存着相看的心思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就跟政委打报告,问过人家小姑娘的意思,如果同意继续接触就继续,不同意就算了。

    所以,在听到他这句话时,陆长风霎时间冷下脸,大步朝小战士指的方向走过去。

    郑解放勾着兄弟的脖子,跟他说:“我觉得第一排最后面那个小姑娘长得挺不错,相貌好,性格看起来也温顺。”

    陆长风不动声色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小姑娘温润的目光。

    他扬眉,朝她略微颔首。

    “郑解放。”他语气不咸不淡。

    “到!”郑解放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脊背发凉。

    “挺厉害啊,老家有对象还敢来这相看,还好意思腆着脸对人家女同学评头论足。”陆长风笑容里隐隐压着戾气:“你他妈再往那看一眼,信不信老子一脚踹死你?!”

    知道他这是要动真格的,郑解放怂了,连忙解释:“副团长,我那是吹牛,我老家没对象,思想也没有长歪。”

    “真的,我敢写保证书!不信您可以给我老家生产队发电报问问。”

    面对这猛烈的压迫感,郑解放赶紧都招待了。

    “你这至于吗?”旁边的小战士无语道:“大家伙都是光棍,副团长都单着呢,又不是你一个人没对象,不吹会死啊?你看人副团长,有藏着掖着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郑解放苦着脸:“副团长,我马上回去写检讨,三千字。”

    “呵。”陆长风冷笑,后槽牙紧咬:“六千,少一个字老子让你加训十天。”

    刚才还在想,部队怎么让这么个思想有问题的货进来了,现在他都懒得说。

    “怎么回事?”政委见电影开始放映了,也就结束演讲,下了台。

    “你问他。”陆长风锋利的眸光扫了眼蔫头耷脑的郑解放,“差一点,他就把自己开除军籍了。”

    余政委听完他自己的复述,也没好气道:“下次别吹这种牛,作为一名战士,思想方面有问题是很严重的事,你老家有没有对象我会发电报过去查实,按陆副团长的话,六千字检讨,一个字不能少。”

    “现在就给我回去。”

    “是。”郑解放立正敬礼,赶紧开溜。

    下次打死他也不敢再吹这种牛了!

    “这不瞎胡闹嘛。”余政委也是十分无语,他看向旁边高大的男人:“你也该找个对象了,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有合适的我去给你问问。”

    “我没这心思。”陆长风看了眼安静看电影的小姑娘,收回目光:“我的事您怎么这么上心?”

    “一个团从团长副团长参谋长到底下的营长连长排长班长以及战士,九成都是没对象的,你说我能不上心吗?”

    “团长有媳妇孩子,你跟沈参谋长呢?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生大事,后方安稳才能更好的为国家做贡献。”

    “那您应该去催沈参谋长,这是他没发挥好带头作用。”陆长风随口道。

    “要是催他有用,我还至于来催你嘛。”余政委懒得跟他多费唇舌:“你晚上也没事,就拿个马扎蹲旁边陪同学们一起看看电影。”

    “看了八百遍的老片子了,我不看,谁愿意找对象谁找,我要回去睡觉。”陆长风转身就要走。

    “陆长风同志。”余政委忽然沉声道。

    “到!”陆长风停住脚步,身形笔直板正,停在原地。

    “我命令你,去看电影。”

    “……是。”陆长风转身,齐步往中医系的同学们那边去。

    看到他不情不愿的背影,余政委忍不住乐了。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正好碰上沈元白。

    “余政委。”男人眉眼温润,笑着打招呼。

    “沈参谋长。”余政委见他过来,心下了然:“来相看对象的?”

    “不是,”沈元白弯眸:“来找我妹妹,她是东城大学中医系的学生。”

    “哦?”听到这话,余政委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是哪位?”

    “第一排最后那个。”

    余政委仔细打量,发现确实和他有些像,特别是周身气质。

    “这次中医系的同学们给兵团送了一批药包,因为你在团部没拿到,数量也没这么多,正好让沈同学也给你做一个。”

    沈元白微笑颔首。

    “我先回去了,这里交给你。”余政委没有见人就拉媒的习惯,沈参谋长的性格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是不太喜欢这些事的。

    “好,”男人温声道:“您放心。”

    苏娉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哥哥缓缓而来的身影,她坐不住了,对旁边的夏莹说:“莹莹,你自己看,我哥哥来了。”

    “去吧去吧。”夏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礼堂见面,对这个温柔的男人记忆深刻,以至于上次在国营饭店吃饭,她都一直盯着沈元白看。

    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单纯的欣赏美好的事物,而且阿娉和她哥哥的眼睛真的特别像,都是眼尾浅浅上扬,笑起来似醉非醉。

    特别好看。

    “哥哥。”苏娉甜甜喊了一声。

    “嗯。”沈元白眉眼含笑看着她:“青雪加训,刚下任务,他说等下过来找你。”

    “好,”苏娉仰头看他:“那你要陪我看电影吗?”

