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妖人,一向是个敛财炼金的好职业。
妖本就稀奇,肉可吃,皮可穿,就算是不切不分,保留整体也可作为标本或活宠卖给猎奇心理的富豪巨贾、达官贵人。
不得不说,妖族真是行走的活金库。再说得冒犯点,简直是济贫的活菩萨。
也正因如此,猎妖世家的财富积累达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比如妖七正被傀儡背着走过的山路,已经距离那刻着“童”字的石户入口走了小半个时辰了,看起来连山的一半高度都没爬到。
“你们家是住多高?”妖七现在的姿势是被绑在傀儡上,防止一步一颠被震下去。
童藤童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不住这里。”
“这只是入口山。”
“?”
什么叫入口山??妖七迷茫了。
“我们住在另一座山上。”
“爬过这座山就看见了。”
“那爬上这座山的人岂不是都能直接看见你家?”妖七问道,这也太不安全了。
童藤童萝更疑惑了。
“这也是我们家啊。”
“我们只是不住在这座山上。”
“等等……”妖七扭着脖子往身后看了一眼,又往身边一望无际的山脊碧林看了一圈,这都是私人宅地?
“所以你们家买了这座山,只是拿来当入口锻炼身体用是吗?”妖七最后抬头看了眼上面,再高点就要摸到云了。
“那不是的。”
“我们平常都是靠灵力飞上去的。”
“不靠爬山锻炼身体。”
“不过我们小时候确实要天天计时爬山。”
“那,现在还真是委屈你们返老还童了。”妖七将头靠在傀儡的肩部,有气无力道。
“怎么就老了。”童藤不乐意了。
“我们跟你好像是同岁吧。”童萝噘嘴道。
“你们也十七?”
“对啊。”
“难道看不出来吗?”
“不,是我眼瞎。是我废物。”妖七快自闭了。
“妖七兄弟。”
“不要妄自菲薄。”
“你的实力在决赛我们有目共睹。”童藤频频点头。
“而且你在大会开始第一天才开了印记。”童萝记忆犹新。
“短时间内实力增长到这个境地,若非我们亲眼所见。”
“说出去都像吹牛,怕是没人信的。”
妖七看了眼自己指尖上晃悠、差一点够到阶梯的绷带:“我也不信我现在这个境地。”
“虽然你现在是伤得有点重。”
“但能活着,就已经很棒了。”
童藤童萝唯独说这两句话时一脸严肃。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对了。”
“这次大哥应该请了李现道来。”
“到时候让他帮你看一看。”
“不出三天保管好了。”
“阿黄姑娘也在我们家。”
“韩婶每天乐得不行。”
“韩婶是谁?”妖七打断问道。
“我们家的厨娘。”二人异口同声。
“哦。”那确实不奇怪这位韩婶会高兴,这种深宅大院——不,深山大院里每天的饭菜估计都是定量有余吃不完的,阿黄吃的量多得像个泔水桶,后厨见了她可不跟见了亲闺女一样。
“对了,童芜怎么没下来?他是有事吗?”
“他啊。”
“决赛后一直头晕。”
“最近一直躺在房间里休息。”
“李现道说没什么大事,但尽量别累着。”
妖七放下心来。然而他手臂稍一松懈,前面的傀儡就假笑回头,示意让他环紧些。
三人一路聊,一路沿着攀天般的阶梯往上,周围雾气也慢慢浓厚起来,仿佛从阶梯边的草木之间生长出来一般。
“你怎么会想。”
“拜参域为师?”
还没等妖七回答,童藤顿了顿便又说了下去。
“也不是说参域不好。”
“他实力在同辈中确实是一等一。”
“在历代也来也是凤毛麟角。”
“连他大哥或许都不如他。”
“我们大哥应该能和他交交手。”
“但是,他……”童萝欲言又止。
“他什么?”妖七屏气问道,该不会是童芜已经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他哥哥了吧?
童藤童萝对视一眼,神情复杂,看得出来很纠结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他似乎有断袖之癖。”
“还很可能喜欢童芜。”
妖七惊得差点忘记呼吸。这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天绯秘?!
