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外走到城里,两人的步子都有些凌乱。

    燕熙和宋北溟踩着城门关闭的时间进了城,北原王府的绿呢马车已经在城门下久候多时了。

    方循看到这两位忽然敏感地挪开了视线,他一头雾水,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可他今天犯了错,不敢多看多说,恭谨地驾车出去。

    -

    燕熙和宋北溟坐在车中。

    车外头是靖都刚入夜的热闹,热气腾腾的炊烟和晚间的饭香交织,行人归家与家人窝心的对话在进行,他们二人穿行过烟火的闹市,谁都没有说话。

    一人坐在一边,尤其是宋北溟,目不斜视,一眼也不瞧燕熙。

    燕熙的目光从回宣宅的街景中收回,好笑地逗宋北溟。

    宋北溟抓住了燕熙的手指说:“你是文官,最讲究礼义廉耻,你若还想要能见人,就别在外面招我了。”

    燕熙挑眉,收回手,眼里浮着笑意,眼底却是理智的。

    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

    上个月圆之夜,燕熙因着白日里靠近了宋北溟,夜里就难受的遗精了。

    这几日,离开宋北溟,他身上更是愈发煎熬,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从靠近到亲口勿,宋北溟在身边时,他的“荣”缓解的程度很明显;可宋北溟一旦离开,他的“荣”就愈演愈烈。

    “荣”想把宋北溟绑在身边。

    饮鸩止渴还是以毒攻毒?燕熙并没有把握。

    更亲密的事情要做什么,燕熙大约也懂得。

    可是真到那一步,便能解毒吗?

    想要宋北溟,要更热烈,要更亲密无间的结合――他的身体是这样告诉他的。

    然而他无从论证其科学性,又因着某种古怪的心理不好意思去问周慈。

    最懂“荣”的夏先生不在,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撞。

    试试吧。

    或许真的有用呢?

    即便到头来没用,至少有短暂的快乐,不是吗?

    睡个纸片人而已,不用太在意。

    -

    燕熙垂眸,对宋北溟说:“去北原王府吧。”

    一夜情的对象,还是不要带回自己家了,免得以后触景生情,徒增烦恼。

    听此,宋北溟略怔,若有所思地瞧了燕熙一眼,才对门外喊:“回府。”

    -

    燕熙是头一次到北原王府。

    王府从外头看金碧辉煌,里面看是厚重大气。

    家什和装饰用的都是古朴的样式,用料极为讲究,随便一件都是古董,可以卖大钱的。

    这倒是很符合宋北溟在靖都营造出来的纨绔人设。

    不过,比起买火炮的钱,这些家什,也就是充个门面,算不上大钱。

    宋北溟一定有别的生钱之道。

    燕熙疑惑道:“小王爷,你到底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

    “真真假假都有。”宋北溟道,“我不想骗你,总之不缺钱,养你没问题。”

    燕熙心想,宋北溟那一百万两说给就给,一百万两装箱后有好几车,“海宴号”实在没路子运这批银子,为着省事,要求在靖都给银子,宋北溟连这都轻松答应了。

    短短几天,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现银,宋北溟必定是有钱的。

    甚至,宋北溟很可能在生意场上也有产业。

    若是如此,宋北溟是做什么生意的呢?行军打仗,粮草先行,粮米行?

    燕熙如是想着,回头该叫沈潜去探探靖都几家大的粮米行的底子了。

    还有宋北溟常去的那几家青楼,也要仔细查查。

    -

    宋北溟一路将燕熙领进了正殿。

    北原王府,是按郡王的规制建的。正殿的两侧均配着暖阁,东暖阁摆着紫檀木大床,供夜里睡觉和夫妻共寝的;西暖阁里摆的是榻,供日常小憩用的。

    中间的厅堂摆了丰盛的饭菜。

    很显然宋北溟在路上便示意夜里府里有来客,要摆膳。

    燕熙穿过一侧屏风,在西暖阁的榻边站住了。

    宋北溟隔着屏风叫他:“来用饭吧,要喝点酒么?”

    燕熙嗤笑一声,在屏风里头,解下了自己的发冠。

    宋北溟从朦胧的屏风中,看到燕熙乌黑的发如瀑般滑下。

    这是无声的邀请。

    宋北溟握紧了拳头,心中知道,这也是冷情的试探。

    宣隐或许真的不是少不更事,这个人根本不介意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甚至根本不介意对象是谁。

    宣隐只是要“枯”。

    -

    宋北溟扬手,让下人们都退下了,正殿的门缓缓合上,他从逐渐变窄的门缝中看到外头一轮圆月挂在柳梢。

    如果不是正巧赶上这个日子,燕熙还会持续地晾着他。无关乎救命之恩和以身相许。

    这个人,就是这么的冷情。

    宋北溟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可只要这个人和他共处一室,他就在持续地被蛊惑,被煽动。

    宋北溟的手,贴上了屏风。

    屏风上绣的是山河画,崇山峻岭,江河奔流,一轮红日升在东方。

    可是,现在画里的河流,正蜿蜒在燕熙的腰线上,绯色的官袍把山河映上了艳色。

    燕熙贴进了屏风,他任发散在两肩,手指停在前襟,隔着屏风,带着几分讥讽地说:“用饭?喝酒?宋梦泽,你在这当头,竟然想玩水到渠成的游戏?”

