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气死了,最后一关那只妖有多变态,那群东西心里没点数吗?还好那章鱼头爆炸时我躲在道士身后……什么?你问我道士怎么样了?我管他怎么样!别打断我!当时我伤好后马上就回家了,那鬼地方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结果在路上被个小孩截住,还说是我师父,死活不放我回去,逼得我那晚只能把他药晕了连夜逃走……”
话说到这里,妖七和童芜总算听明白了“那群东西”和“小孩”指的是谁。
他们三人现在钻到院落的角落里,被一大缸开得精神的莲花挡住,关清之讲得手舞足蹈义愤填膺的,倒也没多少人发现。
关清之继续阴沉着脸说:“结果我到了家后,还没安生半天,下楼开张时发现这小孩竟然坐在桌边等我!我家那边不放人,他竟然把一屋子的人都掀飞了,连带着我也是倒栽葱扔下。要不是我想着死也要拉上个替死鬼,朝着他那边掉,早就没命了。”
妖七看着关清之的脸,说道:“看来他是拿左手接得你。”
关清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童芜道:“你的师父,不会是司初吧?”
“我管他叫什么!横竖是个小屁孩,让我认他作师父,那不能够!”关清之的脸更黑了。
“那司初看着冷面冷心,怎么会把你家人都给打了?”妖七问道。他大概知道司初是决赛那天见到的八位巡师里中最矮的那位,童芜之前和他介绍五大家族人时说过,司初是最小的。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家人。”
“?”“?”
“我说的是我家那边人,什么时候说是我家人了。”关清之面色不善。
“这样子啊。”妖七泰然接住这话,继续问道,“你刚说你下楼开张,那‘你家那边’做的是客栈生意吗?”
“不是。反正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得帮我摆脱那个小屁孩,他现在日日跟……”关清之烦躁到甩头,刚欲接着说下去,目光不知瞥到什么,忽然僵住了。
妖七顺着他的眼光一路看去,投到了旁边的那一缸莲花上。
莲花根白渐粉,片片柔嫩,矜贵的仿佛一碰就要散了。一缸三莲,各据一角,芳华生姿。
“你在赏莲?”妖七问道。
关清之脸色铁青,不声不响。忽然拔腿就跑,但还没跑两步,他面前便从天而降一个身影,身形不高,但一落地便自带威慑地堵住了去路。
妖七恍然大悟。原来关清之赏的不是莲,而是莲花下的水面倒影。
司初已经在墙上呆了好久了,一直靠着墙头的铜鹿首歇息。鹿角雄峭,刚好挡住了他一半身形,却挡不住院子里的七嘴八舌。
看着眼前脸色唰白的青年,司初只觉得无奈:“认我作师,很委屈你?”
关清之刚想狂点头,却见眼前落下纷纷扬扬一片闪光屑末,落在手指上,凑近一瞧,倒像是什么金属。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果然,墙角那只又大又笨的鹿头变了样子,半米多的光滑鹿角忽然多出了细密花纹,像碎瓷一般精致地延展出细细凹槽来。
“你想好了说话。”司初淡淡道。
关清之心已经灰了。铜屑现在才飘下,说明司初是在跳下墙的那一瞬完成的术式,但他刚刚没有感觉到丝毫灵力波动,更不用说用空气削铜如泥了。
但他还是不想乖乖认下这个师父。他参加猎妖大会确实是为了拜师,只不过不是为了眼前这个。
司初又走了几步到关清之面前。尚在发育的他个子只到关清之下巴一带,抬头看人的时候,淡色的棕眼瞳却仿佛在俯视人一般。
看着这对漠然的眼,关清之的痛苦回忆一下子被激活了。
他当初被司初一抬手就掀到空中时,前不久刚被章鱼妖扔得七荤八素的他马上反射性想呕吐,结果还没张嘴,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就是眼前这个只伸出一只手来接人的臭小鬼干的好事!
当时他整张脸都被震麻了,这小鬼身子短、手倒是长,直接把他整张脸盖个戳。腥凉的鼻血糊了满脸,他迷迷糊糊地抬头,也只看到了那双淡漠俯视的棕瞳。
然后他便晕过去了。一睁眼,就已经在童家了。
他虽然不知道童家在哪,但也清楚眼前这四处抱山的鬼地方,肯定距离自己老巢十万八千里。这人是怎么在自己昏迷醒过来之前把自己带到这里的?