    “可以。”沈元白眼底笑意氤氲:“难得能陪你看一场电影。”

    苏娉眉开眼笑,“那你跟我来。”说完,就拉着他的手往她们班那边走。

    她的举动引来不少同学侧目,上次学校里传的谣言还言犹在耳,学校对于造谣诬陷者的处罚也历历在目。

    拿不准是怎么回事,她们不敢乱说。

    只是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苏娉和她旁边笑容温和的军人。

    “阿娉。”看到他们过来,夏莹故意大声道:“你哥哥也来陪你看电影啊?正好这里还有个马扎。”

    她顺手把前面没人坐的马扎递过去。

    原本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同学默默收回打量,原来是哥哥啊,难怪眼睛看起来这么像。

    没想到苏同学的哥哥竟然是东城军区的军人。

    有人小声开口:“之前就是这位同志经常来学校接送她。”

    大家伙了然。

    校方查证的没有错,那些传苏同志作风差的话都是谣言,人家哥哥来接送一下怎么了?这也能瞎编排。

    韩惜若已经退学,她们的鄙夷落在四处散播谣言身负处分的徐香君身上。

    这是因为舍友太出色所以嫉妒吗?

    “谢谢莹莹。”苏娉松开哥哥的手,自己先坐下,又拍拍旁边的马扎示意。

    沈元白笑声清朗,他顺从坐下。

    被迫来看电影的的陆长风见他来了,随手捞了个马扎过来,坐在他旁边:“沈参谋长,你也来找对象?”

    “也?”沈元白捕捉到他的用场,笑着看他:“陆副团长是来做什么的。”

    “别多想,政委让我盯着,散场了再把人送出去。”陆长风下巴微抬,示意他看后面。

    沈元白侧身后望,中医系同学们坐的后面乌泱泱一片战士,他们也不开口说话,怕打扰同学们看电视。

    时不时看向女同学们,又很快腼腆地收回目光。

    沈元白笑了笑:“是这样啊。”

    “是啊。”陆长风长腿随意敞开,手搭在膝盖上,“我要是找对象肯定是找你这样的,别人我懒得相看。”

    对此,沈元白只是笑笑。

    听到这话,苏娉忍不住又看了眼哥哥,他相貌自然是非常好的,身形颀长清隽,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

    “哥哥。”

    “嗯?”沈元白眸光从幕布上挪开,落在她身上,微微上扬的眼尾无声询问。

    “你会喜欢像陆副团长这样的对象吗?”她憋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夏莹心想姐妹还得是你啊。陆副团长看起来比较凶,而苏哥哥很温柔,她却觉得苏哥哥比陆副团长更不能招惹。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下意识的感觉。

    沈元白闻言,侧头认真打量陆长风许久,而后缓声道:“不会。”

    “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的,沈参谋长。”陆长风耸肩道。

    男人轻笑着摇头。

    “真不打算相看个对象?过了这茬以后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抓点紧啊沈元白同志。”陆长风语气松松散散。

    沈元白礼貌道:“谢谢,你自己看吧。”

    他从军装外套里摸出两颗糖,递给旁边的妹妹。

    苏娉拿到大白兔奶糖,眼睛弯成月牙儿,分了一颗给好友:“莹莹。”

    夏莹受宠若惊:“谢谢阿娉,谢谢苏哥哥。”

    她很少吃糖果,大白兔奶糖贵着呢,两三毛一斤还要糖票。

    沈元白只是微微点头。

    陆长风没跟他客气,“谢谢沈参谋长。”伸手等了半天,也没有糖果落在掌心,他叹了口气:“我还是抽烟吧。”

    沈青雪过了半个小时才来,见这么多人围着同学们看电影,他问了一句,才明白过来是为了找对象。

    “第七兵团就没个有对象的?”他搬了条马扎在大哥后面坐下,纳闷道。

    “有啊,我们团长。”陆长风从兜里摸出烟盒,总手指抵住晃了一根出来,咬在嘴里,衔着,没点。

    “……”沈青雪彻底无话可说。

    他看向哥哥,“如果谢家姐姐还在北城军区的话……”

    说到这,他戛然而止。

    小心翼翼地观察哥哥的神色。

    沈元白依旧是那副温和清浅的模样,仿佛他刚才说的和自己无关。

    “北城军区。”陆长风忍不住挑眉:“跟沈参谋长同一个军区长大的?”

