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岑也是放假了才知道南俞皖半个多月前竟然做过手术。

    大家以她的学业为重这段时间都瞒着她,她每天大部分时间又都在学校,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了解真相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好像有段时间南俞安确实很忙来着,直接说晚饭让她在学校吃。

    关于这件事南俞安是在吃饭的时候顺嘴提的,也没细讲,紧跟着又说南俞皖前几天已经再次入院开始化疗了。

    化疗,什么病需要化疗?

    南岑脑子轰的一下,张着嘴,口里的菜难以下咽,看着面前最爱的红烧小排都没了胃口,只知道在南俞安说让她闲了多去医院陪陪她姑姑的时候呆呆地点头。

    晏均这些天忙着跟上头申请调回,南俞安一声不吭就把店关了,自然地担起了照顾妹妹的大任,索性晏南川现在是闲了,两个人互相帮衬着倒也没有多累。

    他本意是想着南岑一个准高三生还是学业为重的好,本来他们两个也就够了,但南俞皖住院后情绪一直不高,两个大男人又都嘴笨,想来想去还是得派出嘴比蜜甜的他家闺女,毕竟对生病的人来说,好的心情可能会使治疗事半功倍。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等去了两回南俞皖情绪稳定下来,南岑大多时间还是窝在家里写作业。

    做完一套理综卷子抬头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以往南俞安会提前在家里做好饭,吃完再带着南俞皖母子两人的赶去医院。南岑当然不想他那么辛苦,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饭纯粹就是添乱,提都不好意思提,只是自觉接过了饭后洗碗打扫厨房的担子,尽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减轻南俞安的负担,但今天好像是要办什么手续南俞安忙着没回来成,一个多小时前打电话说让她今晚买着吃。

    他们今天估计也只能买着吃了,南岑叹口气,恨自己怎么就不会做饭呢,明明南俞安和南俞皖两兄妹一个做饭比一个好吃,怎么这点基因自己偏就没遗传上呢。

    南岑去厨房转了一圈出来,耷拉着脑袋趴在餐桌上边划拉手机边想待会儿吃什么,结果想了一圈都兴致缺缺。

    就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想上次在谢裴家吃的那顿饭了。

    虽说才放假不到一周,但两人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联系过了,南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就是心里痒痒,更何况大白还……

    大白!

    南岑一拍脑袋,骂自己怎么光顾着和谢裴怄气把大白都给忘了。

    上次在医院大夫说如果过了7天危险期没事就差不多了,这都半个多月了,谢裴该把大白接回去了吧。

    她戳开和谢裴的聊天框——上次在他家闹了个不欢而散后她回家就害气把聊天记录全删光了,现在这里一片空白。

    南岑斟酌了下,打字:“大白没事了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问问大白的情况,你别多想。”

    发完才感觉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南岑小脸一红,正要撤回,就见谢裴的名字下面出现了一行小小的对方正在输入。

    行吧,看见就看见吧,南岑撇嘴,真的是谁管他怎么想。

    她哼了声,耳尖还红着,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那行小字断断续续闪了快一分钟,直到消失那边还是一个句号都没发过来。

    散打馆里,谢裴坐在更衣室里耷着脑袋,视线穿过敞开的双腿落到地面上,目光发散没有焦距,右手里握着的手机已经黑屏了。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一周前他接到医院的电话……大白没撑过去。

    刚刚出了一身汗,空调风吹的人有些凉,喉结上下一滚,他吸了吸鼻子,头埋得更低。

    手心里忽然一震,谢裴一惊,抬眸,但犹豫着没接,直到它自动挂断,但隔了没两秒它又开始振动第二遍,谢裴咬牙,手心翻转名字都没敢看随便一划就放耳边了。

    他没先说话,那边也沉默着,但几乎不用思考,他已经可以确定是她了。

    谢裴收紧了握着手机的手。

    那边不确定地喂了声,他连忙直起身:“……嗯。”

    纵然混着杂音,但南岑还是听出了些许他声音里尚未来得及掩藏的沙哑,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问:“你感冒还没好啊?”