    宋北溟听出了那声音里的冷意。

    是只做解药的交换,还是玩一场花前月下的感情游戏――这种问题适合试探着说,可对方就这样直白地抛出来了。

    燕熙一根手指点在了屏风上,顺着宋北溟的轮廓,从上往下划,停在中间的某个位置,他轻轻地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更不用走什么章程。梦泽,你过来,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宋北溟已经被牵动,他的呼吸一紧,身体紧绷着。

    以燕熙的武功,自然是听到了这么近的气息变动。

    燕熙眼里沉着光,已然知道今夜的那根线,是牵在自己手中的。

    燕熙的手指在屏风上缓慢地画着圈,闻着空气里逐渐变浓郁的“枯”的味道,他的声音开始变软:“小王爷……梦泽……阿溟……三郎……”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呼唤,下一秒,屏风那头的高大身影不见了,燕熙被揽入强有力的怀抱。

    宋北溟在这一连串的邀请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这个人连站在朝会上,都会让人往旖旎的方向去想。

    无论男女,所有人心里都会试想:只要大胆一点,就可以随意地窥视这个人;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占有这个人。

    然而,只有他宋北溟可以将这个人关进自己的屋子里。

    宋北溟甚至被这个人赋予了权利,可以随意地摆弄他,侵犯他,掠夺他。

    正人君子那都是骗人的,风花雪月的事情,就应该你追我赶地办。

    宋北溟抬手,握住了他一直以来想要解开的发,他从发稍开始闻,一路凑近了想要去口勿。

    燕熙唇上还留着之前在城外被弄的红,此时竟躲开了。

    “这会又急了?”燕熙抬手抚摸着宋北溟的脸,他的手指上沾了宋北溟的汗。

    含着“枯”的汗液沾染上燕熙自己的皮肤,便已叫他手指舒服地伸展,“小王爷,你总是让我刮目相看,我都快要分不清,你什么时候急,什么时候又不急了?”

    宋北溟任燕熙摸着,他握起了燕熙的另一只手,教燕熙解他的发冠,他口干舌燥地说:“不沐浴么?热水已备好,就在隔间。”

    “男人么,果然还是急色的。一路上正人君子,实际上暗渡陈仓,都叫人安排好了。不过,沐什么浴?”燕熙的手指在宋北溟的引导下摸到了发簪,他稍加了力一拔,尊贵的王冠掉落在地毯上,“那么麻烦做什么?有汗不是更好么?”

    “你想明白了么?”宋北溟沉身将他抱起,他看着横陈在自己臂弯里的绯色美人,升起想要撕裂这身官服的残暴欲望,“你是愿意的?”

    “我都跟你着回家了,还用问我愿意不愿意么?”燕熙任宋北溟那露骨的目光逡视在自己身上,“听说那是极乐。”

    “极乐也有分工的不同。”宋北溟抱着燕熙绕过屏风,往东暖阁的大床走,“你想要尝试哪一种?”

    “做什么去床上?”燕熙之前停在西暖阁,就是看上了那张没有太多含义的榻,他动了动身子:“梦泽啊,何必多此一举让我选。你的眼神这么凶悍,早把我扒干净了,我有得选么?”

    “初夜即是洞房,自然要庄重些,我的床上没躺过别人。”宋北溟身形高大,他抱燕熙非常轻松,感受着手中的重量和颀长的身形,他微蹙了眉道,“‘荣’的消耗很大么,你怎么这么瘦?”

    燕熙被抱得很舒服,他靠在宋北溟胸膛软声说:“所以‘荣’比‘枯’更渴望解毒。”

    宋北溟抱着他绕过东暖阁的屏风,停在了紫檀木的大床边上。

    床上早有人铺好了全新干净的被褥,颜色竟然选的还是喜庆的大红色。

    这颜色比燕熙的绯色官袍还要浓,已然接近燕熙红唇的艳了。

    没有人能在这般的近距离逃离宋北溟的挟制,宋北溟打量着已然被自己掌控的身体说:“可你眼睛里没有欲望。”

    “你说的欲望是肉欲吧,”燕熙不在乎被困,“我的欲望和你不一样,我是想要枯荣融合的欲望,无关乎忄生,只是想要你。”

    宋北溟冷静地说:“你只是想要解毒。”

    “明明是互相解毒,说得好像我利用你。”燕熙讥讽地笑起来,他的声音又软又舒服,“倘若在床上也解不了毒,也得试过了才知道,不是么?夏小先生说我们要多相处,那咱们就把该试的路数都走一遍,总能找到法子。”

    “如你所愿,”宋北溟将人放在床上,“我宋北溟奉陪到底。”

    燕熙拉着宋北溟的前襟,让对方不得不跟着他俯到床上。

    他就要这么近地说着最残酷的劝告:“宋北溟,我很无情的,你千万别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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