他连忙追问,才得知了参域在观看参赛者画像那天的表现,明白了来龙去脉,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着妖七伏在傀儡肩上一耸一耸地笑,童藤童萝更担心了,四弟的朋友该不会是傻了吧?
“没事。”妖七好不容易喘平了气,“他应该没看上童芜。”
童藤童萝刚要松一口气,又听妖七说道:“他是看上了我。”
“他原来!”童藤瞳孔放大。
“真的是断袖!”童萝高高扬眉。
“那倒不是。他只是单纯的变态。”妖七严肃地正经说道。
二人又陷入了沉思。
所幸山路此时已经走到了头。
山顶之上,是一片辽阔的平台,周围雾遮云掩,时有鸟啭于连绵树海。童藤童萝走上前去,周围雾气便如半流体一般绕着他们身子走,随着他们的脚步和身形让出一条路来。
破开浓雾后,眼前便是另一番洞天。
妖七的下巴抵着傀儡肩若有似无的触感,抬起头来,只见眼前碧天朗空,攀天青山数座,山形浩荡不失连贯,各自独立又不至孤矗,密密的树点补在山脉之上,偶尔露出几座小巧的亭台楼榭,飞檐翘梁与主山上的瀑泉相映成趣。
童藤指了指最大的那座山:“这是我们家住的地方。”
童萝又指了指主山西边的一条形状秀丽的山脉,上面沿着山脊错落有致地布局着一整座宅邸:“那是满家现在住的地方。她们本家离这太远,就先住在我们家隔壁了。”
“这算隔壁吗?”妖七深受震撼。童家上空的一朵云飘到满家住的地方都得好几天吧。
“嗐,事出权宜。”
“只能凑合凑合。”
“毕竟我们家周边都是山野。”
“方圆百里没有其他能住人的地方了。”
二人边说,边解除了傀儡术,一人一边架住妖七,四只眼珠两黑两灰地扑闪:“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
妖七的话被淹没在了山崖间纵横跃跳的长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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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芜刚沐浴完,一身素衣坐在房间外的长廊栏凳之上。
廊下起了凉风,他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被吹拂得微动,带走了淡淡水汽。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不是身体抱恙的头疼脑热,而是……感觉脑内原本完整的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抠凿下来一块一般。
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忘记。但总觉得一定忘记了什么。
“四少爷,不擦干发坐在风口,当心着凉。”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是打小便一直照顾他的广妈妈。
“没事。”童芜回头一笑。
广妈妈满面慈祥道:“那老奴先告退了。最近府里忙着办大少爷的婚事,礼仪那边缺人手,借老奴用几天。快换季入秋了,四少爷可要多当心身体。厨房里已经吩咐炖下乌鸡,我已交代了人待会端来。”
“好。广妈妈你也要注意身子。”
童芜目送广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转廊处,方才转回头去,身后发尾微荡。
他总觉得广妈妈的话很耳熟。不是她以前说过的耳熟,而是似乎,也有他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到底是什么?自己究竟忘了什么事,还是忘了谁?
“少爷,我来给您端乌鸡汤了。”身后又响起一道声音,却是娇怯怯、能掐出水来的嗓音。
童芜转头,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白瓷碗,道了一声“多谢”。
而小丫鬟看着披发垂眸的童芜,一时之间竟痴了,忘了松手。
童芜眉目间染上一层疑惑,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前倾上身,指尖不动声色地用力。
而他这一前倾,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尚未褪尽的荷草清辛味,气息如一张网般瞬间虏获了她的鼻翼,激得她手腕一酥麻。
“童芜!!”
院门口遥遥传来的呼唤,让童芜也身形一滞。
他飞快地转身站起,看向那道他这几日一直在等待着的声音。
然而不需他走动,两位兄长几乎是支着妖七瞬移来到他面前的。
眼前的人从额间到脚腕,都缠着层层绷带,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唯有那一头蓬松的短发和黑亮的眼,让人一眼认出。
“妖七,你……”
还没等到童芜问候伤情,妖七先开口:
“你成鸡精了?怎么一股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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