    “好了。”谢裴清了清嗓子。

    “……哦,”确实听不出什么异常了,南岑点点头,声音低下去,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打这个电话是真有事的。

    “额,那个……大白你接回来了吧?”

    “……”

    “谢裴?”那边声音远了又近,估计是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屏幕。

    “嗯,”他把头靠在后面的墙上,眼睛里有些空,声音也极轻,“接回来了。”

    “……哦,”南岑似乎是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不少,“那就好——你把它送回去了吗?还是带回家了?”

    “……”他在思考怎么开口

    “……谢裴?谢裴!”南岑以为他是不想和自己说话,有些生气,音调都高了,“我就是想问问大白,真的不是缠着你,你跟我好好说,说完我立马挂还不行吗?”

    “……我知道,”谢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了握拳,又松开,嗓音发沉,“我把它送回去了。”

    “……哦好,那……”

    “就在大黄旁边,你……旁边有朵黄色的花,别找错了。”他一口气说完,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

    隔着听筒,谢裴听见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那边也跟着呼吸一滞。

    南岑沉默了好半天,才把那句话消化掉,音调跟着呼吸一起变重:“你什么意思?”

    谢裴没吭声,他知道她懂了。

    男生的沉默在此刻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南岑情绪彻底奔溃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噩耗,或许更多的是来自这段时间这段关系的压抑。

    “你说话啊,谢裴……你说话啊,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染上哭腔,颤得不像样子。

    谢裴的心也跟着紧紧揪着。

    “南岑……”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话!”其实她不是没做过这个心理准备,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她就是想不通,想不通——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我……”谢裴脸都白了。

    “因为我们绝交了对吗?”南岑冷哼一声,“因为我没有自知之明地喜欢了你,所以我连见大白最后一面的资格都没了对吗?”

    “……”不是不是都是他的错,是他顾忌太多,不敢主动联系她……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她推开了,怎么可能见的了她伤心?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会想抱抱她,他……

    猛地一阵心绞迫使他弓身,谢裴抱着脑袋,手背上青筋全都鼓了起来,沿着胳膊向下隐没在肩上搭着的大毛巾里。

    就这一会儿工夫,他已经重新出了一身的汗。

    “南岑……”谢裴觉得呼吸很难,下意识去叫她的名字——他已经习惯了在痛苦的时候有她陪在身边。

    “绝!不就是绝交吗?绝!”但南岑这次真的很生气,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这些天努力的挽回很可笑,她觉得她好像真的在这段关系里看到了尽头,她觉得很伤心,心里很悲凉。

    “谢裴我告诉你,我玩儿的起!我比谁都放得下!绝交!这次是我跟你提绝交!如你所愿你满意了吧!你放心以后我一定避着你走,你他妈也机灵点,看见我就绕道,懂?”她几乎是泄愤似的跟那边吼,吼完就挂,挂完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晏南川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个画面,他家小脑残趴在桌子上哭的毫无形象,有好几次还岔了气。

    “咋了?咋了这是?”他已经好几天心跳没这么快过了,着急忙慌就往过走,“我就晚回来几分钟这就饿哭了?不至于吧?”

    南岑抬头看见他,心里一下就有了依靠,扑进她哥怀里不管不顾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一抹。

    “咋了呀这是?”晏南川也顾不上管,给她拍着背顺气,心疼的不行,“咋了?”