他一醒就往外走,结果走着走着被一群大呼小叫的女人们给裹挟簇拥带到这,说是让他帮忙试衣服戴首饰,再想出去时,就正好看见了童芜和妖七二人,便马上如抓救命稻草一般爪巴牢他们的胳膊。
“有本事你杀了我!”关清之把脖子一梗,透着青紫血管的白皙脖颈暴露无遗,让人不禁想试试一刀扎下去、血会溅起多高。
“我不会杀你。”司初道。
“那你放了我。”
“我也不会放你。”
“你!你留着我也没用,横竖我不跟你学,你养我还不如养条狗来得有用。”关清之已经口不择言了。
听到这话,司初尚未浓密起来的少年淡眉蹙了蹙,刚要开口,又有一道声音横插进来:“司初?你怎么在这?”
曲秋一欢天喜地地从后面走来,手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珠子,朱碧金靛的在空中摇摆。
司初眉眼一僵,慢慢地转身:“来喝喜酒。”
“我知道你会来,但没想到你会提前那么多天来。”曲秋一是一向知道司初性子的,但凡是人多的地方、人多的事,能中午做就绝不提前到早上来。没想到他这次不仅这么早来,甚至还来参加了满家的婚服遴选。
曲秋一眼尖,看到了他身后的关清之、妖七和童芜。后面两个在这她不意外,前面那一个倒让她惊讶地挑起半边眉。
“你这么早就去收了你徒弟?我还以为你要等到……”
“不是徒弟!”关清之暴跳如雷地打断。
妖七看他这一插嘴,便知事要不好。曲秋一被人还是被一个后辈平白呛了声,一双丹凤眼马上将神采尽数眯起,上下打量其关清之。
“你不想认司初作师父?”曲秋一问道。
关清之依旧没有好声好气:“拜师收徒,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总不能强买强卖。”
“哦。那你不想要这个师父,是想拜在谁门下?”曲秋一接着问道。
“反正不是你。”
曲秋一手心上缠着的珠子之间已有细小浮雷。这小子,真是给脸不要脸,好好跟他说话还没大没小的,看来还是大会时没吃够苦头,不趁现在给个教训,日后还不得骑到司初脸上来了。
她脸型生得极佳,流畅细腻,又不失英气,笑起来舒朗爽快,让人不觉心生亲近。此刻她指尖按上珠子,又往前踏了一步:“你过来……”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浮雷还没走出手,便被另一股不动声色的力量压制掐灭了。
妖七嘴角很快地翘了下,童芜眼睫微微颤动抬起,关清之又扬又皱眉毛,三个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一时之间各有不同反应。
曲秋一罕见地沉默了。
司初还是那副无喜无悲无波澜的脸,他低头看了一眼,收回了手,自然地好像刚捏死一只苍蝇一样。
但他们都知道,他刚刚捏的不是苍蝇。
珠玉之间滚动的浮雷早已偃旗息鼓,若不是缠了好几圈,这些珍宝早已尽数滑落砸碎于地了。
司初回头瞥了一眼关清之,让他赶紧走。
关清之再欠,也知道刚刚曲秋一是真的想动手教训他,而他绝对挨不了几下——不,可能一下也不行。赶紧脚底抹油,轻轻快快地走了。
妖七本来无所谓走不走的,但也被非礼勿视的童芜拉着走了。有一说一,关清之这师父是真不错,不惜为他惹上了麻烦。
妖七临走前轻飘飘看了曲秋一和司初的方向一眼。这麻烦好像还挺大的。
比起曲秋一,司初显得淡定多了,道一声“告辞”,便也轻飘飘走了。
“喂,你在干嘛,元谷让我来问你拿琥珀珠……”席白正要拍上曲秋一的肩膀,却被猛然转过的头吓到。
“你过来。”曲秋一道。
“你要干嘛……”席白心中警钟大振,还未说出一句话,自己的肩膀忽然沉沉钝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曲秋一正在不停地用额头撞击他的肩膀,“啊啊啊啊啊他刚刚摸我手了!我们牵手了!!”
“你发疯?!”席白大骇。
“你懂个屁!”曲秋一最后狠狠一撞,直接将席白顶得往后踉跄两下,险些屁股挨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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