    “青梅竹马啊。”

    苏娉也有些好奇,但是哥哥笑容温润,看着幕布,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至于沈青雪,因为说漏嘴,心里懊恼得很,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夏莹也把他们的话尽收耳底,轻轻杵了一下好友的胳膊。

    苏娉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略微朝她这边倾身。

    “阿娉,”夏莹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你哥哥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

    “哦。”夏莹也没有追问,她又瞟了眼手臂随意搭在沈元白肩上的陆长风:“你哥哥可能是因为青梅竹马所以没心思谈对象,那陆副团长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你哥?”

    “咳——”苏娉被她这猛然来袭的话吓得呛了几声,白皙的脸颊顿时染上绯色。

    好在是夜里,看不太清楚,只有幕布映在脸上的微弱光芒。

    夏莹连忙帮她顺气:“哎呀我开玩笑的,你这嘴里吃着糖呢,小心点。”

    她们的动静也吸引了三个男人的目光,沈青雪下意识伸手轻拍妹妹后背,沈元白眼神担忧。

    陆长风侧身,看着她。

    “……我没事。”缓过劲来,苏娉抬手微摆:“哥哥,我想喝水。”

    沈青雪立马起身:“我去。”

    随后又想到什么,“我好像没打水,哥,你宿舍有水吗?”

    沈元白摇头。

    “那我去食堂接点水。”

    “老赵锁了门,在那看电影呢。”陆长风下巴微抬,示意他看旁边。

    果然,赵班长蹲在第一排另一侧,双手撑着脸,目不转睛看着幕布。

    苏娉刚想说算了,不用麻烦,就见陆长风慢悠悠撑着腿,从马扎上起来:“坐了这么久腿都麻了,我走动走动,沈参谋长你在这盯着,这是政委交代的任务。”

    “我去找老赵拿把钥匙。”

    沈元白笑着点头,还不忘说:“青雪,你陪阿软一起去食堂喝水。”

    陆长风脚步稍微一顿,随后大步往赵班长那边走。

    苏娉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她跟着二哥往食堂那边走。

    “赵德发,食堂大门钥匙给我。”

    赵班长正专注着呢,哪听到他在说什么。

    “赵德发!”陆长风在他旁边蹲下来,伸手:“钥匙。”

    赵班长这回听见了,他扭头,斜眼道:“现在是是八点半,已经过了打水的时间。”

    “以前八点半怎么能打?”陆长风不耐烦道:“快点,钥匙,沈参谋长家那个妹妹呛着了,要喝水。”

    “哐当——”一串厚重的钥匙砸在他掌心:“我那个柜子里还有点白糖,你给她放一点。”

    “……真行。”陆长风气笑了,撑着他的肩膀起身,往食堂那边去。

    陈焰没有过来看电影,知道是中医系的人来了也没有过来,而是在操场另一侧台阶上坐着。

    “妹妹,你刚才怎么呛着了?现在没事了吧?”是沈青雪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

    “……我没事。”苏娉嗓音温温软软,隐约带着点笑意:“就是吃糖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下。”

    经过这边时,她余光不经意扫过,对上他漆黑的眉眼。

    “阿焰?”沈青雪明显也带着讶异。

    陈焰双手撑在身侧,仰头看她一阵,从台阶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两分钟,可以吗?”

    沈青雪拧眉,看向妹妹。

    苏娉看他一会,点头:“好。”

    沈青雪走到前面不远处去等妹妹,这个距离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能够看到她。

    “阿软。”陈焰犹豫片刻,还是喊出了这个称呼。

    苏娉恍然,尤记得上次他这么叫她,还是在北城军区,她家。

    她从楼下下来,正好听到妈妈跟他说,想让她去北城大学读书。

    “对不起。”他喉结滚动,看她许久,从军装外套口袋里摸出香囊:“这是去年在北城,你送给我的。”

    苏娉垂眸,看着他手心里小巧的香囊,和上面绣的绿叶穿心莲,她抿唇。

    “军医跟我说,这个也叫一见喜,你当初……”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

    苏娉却明白过来他未尽的意思,敛眸片刻,笑着抬头,“是的,我当时对你有好感。”

    “从小到大,逢年过节都会收到慕姨从北城寄来的礼物和照片,是你们的全家福。”

    “妈妈跟我说,我和陈家哥哥有娃娃亲,是当初陈爷爷亲自来家里订的。”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军人,后来哥哥们也入伍当兵,我对军人天生就有好感,而且我确实,是有点喜欢你的。”她坦诚道。

    相片里的陈焰少年意气,眉眼极好。

    妈妈会读慕姨寄过来的信,说他平时的作为,有时候她感觉,其实离他并不远,一直在互相陪伴成长。

    她真的有动过心。

    “那现在?”这三个字,他出口十分艰难。

    “这个香囊的效用只有三个月。”苏娉温声道:“过了时间,已经不适合再带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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