    “我……我养的小猫死了。”南岑抽抽搭搭。

    晏南川:“……哈?”他寻思着还以为她从哪儿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自己快不行了呢。

    “一只小野猫,我喂了好久的,”南岑难过极了,“它……嗝,它前几天得了猫瘟没挺过来。”

    “哦,野猫啊,本来就很容易……唉,那真是太可惜了。”晏南川在她逐渐凶狠的眼神中生生从不以为然变脸为哀痛。

    南岑哭了有段时间了,这会儿缓过来点,但肩膀还一抽一抽的。晏南川从餐桌上抽了几张纸给她胡乱擦了一下,团成一团投进几步远处的垃圾桶,低头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哭了,小美女一般都会化悲痛为食欲,走我带你去吃顿好的你就什么都忘了。”

    “……什么好的?”南岑瞪着肿成核桃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他。

    晏南川啧一声,把她拽起来往卧室推:“去去去换衣服去,顺便洗把脸,你这个样子我可带不出去。”

    南岑被推着走了两步,还要倔强地回头看他:“什么好吃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想喝酒。”

    “喝……喝你妈。”他直接抬起一脚把人轻踹进屋,再迅速把门一带,才觉得脑子里总算清静了点。

    ……

    南岑还当晏南川要来带她吃什么呢,敢情就是随便找了家路边摊撸串。

    “这还不好?”晏南川看着她幽怨的眼神觉得不可思议,耍赖,“反正我不管,我都好几天没吃过重口的东西了,我今天就要吃这个。”

    他这么一说南岑才想过来,她哥的饭都是跟她姑姑一个保温桶装过去的,也就是说,他跟着吃了一周多的病号餐。

    南岑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本来她其实也有点馋这个了,但谁让出发前晏南川信誓旦旦地说的那么夸张给她留了那么大的期待。

    点了菜南岑也不安分,眼珠滴溜溜转着环顾了一圈店里,毫不客气地手一指:“我要喝那个。”

    晏南川冲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赫然几罐勇闯天涯,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会喝酒?”

    “不会,”南岑撇嘴,“但我今天就是想喝。”

    “哟呵,还没烟杆儿长呢还学别人喝酒呢?”晏南川挑眉,也毫不客气开口就是拒绝,“不给喝,老子不和女人单独喝酒。”

    “我和你那些女人能一样吗?”南岑瞪大眼睛,叉着腰一秒入戏,“晏南川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我在你心里……”

    “好好好好好,”眼见着旁边一桌的人已经自以为闻到八卦的味道看过来了,晏南川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给你喝,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他叹口气,蔫哒哒地去要了两瓶冰啤,南岑看着他那副难得憋屈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来,心里的郁气散了大半。

    吃完饭天也黑了,晏南川今天不用去医院守着,但第二天一早还得送早饭去,南岑家离医院近,他今天过去暂住一晚。

    今天确实如愿吃了个重口的——那老板放盐是个狠人,吃了一半他没忍住又去拿了罐啤酒,南岑吵着也要,他犹豫了下,但见她第一罐下肚和没事人似的最后还是只能宠着了。

    谁知道南岑哪是能喝,就是上头慢,才两罐啤的就已经红了脸,走路都晕晕乎乎的,走了两步还硬撒娇着让背。

    晏南川没辙,路边蹲了下来。

    南岑也不和他客气,手脚并用爬上他的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不说话了。

    耳边的呼吸很轻,也很有规律,晏南川还以为她睡着了,把人往上掂了掂稳稳托住也没说话。

    “哥。”但南岑忽然打了个酒嗝开口了。

    晏南川被熏得呛了下,没好气:“干吗?良心发现要自己下来走了?跟猪一样。”要不是看她今天心情不好,他铁定给她扔半路。

    “不要,”南岑瘪嘴,不仅不放手还变本加厉勾紧了他的脖子,差点给晏南川勾过去,还幸灾乐祸,“我还不到一百斤,你背不动那是你虚。”

    “唉还真就被你说中了,那既然你都发现了就下来吧。”晏南川作势要把她往地上放。

    南岑现在醉的脑子疼,才呆舒服怎么肯下来,连忙求饶:“哥,哥,走不了几步了哥,好哥哥我头疼,你不是最疼我了嘛哥。”

    “你是不是背着我还有个哥哥呢?”晏南川挑眉,逗她,“我可不疼你,只想揍你。”

    “打是亲骂是爱,”南岑趴在他的背上,就像无数个小时候玩累了被他背回家的晚上,扳着手指头想到什么就跟他说什么,“我闯祸了哥哥会帮我背锅;爸爸要打我的时候只要有哥哥在就一定会挡在我的前面;哥哥会给我买糖吃,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还会卖了自己最爱的玩具给我买镯子。”

    她伸长了胳膊,给他展示自己左手腕上的银镯,语气藏不住的炫耀:“好看吧?哥哥买的。”

    晏南川弯着嘴角忍俊不禁,点头:“嗯,好看。”

    南岑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但他竟然一点不觉得烦,只是想着他这妹子看来是真的醉了。

    “哥,”南岑说累了,歇了会儿又叫他,“老师让我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我写了你哦。”

    晏南川挑眉,这是醉回小学了?

    南岑小学有一次的作文作业确实是这个来着,但头天晚上她和南俞安吵了架,就害气写了他,结果意外得了个a+还专门打电话来跟他炫耀来着。

    “哥,跟你说个秘密哦,”南岑凑近他耳朵,还怕别人听见似的故意拢起来,“在我心里,哥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比舅舅还厉害?”晏南川逗她。

    果然下一秒就见南岑皱起了眉,扭捏道:“那倒没有。”

    晏南川翻了个白眼。

    “但还是很厉害的,第二厉害,”南岑不死心,继续叨叨,“但这也够了。”

    “够什么?”晏南川漫不经心接了一句。

    “够他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光了。”

    晏南川顿步,偏头看她。

    南岑侧着脑袋枕在他肩胛骨的位置,眼睛闭着,但小嘴不停。

    “……我点酒其实主要是想给你喝的——不都说什么借酒消愁嘛,唔……”睡意上来,声音也慢慢消下去了。

    “几瓶啤的,消个屁。”晏南川嗤一声,把头重新转回来继续往前走,但心里却暖暖的。

    南俞皖病倒的太及时,正好是他出成绩的前一天,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填志愿的第一天,家里就他一个人,他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天,脑子里翻来覆去,一会儿是自己高三第一学期满怀壮志地把目标院校贴在课桌上,一会儿又是南俞皖白着脸双眼紧闭在他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被推进手术室,就这两个画面,来来回回扯得他脑子都快炸了。

    第二天他不想在家里呆了,去了他的秘密基地——也是柯哲的。

    意外的那个人也在,最后她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分别前,他把自己那一箱宝贝都嘱咐给她保管了,回到家一言不发改了志愿。

    提交的那一刻,尘埃落定的感觉,他红了眼眶,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感慨,但他不会再回头了,也没法再回头了。

    这一个月来,双重的打击让他提不起精神,家里人他都还没来得及告知,他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倒是先被这小鬼看穿了。

    但好幸运,脑子里绷了好久的弦就这么被她三言两语扯松了。

    是啊,他这么厉害,一定在哪儿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属感的。

    晏南川摇头轻笑,单手开了门,径直先把南岑扔上了床。

    起身走了两步,他想到什么又折回来,拍了拍她的脸,问:“要不要喝水?”

    南岑本来都进入深度睡眠了,被这一拍拍了个激灵,皱着眉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看到个男人轮廓,还一个劲儿地骚扰自己不让自己好好睡觉,她不知想到什么,更烦了,一个大嘴巴子就呼了上去。

    “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渣男,给老娘滚。”

    说完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晏南川:“……”他收回刚刚的话,这脑残果然还是最会给人添堵的那个。

    晏南川起身,给她扯被子盖的时候都没好气,直接从头盖到尾,害气走了几步到底没忍心又折回来,把被角压在她下巴下面。

    起身,关灯,关门,一气呵成。

    晚安,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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